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托尔金的史诗中,最大能力者往往走向堕落,他们会被激发和顺应恶|刘妍「中洲奇观」完结
他将死亡,更加软弱、更易受蛊惑引诱的心灵,赋予他的次生儿女——人类,但也正是人类,托尔金笔下的我们,可以带给这个世界超出宇宙大乐章的不确定的走向。因而脆弱的人类,也许更可能借此接近宇宙的核心。
06 白色堡垒
最后我们来到在魔戒时代中洲大地上最强盛的人类王国——刚铎(Gondor)。
在故事发生之时,刚铎的王城是米那斯提力斯(Minas Tirith)——岩石之城,又因通体白石,被称为白城。它是一座极为雄伟的地标式城市,护戒小分队刚刚进入洛汗草原时,便遥远地看到了皓白高塔的城市。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托尔金曾评价过,米那斯提力斯是一个拜占庭式的城市。但这可能更多是在强调刚铎作为一个千年帝国,与拜占庭帝国之间的地位对比。
但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是一个在平缓的丘地上漫延铺展的、开阔的城市,点缀着体量巨大的公共建筑,包括斗兽场、体育场、广场等等。
同时,拜占庭城市当中最显眼的地标,是这些由巨大的穹顶所定义的教堂。今天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就是其中的代表。当然,在今天的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的这些穹顶早已变成了清真寺,四周也被加上了伊斯兰教的宣礼塔。
▲ 圣索菲亚大教堂 © Arild Vågen CC BY-SA 3.0
这种体量的建筑,在缓坡上漫延开来的城市,更符合千年帝国的气度和格局。
而米那斯提力斯,在电影当中则表现为一座山城,那就意味着蜿蜒狭窄的街道、密集压迫的建筑物,以及由此而来的局促、紧张的气质。整个城市遍布着军队以及防御性质的碉楼、挑台,与其称之为城市,还不如称之为城堡。
与米那斯提力斯相比,安都因河畔废弃的古城奥斯吉力亚斯(Osgiliath),才更接近于一座罗马帝都的图景。在电影表现的时代里,这座故都已经因为战争而废弃了,王城这才迁到了后面的山体上。
奥斯吉力亚斯分布在安都因河的两侧,水道和主干道十字相交,整个城市是向外铺展的,而外围竟然都没有城墙。它的格局更像一个因贸易而兴盛的和平时期的城市,而非一个凭借天险而守的防御性城市。它传达着一个强盛的王国强大到不需要去防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帝王姿态。
在废墟当中,仍然密集地散落着大量的穹顶、公共建筑、广场。在一次作战胜利后,波洛米尔(Boromir)站在高立的建筑上,面对群集在广场上的将士,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宛然一位胜利的罗马将领,而此时一周的残垣断壁并没有带来萧索之感,不难想象其全盛之时的壮观。
如此看来,刚铎王国从奥斯吉力亚斯退守米那斯提力斯,可以视为是从强盛的罗马帝国时代进入了割据自守的中世纪。
对于米那斯提力斯,托尔金描述道:
“城一共有七层,每层都凿入山中,建了一道城墙,每道城墙都筑了城门。而且这些城门不筑在一条线上,而是交错而上。因此那条爬上顶层的石板路一层层地往复回转,不断地横穿山面,部分取自原始的山势,部分靠着古时伟大工匠的巧艺与辛劳,一座犹如棱堡的巨岩从主城门后那片宽阔广场的里侧拔地而起,其边缘锐利如船的龙骨,朝向东方。王城中的人或可像如山巨船上的水手那样,从船舷最高处陡直望向七百呎下的主城门。”
在托尔金本人的绘画当中,除了顶层宫殿和高塔建筑群,其实并没有去填充米那斯提力斯的七重城门。电影美术团队则是按照一座意大利山城的街景来创造米那斯提力斯城市形象的。
从整体的视觉效果来说,很多人将米那斯提力斯与法国诺曼底的Mont-Saint-Michel做对比。
二者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将最重要的宫殿建筑置于顶部。不过如果仔细剥离它的结构的话,Mont-Saint-Michel其实还是一个鸡蛋壳的结构:外部或者下部是一个小巧的城市体,中央、上部作为核心的宗教圣地。
相较之下,米那斯提力斯有七重城墙、城门,螺旋状上升,整个城市只有一条街道,一直通往最上层的圣殿。这种形式,其实也令我想起老彼得·布吕赫尔(Pieter Bruegel the Elder)版本的《通天塔》。
在米那斯提力斯,要攀上层层阶梯,通过重重防卫,历尽逼仄的街道压迫之后,骤然进入城市顶部的宏大宫殿广场。广场中央栽种着来自应许之地、蒙福之地的圣树。
米那斯提力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个像机场跑道一样伸出的天台。在宫殿前方,十字格局的园林绿地与喷泉的外侧,伸出了望向天际的一道长轴线。
这是一种相当凡尔赛——真的凡尔赛——的长轴线,它其实是以法国的凡尔赛宫为顶点的欧洲园林设计的长轴线传统。
米那斯提力斯这个城市形象是托尔金的独创,但也不完全诞生于天马行空的想象。人类文明中确实有一些城堡的遗址,有如上帝之手,将绝顶险峰削成宽阔的空中花园。
王城宫殿
我们最感兴趣的也是电影当中刻画最多的,是山顶这座宫殿。它在外观上呈现出一个深长的平面,入口在一端,另一端是半圆形的圣堂,入口方向、圣堂位置仍然套用了一个巴西利卡式的大教堂的格局。
而宫殿自身,也几乎是直白地借用了西方建筑史上的形式语言。
是不是很有相似感?这是比萨大教堂,建于11世纪。
这个呢?普瓦捷圣母大教堂,位于法国的普瓦捷市,同样建于11世纪。它们所代表的建筑类型被称为罗曼式或罗马风。
罗曼教堂虽然在立面上厚重封闭,但也有各种手段去调整立面的效果。比如将立面划分层次,一般分为上、中、下三层体块,在这三层之间再做切分;
使用连续的半圆拱券做成拱廊,在不同的层次之间调整拱廊的形式和进退, 包括拱的大小、数目,形成两重、三重或多重的套拱。
刚铎选用罗曼风格,大约也正是因为罗曼建筑这种厚重封闭亦与防御性建筑堡垒的功能相合。
宫殿大门的形式也是典型的罗曼式大门,也就是这种层层退进的半圆拱。它的基本原理其实就是强调门的所在。因为毕竟门本身的尺寸不能很大,而壁柱和拱券的层层退进,一方面在视觉上放大了门的规模,同时通过进深变化的光影强调了门的位置,使入口更加隆重。一些教堂还会用壁柱和拱券雕刻圣人或其他宗教场景,在教堂的入口形成圣人队列或宗教审判的实景。
米那斯提力斯的国王大殿虽然将门口的雕刻全部都省去了,只使用了朴素的外形,但又创造性地将壁柱的退让与上升的台阶交织在一起,增强了入口的隆重性。
在甘道夫与皮平造访刚铎的时候,他们不得不亲自带来宰相所挚爱的长子的死讯。可能也正是为了照应这个场景,虽然整座山通体雪白,大殿内部却使用了黑白相间的石材来营造肃杀悲切的气氛。
而这可能也恰恰是另一重的照应或致敬,因为比萨大教堂的内部,使用的也是黑白相间的石材,但黑色的使用相对节制得多,形成庄重肃穆而非肃杀的效果。
▲ 比萨大教堂 © Bruno Rijsman CC BY-SA 2.0
在故事的最后,当魔戒销毁于末日火山的熔岩,索伦败灭,正义的力量取得了胜利,欢乐再度回归这座曾经阴云肃杀的城市,白树再度开花,城市顶部的广场再度成为仙境园林,人皇在圣殿之前加冕。
而这时我们才注意到,原来门侧深色的壁柱并非是延续殿内悲切氛围的黑石,而是墨绿色的、带有美丽花纹并且有着花形柱头的古典柱式。
照应的或许也是另一重意大利的建筑传统,使用墨绿色石材做表皮装饰的文艺复兴时期杰作——佛罗伦萨圣母百花大教堂。
▲ 佛罗伦萨圣母百花大教堂 © www.enjoyrome.com
青铜之门 天堂之门
与城门相关的还有一些细节,这是奥克大军在进攻城门时使用的喷火攻城锤。中世纪用来撞击城门的攻城锤确实会使用金属做成动物的头,但通常是山羊的形状,希望借用山羊善于顶撞的特征来强调它的力量,但喷火就是剧组的创造了。
这是城市最外的一重城门以及大殿的大门。厚重的木质大门表面布满了青铜浮雕,风格与建筑协调一致。而这两道城门的浮雕又不相同,城门是军事将领的全身像,而大殿的大门上似乎是列代圣人或国王。
在真实的建筑历史当中,重要的建筑物,宫殿以及教堂大门确实会使用青铜大门,尤其是教堂,常用宗教题材的人物浮雕来装饰大门。
但青铜门其实比较少被用作纯粹防御功能的城门,因为无论是青铜的材料还是艺术制作,都是极其昂贵的。欧洲中世纪的城门普遍使用的是耐火的橡木,所以也不存在要包裹金属来对应火攻的问题。
欧洲艺术史上最有名的青铜浮雕大门,大概是圣母百花大教堂对面的圣约翰洗礼堂东门。它表面的浮雕嵌板是青铜制作,但表面镀金,制作者是当时佛罗伦萨一位著名的金匠。
这一系列浮雕镶板采用了绘画的技法来制作,使用了透视的原理,构图和手法都极为精湛,被米开朗琪罗称为「天堂之门」,在艺术史上享有盛誉,被赞为开启了文艺复兴。
集权主义建筑隐喻
这张图来自刚铎的圣所,也就是安葬着刚铎的诸王、执政宰相和其他伟人的圆顶陵寝。在决战前,米那斯提力斯城深陷魔多大军围困,刚铎宰相心智错乱,想要在这个圣地活活烧死负伤的儿子和他自己。
圣地是一座有着宽阔的穹顶的厅室,一周墙壁上的雕像大约应该是历史上重要的君王或圣人像。
而穹顶上这种方格形嵌套的装饰,也来自建筑史上的一种经典元素——古典建筑穹顶的coffer,格状镶板。而它最经典的例子是古罗马万神庙。
▲ 万神庙 © Jean-Christophe BENOIST CC BY 2.5
这种装饰性的格子,在起源上可能来自于早期木构穹顶的木板交叠的形态,在功能上,它可以减轻石构(在万神庙是混凝土结构)穹顶的重量——因为当建筑的规模越大,建筑物自身重力带来的负担就越严重,那么减轻它们的自重也就越重要。
而在美学上,退层的格子可以形成丰富的阴影层次,成为一种几乎是符号性的建筑元素,在无数的古典复兴当中重复地出现。
譬如这是纳粹德国期间,希特勒的御用建筑师Albert Speer设计的“人民会堂”(Volkshalle),这个宏大的构想并没有建成。
▲ MIT大学Great Dome,建于1916年,也是一座古典复兴的穹顶
而现在它出现在刚铎的圣所,其中的文化隐喻就不言自明了。
如何在尊重牛顿的基础上实现奇幻塑造
最后,刚铎王国还有一组重要的纪念碑的建筑还没有被提及,它不在米那斯提力斯城上,而在边境上——亚苟那斯(Argonath)巨像,又被称为王者双柱(Pillars of the Kings)。
它们建于第二纪元,在故事中是拥有千年沧桑的古迹。两座巨型雕像分别立在河道两侧、峡谷两岸的峭壁上面,手持斧头与剑,伸出的左手手掌摆出警告的手势,具有伟大的力量以及威严。
在故事当中,护戒小分队乘船通过这里时,双柱给一行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伴随着敬畏感,惧意油然而生。
巨像传统,也是人类古典文明当中的一种经典传统。在古典时代,西方世界就有列举“古代世界七大奇迹”的传统。这里说的古代世界是西方历史意义上的ancient world,指从远古下至古罗马时期。这一份名录也不是后人总结的,而是从古希腊时代开始就一直有流传、一直不断地在总结。
在这一份名录中,光巨大的造像就占据两个席位。
其一是奥林匹亚的宙斯神像,位于希腊奥林匹亚城奥林匹亚宙斯神庙内,是古希腊时期的作品。它是一尊坐像,高度约12米多,是当时最大的室内雕像。
这座神像在5世纪的时候失踪,但仍被视为古代世界的七大奇迹之一。
其二是罗得岛的太阳神铜像,矗立在希腊罗得岛上的罗得港港口,是为了庆祝罗德城一次保卫战的胜利而建造的。罗得岛太阳神铜像是无数熔化的武器和铜制品所铸成的,高度超过30米,建造时要依靠堆积巨大的土坡才能完成铜像的上部。
但铜像完成之后仅仅矗立了54年,便被地震摧毁了。一些现代的计算分析,断裂就是从手臂开始的。
这两座造像都不是石像,其实也在提示我们,像电影当中这种平伸手掌的石像,是面对着巨大的力学挑战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更熟悉的古代巨大石构雕像,包括埃及的帝王像、中国的乐山大佛、阿富汗的巴米扬大佛等等,都垂放着双手,不对重力做出挑战。
石材质感的造像,如果想要以巨大的悬挑来挑战重力的话,一直要等到现代预应力混凝土时代才能实现。譬如巴西里约热内卢市的救世基督像,它是一件Art Deco风格的作品。
那么刚铎两位国王的造像,如何在尊重牛顿的基础上实现奇幻塑造?
如果细看的话,电影的设计者其实用了长垂至底的衣袖来减少造像的悬挑净长。也就是说,看上去整个手臂是向外伸出的,但只有从手掌到小臂的这一小段才是真正的悬挑。而这种绝断有力的前臂,很可能除了气势形态上的震撼之外,亦因为这样一种挑战力学的姿态而动人心魄。
作为刚铎的一个小结,我们看到了中世纪的堡垒建筑传统,中世纪的罗马风建筑、古罗马建筑传统,以及古典时代的巨像传统。电影借用了西方文明史上伟大的石构传统、最具冲击力的视觉震撼,来表达中洲世界人类最伟大的王国。
刚铎自身的建造史,创建于第二纪元的亚苟那斯巨像与奥斯吉力亚斯故都,分别照应着人类在古典时代的建造传统与城市。而在电影表现的时代,第三纪元的米那斯提力斯城,则在呼应着中世纪的堡垒与建筑艺术风格。人类的历史演进与刚铎的历史进程,采用了约略同步的风格演进时序,不经意间渲染了千年沧桑。
但我们尚未完成人类城池的旅行。中洲世界还有另外一些令人难忘的建筑,它们来自故事的黑暗面,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一座座的塔。
塔对于托尔金的文字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建筑意象,代表着具有创造力的种族的成就与意志。在幽谷的会议之后,埃尔隆德为了给Frodo打气,他说:
“这个时刻属于夏尔的子民,他们从自己平静的田园中崛起,撼动了伟人的高塔与决议,所有智者之中,有谁能预料到这一刻?”
《魔戒》三部曲的第二部被称为The Two Towers,电影将之译为《双塔奇兵》。关于到底是哪两座塔,因为托尔金本人的表述也曾发生过改变,粉丝和学者中曾有不同的观念。
涉及的候选人包括白袍巫师萨鲁曼所在的黑塔Orthanc、黑暗魔君索伦的魔眼所在的Barad-dûr或称为黑暗塔,以及索伦的要塞米那斯魔古尔(Minas Morgul),除此之外还有刚铎的王城米那斯提力斯(Minas Tirith)。
后面这两个,Minas Morgul和Minas Tirith其实曾经是一对姊妹城。Minas在精灵语中正是“塔”的意思,而Minas Morgul被索伦占据之后就成了两方势力对立的堡垒。
对于篇名中双塔的身份,今天一般可以确认是白袍巫师萨鲁曼的Orthanc塔和索伦的黑暗塔,因为这也是托尔金定稿的版本。在今天的电影中,二者在形象上也遥相响应,其中Orthanc塔由古代人类所建造、由萨鲁曼占据和改造,而黑暗塔则由索伦以黑魔法建造。
我们先来看一下这其中最不同的那个,作为索伦要塞的Minas Morgul。它的中央是一座几乎高不见顶的瞭望塔,而一周飞伸出来的墙壁,从正面来看巨有极强的威慑性,令人胆战但又费解。
咕噜带着两个霍比特人从一侧隐蔽的阶梯爬上山岩,从这里也可以俯瞰到这座塔或者城池,它使用的是人类建筑史中的星形要塞(Bastion fort)的原型。
星形要塞起源于15世纪中叶的意大利,它用于应对火器。这种几何形的尖角,能够保证防守的高效,在射击当中不留死角,也可以像向心型的城堡一样嵌套着使用。
这种要塞显然非常有效,因为连自由女神都需要它的守护。
不过为了防御和射程,星形要塞的尖角是不需要形成锐角的,而Minas Morgul这种尖耸、锐利、几乎是侵略式的尖角,像张开的爪趾一样的可怖形态,并不存在于真实的现实建筑当中,大概也只有《权力与游戏》当中的龙石岛可与之相比。
在托尔金本人的笔下,Minas Morgul其实只是一座正常的人类堡垒,依据山体层层而上,顶部有一座柱状的高塔。在他的绘画当中,甚至连索伦的黑暗塔塔基也是一座方方正正的石构建筑,是剧组进行了更有威慑力的形象设计。
至于白袍萨鲁曼的Orthanc塔,托尔金在它的形象上动了更多的脑筋。
在托尔金最初的绘画版本中,Orthanc塔也曾经是一座中规中矩的瞭望塔,但在后期的版本当中逐渐演化为我们在电影中所熟悉的样子,只是电影的表现更加尖耸、锐利。
塔顶的四叉尖锋形如匕首,塔身也增加了一些夸张的、难以解释的、像武器棱线一样的细节,以及一些像猛兽的爪趾一样的可怖元素。
塔身中也有一些夸张的哥特尖顶,但被使用在中段,而且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哥特元素被使用在靠近萨鲁曼的阳台上下。也就是说,来自人类历史的真实建筑元素被用于人类活动的背景。
除了这些局部细节,我们很难用通用的建筑元素来解释萨鲁曼的Orthanc塔。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萨鲁曼的Orthanc塔正是萨鲁曼魔杖的形象,他的魔杖就代表了他对这座高塔的主宰,而魔杖不仅是巫师身份的象征,更是巫师的武器。
与此相应的是这座高塔的材质,它闪耀着黑矅石般的光芒,剧组在制作这座塔的大尺度模型时,是用上蜡的方式来实现这种质感的。黑矅石是一种极其坚硬的石材,很多民族在早期用其制作石器或者武器。在《权力的游戏》当中,黑矅石也是可以杀死异鬼的“龙晶”。所以,黑矅石一般的高塔,实际上就是一柄由黑矅石制成的利剑。
同样的,索伦的黑暗塔,无论是这些尖刺或尖棱的构成,还是闪耀着黑色的金属光芒,都在回应着索伦本人的头盔和铠甲的形象。
这些武器的细节,同样出现在黑暗王国的城门之上。这道长满尖利的硬壳与利刺的城门,也正是这只可怖的怪兽的刺人兽皮。
所以事实上,这一组黑暗的建筑,它们并不是建筑,而是武器,它们是不具身形的黑暗所幻化的具有身形的武器,直接刺在中洲的陆地上,将毒液与伤害刺入大地。
所幸,它们被摧毁了。
最后做一个总结。
我们已经逐一地分析了电影中的四个种族——霍比特人、精灵、矮人和人类,他们的王国、城市与聚落,以及电影在塑造这些建筑图景时所使用的风格。
我们注意到,没有一个种族或者聚落的形象来自单一的风格,在每一个点,除了设计师的个人创造之外,都至少调用了两种或更多来自西方艺术史的风格标签。
霍比特人是英国的乡村自然环境加上工艺美术运动的设计风格,精灵是新艺术运动风格与装饰性哥特建筑的结晶,矮人则是哥特与装饰风的结合。
人类的三个聚落,洛汗具有北欧的早期聚落、维京长屋与北欧木构教堂的空间和形式;长湖镇在水上贸易城市的肌理上,以北欧木构教堂的元素来勾勒轮廓,并配合多种欧洲甚至亚洲的木构建筑元素;刚铎则是意大利山城、古代世界的建筑经典、中世纪城堡与中世纪罗曼风教堂的美学结晶。
在所有这些风格中,人类种族的艺术风格,都是在人类古代历史中做出选择,而非人类的种族则是将传统风格与现代艺术结合在了一起。
这可能也是我们可以对奇幻影视做出的风格总结:我们更为亲近的人类,它的艺术阐释来自于人类文明自身的厚重历史传统;而带有更为强烈的奇幻元素的种族或世界,则借用了人类进入现代之后的飞腾想象力与创造力。
黑暗力量到底是谁?
最最后,即使内心再感到厌恶,我们也需要面对最为强大的黑暗力量做出总结。
这个黑暗的力量到底是谁呢?
在托尔金创造的宇宙中,创世之神伊露维塔首先创造了15位神灵,并一同创作了一首宇宙大乐章来预示世界的走向。这15位神灵中,能力最大者叫作米尔寇,他心生恶念,搅动了宇宙大乐章,加入了不和谐的旋律走向。
在众位神灵创造了阿尔达大陆并迎来了创世神的首生儿女——精灵之后,米尔寇因为嫉妒和纯粹的恶,造成了许多破坏。他最终被打败,被放逐到虚空,而他最能干的助手——次级神灵,还留在了中洲大陆,他就是索伦。
在阿尔达宇宙的历史当中,米尔寇和索伦都代表了纯粹的恶,但他们亦都来自创世神自己的创造。在托尔金的史诗中,最大能力者往往会走向堕落,他们会被激发和顺应恶。米尔寇是神灵中的最强者,索伦是次级神灵中的最强者,萨鲁曼是巫师中的最强者,他们都投向了黑暗。精灵中最强的种族、最有才能的个体都成为了悲剧的源头。
而创世神是带着怜悯垂视着这些善与恶、诱惑与欲望的选择的。正像甘道夫询问Frodo:你可决定咕噜的生死吗?
还没有受到魔戒感染的Frodo恨不得要代入甘道夫的手去干掉这个隐患,而待他意识到咕噜也在他自己的内心,他或将成为咕噜,或将成为这一枚硬币的另一面。
所以,或许索伦也正是伊露维塔灵魂核心的那个咕噜——如果创世神也有灵魂的话。
而他将更多负面特征——死亡,以及更加软弱、更易受蛊惑引诱的心灵,赋予他的次生儿女——人类,他却将这些负面的黑暗和软弱称为“礼物”。但也正是人类,托尔金笔下的我们,可以带给这个世界超出宇宙大乐章的不确定的走向。因而脆弱的人类,也许更可能借此接近宇宙的核心。
那么建筑有纯粹的恶吗?不知托尔金有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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