当这句话重新在我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我正盯着从彩票机里拿到的刮刮乐上的“钻石”，祈祷如果钻石的背面也能看到“32”或“37”，从此就册封它们为幸运数字。20元面值的五彩钻，桌面遍布着其它人刮奖后留下的油墨屑可惜，就像深圳人可能会摇摇你的肩膀说：“醒醒，钻石不值钱，去水贝买黄金吧！”一样，钻石的背后没有惊喜。旁边围观刮奖的女孩，与我相视无奈一笑，“看来都没中”。彩票店走进商场，给深圳年轻人提供了新的「做梦素材」，那是冉冉升起，像肥皂泡一样漂亮而易碎的希望。这注定是一场表面上的迎合，暗地里的收割。
商场变“猎场”
你或许有听过这么一个谐音梗：深圳人都是“无mall愁”。是的，商场在深圳人的心中，地位举足轻重。毕竟其承担了深圳人包括但不限于购物、娱乐、约会、发呆的日常，乃至乡愁。而随着彩票站的“入侵”，很多口口声声把实用主义、消费降级、只逛不买挂在嘴边的深圳年轻人，动摇了。没办法，与传统印象中的老式彩票店不同，这些开在商场里的新店，装修风格就像是把“年轻人们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写在了门头上：漂亮干净的店面，霓虹灯牌上写着好运祝福，还有一堆人围着排队。人总有凑热闹的心态，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虽然这一眼，可能是早有预谋。
体彩：一家幸运好玩的店
即刮、即中、即兑，最要命的是周围人现场刮奖带来的“氛围感”。自己的运气固然心里有数，但他人的好运却更让人揪心。毕竟刚刚那张开出奖的彩票，就在你触手可及的柜台里。你会忍不住想，我怎么就没拿走那一张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好了检验自己幸运的“入场券”。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在深圳单体体量最大的购物中心壹方城里的彩票店，每个月能贡献超100万的流水。
但比商场彩票店更“心机”的，是商场里的自助彩票机。
商场中成排的自助彩票机
在奶茶店或者小样派送机前排队的时候，总是会扫到旁边放着的自助彩票机，站在队伍里望去，几乎都是年轻男女在埋头刮奖。社恐友好，不需要和任何人打交道，主打一个更适合这一届年轻人体质，最后一波还没有被彩票店蛊惑的年轻人们，就这么被搜刮了。
“所有放在需要排队的事物旁边的自助彩票机，都犯规了！”小金这样感慨道。“在求人求己中选择求佛，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上香，在买包和买醉之间选择买彩票。”说是收割，但新入场的年轻人，和新入场的时髦彩票店、自助彩票机之间，多少又有点双向奔赴的意味。有人调侃，“买刮刮乐就像攒塑料袋，是你终于社会化的表现。”先质疑，再相信，最后成为。深圳年轻人，正在为他们的新玄学买单。
柜台的背面展示的中奖刮刮乐
金额大部分在300到800之间
每天躺赚300元？
彩票自助机是门好生意吗？
有人肯埋单，自然有利可图。热衷搞钱的深圳人，怎会错过这样的商机。
更是有一些“商业鬼才”，建议把机子投放在写字楼楼下，甚至是寺庙的外面，“一边想着危险危险危险！一边又想楼下有。”小红书、抖音等平台上，最近也冒出一批自助彩票机的招商广告。一些博主称此项目为“傻瓜式创业项目”，像银行定期一样稳定赚钱，“可以每天躺赚300元”。只需要申请购销证，缴纳押金即可，投入成本极低。如果运营一年没有盈利，押金甚至可以退回。看似稳赚不亏的彩票自助机，会是一门好生意吗？
我通过小红书联系上了一位招商经理，据他介绍，只要找好场地，附近200米之内没有同类型设备和学校，就可以投放自助机。在杭州的一些设备单台可以做到10万左右的流水，而5到6万，是单台机子比较常见的月收益。
在他发来的招商文件中，彩票终端机的合作方式有两种：自营模式和托管模式。
其中，自营模式是指从场地、运营到补票，都由个人负责，服务商帮忙注册购销证，同时收取机器租赁的费用。个人可以获得彩票销售额的7%作为佣金。
而托管模式则是由服务商代理运营，机子需要投放在西安地铁，个人最后获得销售额的4%作为佣金。不过随后，经理马上表示：目前自营模式已经没有托底政策，如果营业最后亏损，公司不会回收设备。并且自营模式必须要本人亲自到江苏线下签约。加上场地谈合作的门槛和必须要多台起投的成本，托管模式似乎是年轻投资者唯一的选择。
彩票自助机的产品介绍
然而，这个所谓的托管模式，真的可以实现“躺赚”吗？从经理发来的合同中可见，托管模式下一台设备的押金是22800，必须先缴付总金额30%的定金，公司才会邮寄合同。合同一签就是三年，在这三年的运营中没有任何保底政策。在签好合同后，合作人需要马上付完全款。“然后会有专门的人联系你。”网上有投资者表示，加盟了此类彩票机后，只有一个APP上能显示收益，问了十几次都不知道机子放在哪里。看到的进账数据，也不能直接提现，而是要通过对方银行卡转账，“去警察局备案了，他们说有点类似融资，可能拿着我们的钱去做别的事情。如果倒闭了，我们都没办法报警，因为属于投资失败。”
经理发来的合同中的费用明细
我又致电了西安和深圳的体彩和福彩中心进行求证，他们均表示目前没有与外部公司合作的政策，所有的彩票机必须按照官方的正规流程申请。其次，并不存在所谓的机器押金，在申请通过之后，所有机器都是0押金使用的。
并且，深圳的工作人员还提醒道，8月25号以后深圳政策有所改变，彩票必须要有人工代售点，全自助的机器无法申请代销证。
事实上，即使不计被骗的风险，彩票自助机的运营仍存在着一个难题：极低的利润率，意味着必须走“薄利多销”的商业模式，这就需要找到人流量巨大的场所。代理模式场所不可控，哪怕是走自营模式，利润率也很难覆盖热门场地的租金。
假设热门商场点位的月租需要一万，那么自助机每天需要卖出2380张20元面值的彩票，才能仅仅收回场地的成本。并且，大部分人流密集的商场点位早已被抢占，好的场地已经不多了。哪怕找到了好点位，签下往往还需要有过硬的人脉资源。看来，彩票行业留给年轻的创业者的空间，并没有想象中宽裕。
无论是投资彩票站彩票机，还是热衷刮刮乐，在很多人看来，无非就是这一届年轻人浮躁、投机、想暴富。然而，刮刮乐之所以能俘获年轻人，正是因为它几乎不能帮人实现暴富。在广东福彩公众号的科普文章里可以查到：刮刮乐的返奖率可以去到65%，这是福利彩票所有游戏中返奖率最高的，但与之相对应的是，大部分都是小奖。以“梦寐以求”这款刮刮乐作为例子：100万张彩票里，一共有39万张彩票是有奖金的。也就是说，买一张刮刮乐，中奖的概率接近四成。20元奖金的就已经占了24万个，奖金的比例占整个奖池的36.9%，大奖100万和50万都只有一个，奖金加起来也只占11.5%。
刮刮乐“梦寐以求”的设奖方案
把一夜暴富的美梦，拆成了一个个小奖的快乐，刮刮乐在奖池设计中，就已经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定位：我不能帮你实现暴富，但我可以给你提供更廉价、更及时、更易得的正反馈。而这，正好是如今年轻人需要的东西。
有网友说：如果你不理解年轻人为什么沉迷刮刮乐，想想盲盒就知道了。但刮刮乐和盲盒、抽卡都不一样，它更具无差别的“杀伤力”，开的「命运盲盒」。刮刮乐的重点，不是在于刮出来的奖金是多少，而是在于刮奖所带来的“盼头”。买下那张彩票的瞬间，人们拥抱了五分钟的白日梦：在这五分钟里，你与到手几十万的可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联系，未来似乎不再一片灰暗，人生可能有转机……还有多少事情可以让你对生活重新燃起期待？哪怕只是短暂的五分钟？为了换取这份期待，年轻人选择了相信赛博玄学：求佛上香、电子木鱼、买刮刮乐，甚至要带着刮刮乐去弘法寺现场开奖，多少有点“实践是检验玄学的唯一标准”的朋克意味。信了，但是没有全信。现在的年轻人，往往追求着一种在迷信和科学之间来回横跳的价值观：刮刮乐要一整本地买，因为起码有一个260块钱的大保底。许愿的时候很虔诚，但是留给佛祖接收愿望的时间不多了。他们的“沉迷”，其实很清醒：毕竟，中一千万的概率比赚一千万的概率要高。与其追问自己打工的目标，在深圳漂泊的意义，不如学习海鸥的人生态度，去商场整点彩票。“人总要有盼头啊，就像盼着剧集更新，盼着周末，盼着发薪一样。那哪是一张彩票，那是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再说，十块二十块，即使什么都没捞着，也能假装轻松地安慰自己：但话说回来，谁还不是一边挤在彩票店里刮啊刮，一边挤在早高峰的地铁摇啊摇呢？来源 | 深圳微时光（ID：szdays）
作者 | 海鸥 ；编辑 | 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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