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重制版在故事上也已经和原作分道扬镳了……根本性的问题在于埼玉的角色定位。”
《一拳超人》无论漫画、动画，一直以来都有很高的人气。这部主打“主角一击必杀”、围绕“兴趣使然的英雄”埼玉展开的作品，最早由ONE在2009年发表在个人网站上，随后与村田雄介合作推出更精细的重制版漫画，2015年，更是凭借MADHOUESE制作的动画收获现象级的关注度。
然而，村田雄介作画的《一拳超人》重制版在最近一段时间的内容，产生了相当多的争论。比方说，因为战斗内容设计的问题，被网友戏称“‘一拳超人’该改名成‘N拳超人’”；比方说，很多观众认为重制版的故事内容完全比不上原版，不如直接照着原版画，由此还产生了非常激烈的关于作品主导权的争论。我们该如何从作品内容的角度看待这些争论，《一拳超人》重制版当下的水准究竟如何，这部作品未来的发展将会如何，让我们一起进行思考和讨论。在讨论的最开始，笔者想问各位读者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在你们看来，《一拳超人》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这个问题一千位读者可能有一千个答案，笔者自己的答案是：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段内，《一拳超人》是一部干脆、利落、直率、无厘头的反套路作品。在各种极力表现英雄角色内心挣扎、复杂思想的英雄故事之中，《一拳超人》以其特殊的绘制和故事，一下子就抓住了读者们的眼球，并用之后细腻的故事、角色留住了读者。ONE绘制的原作版《一拳超人》在作品中后段也慢慢出现了一些比较复杂的表达，但作品整体的气氛，笔者认为基本上是统一的。为了做到这一点，《一拳超人》原版故事中一直存在着的固定情节与设计，就是各类角色与“真实”的主角埼玉相遇，通过埼玉反衬出其行为与思考上的问题。比方说，在“进化之家”的篇章中，费尽周折改造身体以求获得力量的怪人和杰诺斯在力量上被光做普通训练的埼玉压倒，衬出了他们的疯狂与可笑；比方说，埼玉不仅有S级英雄之上的力量，还有着更为豁达、坦荡的英雄心态，他的实力却一直不能被英雄协会所发现与承认，以至于很长时间都只是C级英雄，反衬出了评价制度的僵化以及大众对于外表、标签、称号的刻板偏见。当埼玉反衬的反面形象足够典型，又可以用反面英雄的刻板印象再反过来反衬出真正的英雄，特别经典的就是原作漫画对“假面甜心”的刻画。总之，无论是要抨击什么，还是要赞扬什么，一拳故事的基本就是“反刻板印象”。这个基础设计决定着，《一拳超人》这个故事实际讲是其他角色的故事。埼玉在作品里拥有“无敌的力量、超然的心境”这样的“龙傲天”设定也没有关系，因为故事的根本重心并不在他身上。埼玉代表着观众对传统超级英雄故事的叛逆、不安与质问，也代表着作品中英雄角色的“真实”。近来，ONE原版的《一拳超人》更新愈发缓慢，这不仅是时间、精力的问题，而是原版《一拳超人》也陷入了某种地步的困境的问题。一方面，《一拳超人》故事早期的爽快、洒脱，那种埼玉老师一拳毁灭B市也不需要说明的时期过去了。随着故事的逐渐深入，反套路的作品也必须画很多复杂、套路的内容才能够凑出与埼玉一分胜负的时刻。另一方面，随着故事的进行，主角埼玉也很难保持在相对简单、标签的状态之中，即使回避，对埼玉的角色表现与剖析也势在必行。简而言之，故事整体的氛围与阅读的整体感受的转变，绝不是只在重制版中才出现的。因此，《一拳超人》的重制并不仅仅是因为原作的绘制过分潦草、低质，更有着延续、丰富作品的使命。《一拳超人》重制版的目下的种种问题、争议，其根本性的源泉，实际上是这一点。由村田雄介绘制的《一拳超人》对《一拳超人》这个IP，总体上显然是“功大于过”的。即使考虑到重制版将来还会有一些低质的内容，这个整体的判断也是基本不会改变的。《一拳超人》重制版在初期的成功与杰出，以及对整个IP发展的贡献，笔者认为过于明显，故不再赘述。《一拳超人》重制版在“水龙篇”开始出现问题，这些问题不断发酵，在最近一段时间的连载中达到高峰。我们要讨论的，就是“水龙篇”之后，《一拳超人》重制版的问题。简单来讲，主要是以下三点：我们分别进行说明和讨论，首先是“丰富、发展作品的包袱”。重制版不仅有着重新绘制的任务，更有着丰富作品内容以及承接作品未来发展的包袱。原作漫画在之后是有“neo hero”的大篇章的，这个篇章需要大量的新角色，这些角色被陆续安排在重制版中登场，比方说“水龙”。这让重制版的新内容以及整体的篇幅，不断地进行膨胀。第一点尚不算致命，关键问题在于之后的两点。重制版的篇章建立方式，绘制、连载方针，出现了重大的错误和问题。其一是篇章建立的方式，“水龙篇”本质上是非常典型的“武道会”模式的小篇章，这种模式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非常流行，代表作品是《龙珠》。“武道会”是和“上升的角色命运”紧密相关的，随着一轮一轮的交战，角色和愈发强大的对手交锋，本身的实力、意志和命运愈发不断地上升，这种上升的曲线和少年作品理想的曲线是相吻合的，所以被众多少年作品广泛使用。“武道会”模式看上去非常好用，实际上对作品整体有着相当的要求，而且这类篇章设计普遍有着难以克服的缺陷。其一，“登上顶峰之后怎么办”这种问题是这类作品一直难以克服与回答的；其二，使用这种模式的作品，在整体故事推进上必定相当缓慢。
对于《一拳超人》来讲，更有具体的原因。其一，一拳不是少年作品，没有“向上命运”的需求；其二，“水龙篇”参赛的两位主要角色埼玉、水龙，他们一个人是作品天花板角色，一个是来武道会里“吃瘪”的，角色曲线和“武道会”都不符合；其三，这种故事模式严重打破了原有的爽利的故事叙事节奏。“水龙篇”可能有各种各样的细节问题，但是最致命、最严重的，就是将原本非常迅速的故事节奏完全放缓了。而祸不单行的是，这一时间点村田的绘制方针也出现了问题。在“水龙篇”前后，村田雄介频繁在网络上直播绘制作品，坦诚地讲，绘制地非常用心、努力，更新的页数和频率也无可挑剔。但是，村田出现了以下的问题：这两点都是非常要命的。《一拳超人》漫画初期的“动画式”绘制得到了读者的广泛赞赏，《一拳超人》第一季的动画品质也非常高超。作为动画迷，并且渴望在绘制中做出自己贡献的村田，极化了“动画化”的方针，导致页数出现几何膨胀。其中最为典型、严重的代表，当属“凤凰男 VS 童帝”的战斗绘制。ONE原版的分镜是12页，而村田画了200多页。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一话居然还大量重画了。最为糟糕的是，这种大量重画并不是孤立，而是大量出现在“怪协篇”以及之后的连载中。ONE分镜的特点，仅在这一页为代表的少数几页中得以保留几方问题叠加之下，重制版《一拳超人》出现的极为严重的问题就是——实际剧情进度极其缓慢。同时，因为一话内容往往存在连载版、连载重画版、单行本版本三个版本，导致连载阅读、讨论混乱无序，几乎丧失了作为连载作品本身的价值。这几个关键的“点”，出发点可能都是好的，但是最终的结果显然是灾难性的。作为反套路的爽快作品，居然看上去又“水”又套路，这难道不是灾难吗？参与作品的几方，包括饱受指责的村田雄介，他的付出一定是不少的甚至可以说非常辛苦，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作品结构性、不可逆转地恶化的现实。导致这种结果，村田、ONE都是要负责任的。就算避免一些细节上的错误，《一拳超人》整体劣化乃至陷入当下的困境，笔者认为只是时间的问题。关于谁在主导《一拳超人》重制版的创作，是近几年一拳讨论的热点。一些朋友认为村田的权限不断膨胀、挤压了ONE，甚至认为村田和ONE之间存在不小的矛盾；一些朋友认为重制版的分镜、剧情都是ONE给的，怪村田是没有道理的。对于ONE和村田的关系好坏，没有具体的证据笔者就不妄加揣测了。但对于两人主导权的话题，笔者想分享一下自己的看法。首先，笔者认为，村田权限有所扩张是显而易见的。能把12页分镜改画成200多页，这种事情在《一拳超人》早期是不可能也没有出现过的，这显然是创作权限的膨胀。而请大家注意的是，权限膨胀不一定是村田“压迫”ONE拿到的。根本在于，《一拳超人》重制版早期以及改编动画的成功，以及ONE需要村田来填补部分内容。《一拳超人》重制版初期，特别是动画化的成功，很大一部分是超出ONE的创作意图与能力之外的。比方说美型的角色、炫酷的打斗，ONE自己的指示内容里显然是体现不出来的。既然要村田来设计角色，要村田来完善打斗，要村田画新的篇章，ONE自己构思的清晰、具体程度也不能与之前已经画出具体内容相比较。指示精准程度的下降，就是ONE对作品掌控力的下降。最终，往本质上来讲，漫画创作是极端复杂、敏感的，漫画只要不是自己一笔一笔画的，绘制出来都必定和自己预期有显著区别。“ONE出故事，村田光出画力”这种想法，笔者认为是过分理想化而终究无法实现的。绘制形式，到故事内容、故事节奏，变化的太多。举一个具体的例子，原作一击男第140话有一段剧情是：埼玉和杰诺斯到博士的研究所拜访，在埼玉睡觉的时候，外敌闯入研究所杀死了博士，杰诺斯暴走。这段剧情设计的离谱和都合的程度，和重制版最近一些离谱剧情设计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原版画起来就更容易被包容。村田和ONE的主导权之争，其实与其说是“相互争夺”，实际情况笔者认为出现权力真空更为准确。作品内部出现了ONE掌握不到、村田理解不准确的内容，权力真空会自然地被一方填补，作为最终绘制者，显然是被村田填补了。而很显然，村田雄介并不是足够强的漫画家，除去画力之外，他作为漫画家的底力不足以将原作“还原”的那么到位。在这里，我们能一味地指责村田雄介吗？请大家思考，ONE在几年前被很多人视为“画画不好也能成功的漫画家”，这句评价真的正确吗？对于具体内容，笔者没有办法做准确的预测。但是，本文指出的很多作品的问题，看不到解决的方法。既然没有解决的方法，那么继续恶化是不可避免的。就笔者行文时的故事进展（213话）来看，笔者认为一拳重制版在故事上也已经和原作分道扬镳了。分道扬镳的标志并不是什么战斗力体系崩溃、人物塑造不佳，这是细枝末节的问题。根本性的问题在于埼玉的角色定位。在本文最开始，笔者和大家聊过埼玉的角色定位。埼玉是用来反衬其他英雄的，埼玉无敌的力量、淡然的心境乃至于贫穷窘迫的生活，皆是为此服务的。埼玉在《一拳超人》早期故事之后，其实基本上是不参与故事主表达的。作品不会去剖析埼玉，而是借助埼玉去剖析其他角色。而在当下的一拳重制版中，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剖析埼玉的内容。只要开始剖析一个角色，那么这个角色就不再能够按照“无敌的一拳超人”来进行塑造，就会出现杰诺斯“死亡”、饿狼和埼玉一起“升级”的现象。这个苗头是非常令人不安的，如果不加以更正，显然会完全变成另一部作品。是的，就像大家说得一样，不再是《一拳超人》了。但是，笔者想在这里向大家挑明的是——“兴趣”，不足以成为“英雄”的答案。无论那个故事中的埼玉，其实都有进一步塑造的需求。“兴趣”这个词，对于那个凭借兴趣进行网络连载、绘制轻松诙谐的反套路故事来讲，是一个稍显不足但是能够应付读者的答案。但是，在整体风格由轻松搞笑转向真实细致之后（这一点几乎不可扭转），这个简单的回答不再能够撑起故事，特别是两位创作者都在延长故事的前提下。朋友们，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那么多英雄作品要写的那么认真、纠结、套路？一拳故事因反套路而获得成功，但要走的更高更远，它必然需要反套路之外的内容。一拳故事走到当下，固然有各种失误、错误，但是更有很多不可扭转的内在因素。就算村田重画最近的内容，整体的趋势也不会改善。作为读者，可以不理解其中具体的缘由，但作品将会如何变化，笔者认为还是尽早认清为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