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通信公司起诉美国政府，美国5G遭遇“卡脖子”又一典型案例

近日，美国卫星通信公司Ligado Networks向美国联邦索赔法院提起诉讼，诉讼对象是美国政府以及国防部、商务部和美国国家电信和信息管理局等部门，Ligado提出美国政府高级官员多年来发出误导性的指控，并隐瞒美国防系统占用属于Ligado频谱的事实，无偿使用这一390亿美元的资产，阻止Ligado部署下一代地面5G服务。Ligado本次对美国政府多部门提起诉讼，是美国5G频谱的博弈不断升级的一个缩影，同时也再次反映了美国5G中频部署困难重重的状况。

聚焦5G网络与GPS之间的干扰，最终对簿公堂

本次Ligado起诉美国政府，可以追溯到2020年4月20日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有条件地批准了Ligado部署地面5G网络这一事件，彼时FCC允许Ligado在L波段部署一个低功率、全国性的地面网络，主要用于支持5G和物联网服务。

Ligado获得L波段使用许可建设5G网络的消息一出，立即遭遇了美国多家政府机构的强烈反对，以国防部为首的美国军方首先强势反击。美国军方反对这一频谱划分主要原因在于，美国的全球定位系统（GPS）工作于L波段，而Ligado公司被FCC批准使用的L波段频谱与GPS系统使用的频谱相邻，美国军方担心Ligado公司未来的网络设备会干扰GPS系统的信号。

美国军方并非唯一的反对方，美国商务部、内政部、国土安全部、能源和交通运输部以及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联邦航空管理局和国家科学基金会等机构也对此明确反对，并发布联合署名信函，以危害国家安全的理由，反对Ligado在L波段建设5G网络。另外，一些与GPS利益相关方也加入了反对阵营，如军方承包商、航空公司、物流公司等机构。

实际上，FCC在批准Ligado这一频段计划时，其限制条件也非常明确，即Ligado必须采取措施保证邻近频段运营商的利益，并确保GPS相邻频段免受有害干扰，具体措施包括向利益相关实体报告基站位置和运行参数、持续监测发射功率并及时关闭干扰基站、提供一个23MHz保护带确保与GPS频段的分离、限制基站功率等。

Ligado认为，一般保护频带仅为2-5MHz，而其提供的23MHz保护带已非常充分，加上FCC要求其基站功率水平比此前申请的水平大幅降低了99.3%，加上其他机制，GPS设备完全能够抵御来自Ligado网络的干扰。然而，美国国防部、交通运输部等反对者坚定认为卫星导航信号到达地面时非常微弱，邻近频段的使用会干扰GPS接收设备的正常使用。
例如，美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在2020年5月就FCC这一决定举行听证会，提出了多个论点反对Ligado在L波段建设5G网络。这些论点包括：

（1）Ligado的5G网络部署计划仅针对一小部分5G规范，主要是物联网应用，而不是企业和消费者从5G中获益的全方位的高数据速率和超快速5G服务，因此Ligado不算真正5G供应商。

（2）虽然FCC对Ligado提出了附加要求，如必须协助负担费用并替换受影响的GPS接收器，但跟踪在美国各地使用的、来自联邦政府和一般消费者的数百万个GPS接收器的干扰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军事系统中更换GPS接收器的想法不切实际。

（3）Ligado对GPS的影响将导致商业GPS用户转向非美国GPS提供商，尤其是中国系统，即如果由于来自Ligado的干扰而使GPS变得不可靠，美国的家庭和企业可能会转向中国的北斗等外国天基导航和授时系统，这对美国的国家和经济安全是不利的。

当然，Ligado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其背后也有很多政客力量在支持，除了FCC之外，美国时任国务卿、总检察长、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行政管理和预算办公室主任等都公开支持这一决定。各方的博弈，使得这一事件成为一直在拉锯，直到当前Ligado向美国联邦索赔法院提起诉讼，可见其在这一博弈中处于不利位置，希望借助诉讼力量争得有利条件。

十余年的博弈，网络建设远未达预期

Ligado地面网络部署和美国军方的博弈由来已久，Ligado公司的前身是LightSquared公司，早在2011年，LightSquared就向美国FCC申请使用L波段来建设全国性的4G LTE网络，FCC随后发布过征询函，遭到了美国空军和GPS产业界的强烈反对。不过，2011年１月，FCC还是有条件地批准了LightSquared公司的申请，附带条件是要解决GPS干扰问题。

虽然LightSquared公司提出了解决方案，但这一方案还是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尤其是美国国家电信和信息管理局、GPS用户和制造商向FCC提交文件称没有任何实际方法可以减轻潜在干扰。在强大的反对势力压力下，FCC在2012年2月否决了这项批准，三个月后LightSquared公司申请破产。

到2015年，经过重组，LightSquared公司改名为Ligado Networks。Ligado于2018年修改了L波段使用方案，并继续向FCC提交申请。在全球5G即将商用的大背景下，Ligado将网络建设目标升级为5G网络，并提供物联网服务。同样，这一计划遭到美国军方为代表的各方反对，但这次FCC顶住压力，批准了这一计划。

2020年正值全球5G网络商用的起步之年，美国也希望能够抓住5G商用的先机，形成全球领先。然而，美国国内无线电频率分配的现状，使得其在网络建设，尤其是中频网络建设中遭遇“卡脖子”的困境。例如，美国军方占用了6Ghz以下太多的频谱资源，用于数据链、雷达、电子战等设备，导致商用5G中频率资源非常有限。有观点认为，美国军方对频谱资源的霸占已严重影响到了美国在技术和经济等领域的竞争力。FCC在这个时间段批准了Ligado计划所引起的各方力量纷争，正是上述博弈的直接体现。

得到FCC合法的许可，Ligado希望加快其5G地面网络部署的步伐。2020年10月，Ligado就筹集了38.5亿美元资金，用于推动L频谱部署5G网络的计划，同时还将用于将物联网技术集成到其卫星服务能力中，并为企业和工业领域开发“创新的专用网络解决方案”。从Ligado的官网中可以看到，过去2年的时间里，该公司广泛地与各类5G和物联网芯片厂商、设备商、卫星运营商发布合作计划，推进专用终端、卫星直连终端服务的落地。

然而，拥有FCC授权的L波段许可，并未能让Ligado成功推出5G地面网络，很多合作无法落实，这其中美国军方和其他机构持续的反对声音，让其“寸步难行”。Ligado在其发布的新闻稿中提出，由于国防部对此误导性的宣传，使其无法吸引客户真正参与到项目中，最终很少有人同意与Ligado合作来支持5G建设计划。

Ligado在诉讼中称，美国军方正在秘密使用本属于Ligado的L波段频谱资产，Ligado董事长认为美国政府正在故意剥夺一家美国公司合法获得许可的财产。

Ligado向政府部门提起诉讼，还与其即将到期的近40亿美元债务相关。根据华尔街日报披露，2020年该公司筹集的38.5亿美元资金是以债权形式获得的，并将60亿美元的债务转化为股权。如今3年过去了，此前对外声称的5G网络建设没有进展，债务压力让其雪上加霜，不得不诉诸于诉讼手段。

美国5G中频段部署中遭遇频谱资源“卡脖子”

不仅Ligado的5G部署遭遇无线电频率的“卡脖子”和纠纷，过去几年美国5G建设方不断遭遇类似的困境，其中，美国最大运营商Verizon的遭遇最为典型。

此前，Verizon借助毫米波频段率先实现5G商用，但其一直希望获得中频段的资源。FCC对有限的中频段进行多次拍卖，每次都拍出高额价格。2021年1月，FCC针对C波段3.70GHz-3.98GHz频段共280MHz频率进行拍卖，最终拍出了809亿美元的天价，是此前市场预期价格的3倍。其中，Verizon以454.5 亿美元获得最多资源，其次是AT&T花费了234亿美元。这些运营商不仅要支付以上的频谱许可费用，还要向此前占用该频段的卫星运营商支付清频费，以确保其及时腾退出频谱资源。

运营商支付天价费用获得中频频率，可见该资源对其5G商用部署的重要性，各家运营商准备在这一宝贵资源基础上启动5G大规模商用计划。如Verizon曾计划2021年开始在美国46个城市部署5G中频网络，目标是在明年3月前覆盖1亿人，2023 年覆盖1.75亿人，到 2024 年增至2.5亿人以上。

然而，现实却给Verizon一次重击。2021年11月，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发布了一份“特别信息通报”，提醒制造商、运营商和飞行员，可能需要采取行动来解决5G通信技术的使用对飞机上的敏感电子设备造成的干扰问题。美国联邦航空局表示，通过C波段部署的5G网络可能会干扰飞机自动驾驶舱系统，例如干扰帮助飞机在恶劣天气下着陆的系统，设备制造商还应该继续进行测试，以明确特定的雷达高度计对5G信号干扰的敏感性，并应探索可以减轻干扰影响的设计变化。

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所说的C波段即3.7-4.2GHz频段，Verizon拍卖所得的5G中频段正好位于这一频段之间。一直以来，美国航空业反对C波段频谱的推广使用，在多家运营商计划2021年12月份推出5G中频段服务前夕，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这一举动给了美国通信业当头一棒。虽然没有充足证据证明这一干扰成立，但美国运营商还是被迫暂停了中频5G网络商用。

虽然后来Verizon的中频5G推迟至2020年正式开通，但仍然遭到航空业的持续阻挠，给其5G发展造成一定影响。目前，美国主要运营商已基本开通中频段5G网络，但中频段频谱资源依然不足，而且还不断遭受其他领域的反对。

无线电频率一直是可以扼住移动通信产业咽喉的核心资源。与美国相比，中国5G频谱规划和政策更为有效，在供给侧保障了产业界对频谱的需求，助力5G商用的领先，在未来5G进一步商用以及未来6G部署，频率政策和分配情况会直接决定产业发展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