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为什么巴以冲突正在削弱有色人种对拜登的支持?
民智专栏
(正文约3400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巴以冲突正在对拜登造成一种意想不到的后果,即这场冲突正在严重影响拜登在穆斯林群体甚至整个有色人种群体中的支持度。拜登自诩为“政治正确”的维护者,希望迎合各种少数族裔以及身份团体,以抗衡特朗普的强大影响力。然而,根据各种民调数据,这场冲突已经对他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拜登的左翼民粹主义和特朗普的右翼民粹主义有本质不同。特朗普的主要支持者可以分为四个群体,即广大农民、产业工人、白人和基督教团体。这四个群体对他的支持是非常稳定的,而且他们非常团结,无论特朗普卷入任何政治和司法指控,他的粉丝都坚定不移。
▲ 巴以冲突再次爆发后,一些人走上街头声援巴勒斯坦
相反,民主党选民则是一个松散而脆弱的群体,根本没有共同的认同。很多选民之所以给拜登投票,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拜登,而是因为他们痛恨特朗普。特朗普固然压制穆斯林,但是巴以冲突的爆发使得美国的穆斯林群体意识到,拜登也不值得他们支持。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会转而投票支持特朗普,但他们可以拒绝投票,以对拜登进行惩罚。
在奥巴马时期和特朗普时期,美国的非洲裔、拉丁裔和阿拉伯裔选民都是坚定支持民主党的,特朗普的种族歧视政策和倒行逆施使得民主党在2020年获得有色人种的较高支持,这是拜登取胜的关键。然而,从2021年拜登上台之后,他的政策并没有惠及少数族裔,因此拜登在非白人选民中的支持率明显下降。2022年初之后,美国政府对乌克兰的援助导致严重的通货膨胀,有色人种和穷人是受害者。根据《纽约时报》和锡耶纳学院的民意调查,在2020年选举中,拜登赢得了超过70%的非白人选民;而现在,在全体登记的非白人选民中,他的支持率仅有不到60%。
▲ 2020年美国大选中,拜登的许多支持者都是有色人种
要注意的是,上述变化的出现并不意味着有色人种和移民正在转向支持特朗普。绝大多数非洲裔、拉丁裔和阿拉伯裔选民仍然希望支持民主党,但由于拜登的经济政策过于糟糕,这些群体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生活状况有什么改善。他们忍受着食品和商品价格上涨带来的痛苦,绝大多数对拜登不满的有色人种选民表示,他们尚未决定或不打算在下次选举中投票。尽管如此,这种微小的变化足以对拜登在2024年的选举中构成致命损失。
在美国历次大选中,经济都是决定选举结果的第一因素。拜登和民主党对少数族裔的讨好,其实更多是表演性的。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彭博新闻社和“醒晨”民调公司的数据,在几个关键摇摆州,即在亚利桑那州、佐治亚州、密歇根州、内华达州、北卡罗来纳州、宾夕法尼亚州和威斯康星州,特朗普以47%对43%的支持率领先拜登。这七个州的数字误差幅度为1个百分点。考虑到布莱德利效应(编者注:指的是白人出于政治正确,嘴上说投票给黑人,实际投票给白人),特朗普的支持率只有可能被低估,不可能被高估。现在,巴以冲突则会让拜登的选情雪上加霜。
▲ 截止至10月8日,拜登在白人(左)和有色人种(右)的支持率示意图,其中绿色代表支持,紫色代表反对,可见拜登在白人中仅有38%的支持率,在有色人种中支持率也低至45%。数据来源:REURTERS
共和党和民主党目前都是极化政党。不过,特朗普的优势在于其民粹性与经济愿景是一致的。他不仅可以通过民粹路线争取多数的支持,而且他的民粹主张符合目前美国的经济需要。而拜登的民粹性与经济愿景是相反的,2024年拜登很可能难以组建一个广泛的多元群体阵营。拜登出台有利于左翼选民和较为穷困的少数族裔的政策,必然会导致经济活力和积极性受到更多挫折;他如果讨好金融资本家和提振经济则会引起左翼选民的失望。因此他处于捉襟见肘状态。
根据路透社的报道,美国的阿拉伯裔和穆斯林批评了拜登对巴以冲突的反应,要求他采取更多措施防止加沙发生人道主义危机,否则他们威胁将不会在2024年大选中支持拜登。拜登的政策虽然得到了白人的欢迎,但是并不会为他增加选票,因为多数白人更加喜欢特朗普。
▲美国阿拉伯裔和穆斯林们在白宫前抗议拜登政府对本轮巴以冲突的政策
要注意的是,虽然穆斯林仅占美国人口的1.3%,大约是犹太人口的一半,但阿拉伯裔和穆斯林的选票对于摇摆州至关重要,包括密歇根州、明尼苏达州、佐治亚州和亚利桑那州。
在密歇根州,阿拉伯裔和穆斯林占选民的5%。而在2020年大选中,拜登得票率仅仅比特朗普多不到3个百分点。该州的穆斯林团体声称,如果当初没有他们的支持,拜登不可能赢得2020年大选。此外,在宾夕法尼亚州和俄亥俄州等其他摇摆州,阿拉伯裔的穆斯林的比重将近2%。而在2020年大选中,拜登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得票率仅仅比特朗普多1.2个百分点。可以预见,如果这些人拒绝给拜登投票,拜登注定会输掉整个2024年大选。
▲ 一名美国穆斯林在投票。尽管美国穆斯林人口占比低,但依然对大选有重要影响
民主党众议员阿拉巴斯·法哈特(Alabas Farhat)说,“很多人都会记得几年前拜登以微弱优势赢得密歇根州,以微弱优势赢得佐治亚州,以微弱优势赢得亚利桑那州。”微妙的是,连奥巴马似乎也表达了和拜登不同的声音。他呼吁美国“加速向日益绝望的加沙民众提供关键援助和供应” 。然而,这些表态似乎是虚伪的,不能打动穆斯林裔,甚至民主党的高层连“停火”、“和平”这样的词都不敢说。
拜登目前的确很为难,这主要是因为犹太人在美国的影响力非常巨大。他们是美国平均受教育程度最高的群体,而且是最富裕的群体。更重要的是,犹太人在美国的金融行业有很强的影响力,没有任何一个党愿意得罪他们。有一句美国谚语说,如果某人赢得了犹太人70%的选票,他就有100%的可能成为美国总统。目前民主党很多权势人物,都是犹太人,如布林肯、沙利文、耶伦、加兰、舒默等。
▲ 美国人对巴以双方态度的统计图,红线代表同情以色列,蓝线代表同情巴勒斯坦,可见近十年来美国人对巴勒斯坦的同情度不断升高。拜登目前就面临着在全国民意与犹太精英中选择的两难。
传统上,犹太人大多支持民主党,犹太人对民主党的发展方向和政策议程有非常强的影响力。犹太教和基督教有一些恩怨情仇,犹太人之所以喜欢民主党就是因为民主党的宗教色彩不太浓厚。共和党与宗教的关系比较近,实际上直到最近几十年才有犹太人对其表示支持。在特朗普时期,其为了获得犹太人的资金,不惜下定决心将驻以色列大使馆搬到耶路撒冷,加剧了巴勒斯坦人的不满。左翼政治家桑德斯虽然是犹太人,但是他充满了对巴勒斯坦人的关爱和友善。尽管如此,他在美国主流政治圈根本没有影响力。
拜登不断讨好左翼民粹主义,并且试图通过多元性来扩大选民基础。不过,这里就出现了一个矛盾,拜登代表的是美国最富裕的阶层,是金融资本家的代言人。而下层民众其实拥抱的是社会主义。这等于是把两个对立的阶级联合在一起,他们唯一的共识是反对特朗普,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共识。美国的犹太人虽然历史上也对左翼运动做出过贡献,但是今天他们显然是金字塔顶层。
▲ 拜登的支持者的唯一共识只是不喜欢特朗普
为了安抚穆斯林群体,拜登安排下属近距离接触穆斯林社区,强调拜登在公开场合和幕后为加沙所做的帮助。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会见了阿拉伯裔和穆斯林美国社区领导人,白宫官员于周五接待了30 名巴勒斯坦美国青年,布林肯也分别会见了巴勒斯坦和阿拉伯裔社区领导人以及犹太裔团体。
不过,穆斯林和阿拉伯裔仍然十分不满。他们认为拜登遗漏了一些最重要的话。俄罗斯切断对乌克兰的供电时,美国指责俄罗斯犯有所谓的“战争罪”,但当以色列切断对加沙的供电、供水和食品运输时,美国却没有使用同样的措辞。
▲ 穆斯林和阿拉伯裔仍然对拜登的政策十分不满。
阿拉伯裔对拜登的疏远,将会导致其他各个有色人种群体对拜登的潜在不满。因为他们意识到,一旦某个群体与美国金融资本家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的利益随时可能遭到背叛。即使是根据美国自己的价值逻辑,以色列也是严重违反民主和人权原则的。例如,以色列政府中的核心人物称巴勒斯坦人为“人畜” ”,否认巴勒斯坦“平民”拥有任何权利,还指责哈马斯是加沙民众选举产生的领导层。非洲裔和拉美裔正在感到唇亡齿寒。
根据统计,72% 的美国白人认为美国应该支持以色列,但在非白人群体中,这一比例只有不到50%。此外,在2020年大选中,年轻人多数投给拜登,但是根据最新的民意调查,拜登在30岁以下选民中支持率已经低于特朗普,其中拜登在黑人年轻选民中的支持率正在大幅下滑。如果年轻的有色人种群体拒绝投票,那么拜登在美国中西部北部的选情就会遇到问题。如果不能得到非裔选民的支持,拜登就会在佐治亚州和宾夕法尼亚州付出代价。
▲ 受到身份政治强烈影响的美国大选非常复杂多变
此外,根据国家(The Nation)报纸的一篇文章,拜登的态度已经引起团队内部的不团结。国务院官员乔什·保罗已经辞职。保罗负责处理向外国出售武器的事宜。他在辞职信中表示,拜登“盲目支持某一方”是“短视的、具有破坏性的、不公正的,并且与我们公开拥护的价值观相矛盾”。拜登政府内部有很多穆斯林公务员也私下表达了抱怨,其中一些人威胁要辞职。这严重损害了拜登炫耀的“政治正确”人设。
和特朗普具有稳定的选民群体不同,拜登的多元主义其实是虚伪的,而且一到关键的时刻就暴露无遗。当一个白人国家遭到进攻时,拜登送去的是枪支、导弹和金钱,而他为巴勒斯坦人提供的帮助,只不过是几瓶矿泉水。当以色列的儿童遭到不幸时,拜登表达真挚的同情,但是他从来不关心巴勒斯坦的儿童。特朗普虽然是种族主义者,但是他是言行一致的,拜登却是表里不一的。
▲ 美国媒体上讽刺拜登虚伪的漫画
最后,拜登的虚伪也会影响到他援助乌克兰、以色列的努力。这是因为,数百亿美元的对外援助正在严重增加美国人的负担,而少数族裔和穷人受到的剥削和压榨更为严重。过去,他们支持拜登扩大对外援助是为了共同反对特朗普,但是现在他们看到,这样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未来,美国的少数族裔和白人之间的裂痕将会加大,身份政治将会更加不可收拾。
作者:孟维瞻,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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