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人物 | 刘昊然,未定义的自己
OCTOBER 2023
COVER STORY|封面故事
深灰色毛衣、白色衬衫、黑色领带、
米白色长裤、深棕色乐福鞋 Loro Piana
刘昊然是天秤座,因此如他所说,他总是无法做出确切的选择与定义。就像他过去从未做完过的MBTI测试那样,93道问题,93种选择,在无数个人生的分岔路口,他从不去选择把自己框定在某一个确定的象限上,把自己局限在某一种路径上。属于他的角色与人生,应该是自由的,流动的,开放的。在即将到来的人生第27年,他也会继续遇见一个又一个,全然不同的角色,以及无限可能的自己。
黑色夹克、棕色毛领针织毛衣 Loro Piana
未定义
黑色无袖毛衣、白色衬衫 、黑色长裤 Fendi
即将跨入27岁的刘昊然,此刻还在不断定义着一个又一个新的自己。这个拍摄日,地点定在北京顺义的一个偏远的厂房里,布景是临时搭建好的,黑板、三角尺、建筑图纸、工作台,当刘昊然换上装束,置身其中时,俨然成为了一名工科生,一个建筑师,或者是那个曾经在上学时钟爱理科的他希望从事的职业。
如果说演员这个职业意味着一段全然不同的体验,那么他也在一次次新的自我定义中,收获了不同的人生。
镜头下的刘昊然显得削瘦,脸部的轮廓在光影中深邃立体。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段时间他正在减肥,光看体重数字的话,他已经来到了近几年最瘦的时刻。外形有时能直接地彰显心境。在现场你会看到,过去那个被大家称作“昊然弟弟”的少年变得安静斯文,让人想到了“儒雅”这个形容词。与他聊天的感受更是如此,他的讲述沉稳而平静,有时你会惊异于这位出生于1997年的新生代演员敏锐的感受力,与准确的表达能力。这一天,我们随着他的讲述来到了他参与的电影,还有他所投入的当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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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燃冬》开拍前的几个月,导演陈哲艺定好了拍摄地,选好了三位主演,剧本还没有完全写好。向主演们描述电影故事之后,他给他们推荐了几部文艺片作为参考,比如特吕弗的《祖与占》、金基德的《空房间》、贝托鲁奇的《戏梦巴黎》、三宅唱的《你的鸟儿会歌唱》等。对电影里的三位主演,他根据每个角色的特质单独向他们推荐了几部片子。
刘昊然收到了导演推荐的其中一部片子。电影名是陈哲艺口头告诉他的,说是叫“奥斯陆”。可回去之后他发现,这部电影讲的是三十年前一场著名的外交事件,主角是一位挪威外交部的初级官员。这和自己即将出演的角色浩丰——一位在上海从事金融工作,精神陷入困境的忧郁青年——好像八竿子打不着?他认真看完了片子,然后跑去问陈哲艺:导演,你为什么让我看一个外交官的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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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昊然坐在镜子前,任化妆师的粉扑在自己脸上来回踱走。讲起电影开拍前的这件小事,他打开手机里的豆瓣搜起了《奥斯陆,8月31日》,然后自己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你在豆瓣上搜‘奥斯陆’会搜到两部,第一部叫《奥斯陆》,第二部叫《奥斯陆,8月31日》,其实导演说的第二部,哈哈哈,结果我把第一部给看了。”在拍摄现场临时安排出来的一个小小化妆间里,刘昊然看起来轻松自在,讲完这个自己的小乌龙事件之后,他又从容地回答着后来的每一个答案。
在《燃冬》之前,刘昊然没有过真正拍摄文艺片的经验。他记得导演陈哲艺找到他饰演“浩丰”时,问了他一句:昊然,你一直在拍商业片,有没有想过试一试文艺片?他很快答应了导演的邀请。或许对他来说,出演一部文艺片,对于此刻26岁的自己,已经入行近10年的自己是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选择。
我觉得重要的是,在那样的时间节点,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刘昊然说。
如同过去上学时理科那样,拍戏时他原本注重逻辑与理性,喜欢有详细的剧本与规划,精准确切地呈现出角色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情。但慢慢地,他在拍戏的过程中发现,有时候人置身于环境之中,置身于人物真实的情绪状态之中的感受,并不能完全靠拍摄前精确的计划而获得。
26岁以后,他慢慢变得松弛,节奏也放缓了下来。拍戏的间隙,喜欢到片场所在的城市转悠,让时间缓慢地流过,不一定非要做些什么。在这些时候,他发现自己渐渐捕获了来自某个角色的深邃的体验。他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如此精准无误,不是所有情节的答案都要书写在剧本的设计里。
演戏是一种流动的过程,正如我们的人生。一切都是未定义的,未框定的,演员对角色的感受随着理解的深入而流动。“你看《燃冬》里同样一头熊,严格来说每个角色看到那头熊的感受都不一样。如果说你真的很细致地去跟大家解释这头熊它到底代表着什么,我觉得很多时候,这就失去了电影的一些味道和感受。”刘昊然说。
另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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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说,属于“浩丰”这个角色的过往人生,正是刘昊然曾经可能走上的另一条成长道路。
从11岁那年被北舞附中选中来到北京,到高一时被陈思诚选中出演电影《北京爱情故事》,再到后来考上中央戏剧学院,拍摄《唐人街探案》系列,他像一个误打误撞闯进娱乐圈的幸运儿,与过去那个在平顶山普通学生的人生渐行渐远。
“其实你很容易想象,在河南这个地方,我们从小就被灌输排名、成绩、高考的重要性。我小学六年每个周末都上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班,有萨克斯风,有国标舞,有各种各样的奥数和英语班,许多课外补习机构,你知道你得特别特别努力才有可能考进一所不错的大学。”
这一天,刘昊然讲述了过往的种种偶然:因为邻居家的小孩学萨克斯风,父母也帮他报了个班;因为小时候总爱驼背,报了个国标舞班;因为北舞附中选拔的费用只要五十一百块,于是决定去试一试;又因为想去北京旅游,于是离开河南参加了复试……
所有的偶然叠加在一起,从十一岁开始他就过上了一种从未想象过的人生。
如果没有遇到后面的这些偶然,刘昊然说,他或许会读一个理科专业,比如计算机之类的,因为自己从小喜欢数学,也上过奥数班,参加过奥数比赛,或许会沿着这样的路径一路考上某所大学。
“我其实一直以来很少有思考过,如果我没有学艺术的话,我会是什么样的?浩丰这个角色的出现,也让我开始去思考,如果当初没有做出那些选择的话,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刘昊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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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对于刘昊然来说,饰演浩丰这个角色的情绪支撑是什么呢?毕竟那是一个他得以幸运逃遁、从未经历过的平行世界。我也记得在过去的采访中,他也提到饰演与自己经历差异较大的角色时的那种着急与紧绷——过往的顺遂也意味着一种人生经历的空白,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还没有经历过很多真正的‘大事’。”
“但是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朋友,”刘昊然告诉我。许多过去的朋友他到现在依然保持着联系,从高考、上大学、考研、读博、出国,有时候他们来到北京,一起聊天相聚,人来人往,刘昊然说有些时刻他会意识到,他们的生活就是他原本的人生轨迹。于是表演有了更亲近的体会与参照。当浩丰出现时,对于刘昊然来说,也是在体验着可能属于自己的另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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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之外,刘昊然也理解当下许多年轻人的迷茫与忧伤。“我觉得这是一种难以表述的迷茫。你好不容易毕业找到了一个工作,却发现这些年里我们的社会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小时候认可的规则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比如现在可能随着互联网等许多新风口的出现,许多人可能一步就跨越了你之前十几年所有的努力。而我们按着过去的行为方式努力地生活,努力工作,到了毕业,进了单位之后,你发现结果变成了这样,你会觉得特别迷茫。”
与他聊天,
你会感受到他的清醒与自知。
他形容自己过往的人生,不是天赋,而是一种幸运,“是一种毫无准备的幸运,把自己托了起来。”幸运的降临让他直接跳过了许多人生必经的阶段,但演员这个职业的要求又让他自主地重新拾回那些未曾经历的生活体验。于是拍戏之余,他总是把自己浸入在生活之中,电影之中,尽量让自己在荧幕虚拟的光影之外,与现实世界靠得更近一些。
“在拍戏之余,你如何获得现实与生活中的感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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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具像上主要是两种方式,一种是看电影,我总会去看导演与演员的访谈和表演、创作阐述,看看他们在创作时关于某一场戏或者整部电影的想法。再比如一部电影看完之后如果我很喜欢的话,我会去‘拉片’。不是把一部电影看完就结束了,而是反复地慢慢地看,有时候甚至会做一些模仿。还有看书,过去上学时老师就和我们说过,你对于人物的理解,对于剧本文本的理解,很多时候需要你保持阅读的习惯,保持对文字的理解力。
还有就是对生活的观察了。所以拍戏之余我会干一些特别‘奇怪’的事,包括之前的摆摊。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本身并不会给我带来具像化的收获,但却给予了我对生活与他人的许多思考。”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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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之外,刘昊然或许更多时候是一个容易获得快乐的人。
拍戏之余他常常约上几个小伙伴找场地打篮球,被路人认出来发到了网上。前几年接受时尚杂志采访时,他甚至自己蹬了个自行车就过来了,在一家居酒屋里与记者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去年疫情封控,北京的酒吧暂停营业,刚好学过调酒的他发现北京街头有人开车摆摊做生意,便也与朋友们闹着玩似的在街头摆摊卖酒。
聊到这些快乐的时刻刘昊然总有些说不完的话。我问他他酒调得怎么样,他很谦虚,说自己也就是调一些伏特加之类的寻常酒,而且越卖到后面出品质量越无法保证——“因为我们没估算好,到后面都没有多少酒了,哈哈哈。”刘昊然说。看得出来,他与朋友们是认真卖酒,而且还卖出了不少杯。后来采访中我还问了他的MBTI人格类型是什么,他的答案也特别又好玩。
我没有MBTI,”刘昊然笑着说,“我是天秤座,所以总是测着测着,觉得上一题选得不够准确,所以也没有做完过那些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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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如今的刘昊然,过去那个阳光的、也平凡的年轻学生还在他身上留下了影子。这一天拍摄的某个时刻,我忽然发现在片场很难一下找到他。在所有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的忙碌中,刘昊然一个人远远地坐在设定的布景中,安静地看看人群,也翻翻自己的手机信息,如果有人路过没认出他,或许也在所难免。
但另一方面,通过一部部电影再次出现在大荧幕中的他也常常展示着突破与成长。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或许是他在一个个路演现场的长篇发言。我看过好几段路演现场刘昊然对谈的视频,印象最深的是,每次他接到一个问题时,总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梳理好自己的逻辑,接着将自己的思考有条不紊地传递出来。有一回他谈到关于电影里的主角“抵达”的话题,他如此阐释:
“我觉得在电影里,天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具像的想去的地方虽然没有达到,但‘我’在脑海中幻想过的画面真实发生在‘我’面前了。我觉得那一刻浩丰得到了极大的解放,那一刻他也和自己的焦虑达成了某种和解,也和自己身处的大的城市、内卷的环境达成了某种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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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之外的刘昊然,也在一步一步地抵达人生的全新领域。如果说过去的他还会为自己身上的“少年感”感到焦虑,那么现在的他也像自己饰演的角色那样,与自己达成了某种和解,超越自己的局限与标签,从一个前所未有的视野去接纳全部的自己。就像他从未做完过的MBTI测试,93道问题,无数个分岔路口,他从不去选择把自己框定在某一个确定的象限上。在即将到来的人生第27年,他会继续遇见一个又一个,全然不同的角色,以及无限可能的自己。
摄影 Oliver June
作者 与非
妆发 司君
策划 陆桂雨
艺人统筹、文字编辑 暖小团
时装编辑 李萌
制片 乌龙
时装造型 张启航
美术编辑 默菲
导演 matt
摄像 周末
灯光 云江
剪辑调色 wang
新媒体编辑 Sissi Hua
排版 Pome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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