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以色列的“疯狗外交”吗？

文 | 林一五

两年前，我们结合中国近代史和相关历史人物的文书回忆录等，详细分析过“战狼外交（Wolf Warrior Diplomacy）”这个词（《重新理解“战狼外交”》）。在2014年美国副国务卿佐立克大呼“树后的大象再也藏不住了”、奥巴马开始搞“重返亚太”之后，战狼外交成了展现中国从无法继续下去的“韬光养晦”转向“有所作为”这一过程的代名词。尽管中方更喜欢用“功夫熊猫”来比喻自己，但不可否认“战狼”的流传度更广。

相信没有几个人没有听说过“战狼外交”，但如果我问你知不知道“疯狗外交（Mad Dog Diplomacy）”，估计不少人会摇头。借着巴以冲突的机会，今天我们就来讲讲疯狗外交的故事。

不同于“战狼外交”这个称呼是由作为对手的美西方所起、强加给中国的，“疯狗外交”这个词完全来自使用者自己的聪明才智。上世纪在以色列声誉卓著、在阿拉伯世界臭名昭著、历任以色列将军、农业部长、国防部长、外交部长的摩西·达扬曾经有一句名言，他说：“以色列必须表现得像疯狗一样，因为太危险而避免被打扰（Israel must be a like a mad dog, too dangerous to bother）。”

当年达扬的这番话，普遍被解读为以色列对外威慑的军事政策，乃至是核战略。简单翻译就是我是个手握核武器的疯批，你们不要惹我，惹我的话就算我要死，我也会发动大军/发射核武器跟你同归于尽，而且只要你敢让我不高兴，哪怕一点儿，也别怪我往死里咬你。我是非理性的。

以色列的“疯狗理论”就此诞生，可能后来觉得名字不太好听，所以学术界和战略界人士又给它取了个别名，叫“参孙选择(Samson Option)”。参孙是《圣经》里古代以色列人的军事领袖，力大无穷，曾抱住神庙立柱，晃倒房屋，跟敌人同归于尽，用他来命名在阿拉伯世界开疆拓土的以色列的威慑方案，可以说再贴切不过。

参孙选择主要描述的还是同归于尽，更侧重核打击方面，对于实际想生存下来的以色列而言，并不是非常符合日常语境，所以现实中往往疯狗理论被用得更多一些，以表现以色列“歇斯底里”的铁血作风。

这方面有名的例子我们可以举以色列前总理、以色列人的民族英雄、阿拉伯人眼中的“沙漠人屠”沙龙老先生，他所辖部队“杀十倍、必要时可以杀平民凑数”的风格，某种程度上就是疯狗理论的一种表现形式。

而把疯狗理论应用到外交层面，就成了疯狗外交。

这两天网上有很多关于以色列的新闻，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比如冲突一开始，中国因为中立，就被特拉维夫大学的研究员Tuvia Gering称为“粪坑”，骂“道德破产”。这种“不表态=不完全支持我=完全不支持我=支持我敌人”的咄咄逼人的姿态，非常威武霸气，在让许多刚开始还没弄清楚巴以之间来龙去脉的中国人目瞪口呆的同时，也颇得一些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朋友的欣赏。

如果说Tuvia Gering给了我们最初的“友邦惊诧”，对古老的犹太智慧独到的处事方法产生好奇，那么接下来几天Tuvia Gering的同志们前赴后继的坦诚演示，则为我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接受英国天空电视台采访的以色列朋友，在被问到断水断电断药断粮对加沙平民的影响时，怒怼主持人：“巴勒斯坦平民？你是认真的吗？一直问我平民的事？你有什么毛病（What's wrong with you）？”

在今日俄罗斯电视台的直播中，以色列的朋友则激情放话：“让我告诉你，我们会赢，因为我们更强大。在那之后，我们会支持乌克兰，俄罗斯将会付出代价。这是对俄罗斯支持以色列敌人的还击！你懂了吗？你懂了吗？！”

更让人敬佩的是，以色列的朋友还勇敢地招惹了神秘的东方大国。《今日镜报》的主持人采访时穿了一件红绿配色的印度传统服装纱丽，被以色列嘉宾怒斥居心叵测。以色列朋友自豪地宣称自己针锋相对地穿了白蓝配色的衣服，蓝白军团必胜。

印度女主持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以色列朋友在讲啥。她呃了一声，解释在印度不用衣服的颜色区分宗教，她穿的是祖母给的纱丽，如果老太太还活着，有105岁了（暗指比以色列年纪大），穿这件纱丽没有代表任何一方的意思。

面对女主持的解释，以色列的朋友紧接着霸气回应，去别的场合穿吧。

我相信很多朋友应该跟我一样，刚开始看这段的时候感到莫名其妙，不理解为什么要计较印度女主持衣服的颜色。我是后来在知乎上看一个去过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答主的回答时才恍然大悟的——以色列不允许巴勒斯坦人升巴勒斯坦国旗，所以巴勒斯坦人就养成了携带跟祖国国旗配色一致的西瓜上街的习惯，用作无声的抗议。这也是以色列人对颜色敏感的原因。有这层原因在，确实是印度女主持考虑欠周，不能怪以色列老爷不高兴。

除了上面我们已举的例子，这段时间类似的新闻还有很多，比如以方官员拳打CNN、脚踢BBC啦，比如以色列驻西班牙大使馆跟西班牙外交部和三位部长互喷啦，比如以色列联合国代表因为联合国中东特使和伊朗外长握手就宣布切断联系啦，比如以色列总统当场教育来访的英国首相苏中堂管好BBC啦，这里的每一条新闻都刻着“反应过激”四个字，但如果结合我们一开始介绍的“疯狗外交”，我们会发现对以色列来说，这些在我们外人看起来无法理喻的行为，在他们自己看来，可能是再正常不过的传统。

因为最近出现的类似新闻比较多，所以今天想起来介绍一下“疯狗外交”的事。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这里我们就不评价疯狗外交的优劣得失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未来疯狗外交会走向何种结局，它会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外交政策产生什么样的互动（有趣的是在美国里根总统曾经开创过一种“疯人外交”，也主打一个非理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讲），这将是留给历史解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