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 从孩子差点被毁说起
【留美学子】第3126期
10年国际视角精选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陈屹视线】教育·人文·名家文摘
走出隧道
作者 | 之光
此文为获奖作品·首发于《新洲周报》略有修改
晚,近11点,宏收到燕怡发来的信息:“明日中午可有时间一聚?”宏立刻回复:“有时间,12点,老地方见。” 这么晚来信息,见面的时间又定为周日的中午,宏知道燕怡一定是有急事找她。
燕怡是建筑设计院副院长,77届同济大学建筑系毕业生。宏是燕怡的老客户,从打宏作房地产生意以来,每个楼盘都是燕怡所在的设计院设计的。宏敬佩燕怡的为人,一身正气。
01
11: 45分.宏已坐在她们常聚会的金轩饭店107房。
5分钟后,燕妮推开了门,门开处,宏竟倒吸了一口气,这还是燕怡么?一向满面春风的她被霜打了么?原来的唇红齿白变成眼红唇白,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宏不加思索地直接问去:“出什么事了?”
燕怡嘴角刚一动,眼泪先廹不及待地涌出来:“我们家成疯人院了。我也快疯了!”宏更大吃一惊,她常佩服燕怡“每临大事有静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燕怡的儿子祥健出了问题,祥健是燕怡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在十岁那年因暴病去世。祥健的到来结束了妈妈的抑郁状态,也成了妈妈的命根子。
今年,祥健也到了十岁的关头,宏已感到燕怡的某种恐惧,她唯恐祥健过不去十岁这个坎。
宏忙问:“祥健得什么病啦?”燕怡摇搖头回道:倒是没得病,就是说什么也不去上学了,他爸打了他好几次都没用,昨晚,他爸又打他,祥健没敢还手,等他爸离开房间,他把家里能摔碎的全摔了。这爷俩都神经失常了,我也全乱了,心常常针扎似地疼,咋办啊?只有找你了。”
02
“为什么不想上学?”
“老师在班级里孤立他,祥健请假去厕所时,老师对全班同学说:大家不要理他,他不是个好孩子!”
说祥健不是好孩子,就象说公鸡下蛋一样不可思议。祥健是我们看着他长大的,从他在妈妈怀里里吃奶时,就开始参加我们和燕怡的聚会。
他是大家的宝贝,三、四岁时,就会背很多的古诗,会唱很多歌曲,每次聚会都会为我们表演节目。妈妈说他记忆力超常,比死去的那位哥哥聪明。
七八岁时,我们在饭店聚餐,老板过来和我们聊天。他居然当面给老板提了意见,因为和老板有多年交情,燕怡也没呵斥儿子。祥健对老板说:“叔叔,每次到这里吃饭,我都要先吃两块饼干。”老板问:“为什么?上菜慢么?”不是慢,人家是做好一道菜上一道,我就可以吃了,可你家要等所有的菜作好才一起端上来。她们大人行啊,见面就聊啊聊,可我是愈等愈饿!” 说完,头一耷拉把大家都逗笑了。
小小祥健一共提了七条“需要改进”的意见,老板连连点头,表示要马上改。
再大点,每当散席,他总是先奔到电梯口,为大家按电梯,最后一个进电梯。这么一个有智商又有情商的孩子,怎么在老师眼里就不是好孩子了呢?
03
燕怡非常自责地说:“都怨我,书呆子脾性,特反感给老师送礼,总觉得拎着礼到老师家特掉价,但所有的家长都送,唯独我没送。”宏刚要说:“这不正之风是你能抵制了的么?”但面对已懊恼不已的燕怡,她嚥下了这句埋怨的话,改而叹道:“过去说到校园,总用‘净土’二字形容。现在学校收礼风居然比官场还厉害。在官场,企业只是怕办不成事才行贿,老师居然正常教学也贪腐。”
燕怡说:“怎么也想不到老师会这样整孩子,祥健只要一听到要上学,就神经质,就暴跳如雷,这孩子彻底毁了。”
“这个时候,燕怡,千万别站在孩子对立面上。全世界的人、甚至爸爸都可以对孩子失望,唯独妈妈不可以。” 宏已不是一般地同情祥健了。
“姐,这话我爱听。振华(孩子的爸爸)昨天埋怨我,说孩子有今天都是我给惯坏的。我说先不用追究责任,总之,你不能再打了,孩子快被你逼疯了。”
“是啊。孩子生理上得病,家长都会更加爱护,为啥心理上得病,反而还打上了呐?”宏表达不解和不平。
“你不知道振华,对儿子期望值可大了,现在祥健学都不上了,这辈子不就完了吗!他爸眼泪没少掉,彻底崩溃了。”
宏眼前浮现出那年参观德国流水线的场景,那是一条从原料到成品的全自动化生产线,中间产生的任何不合格品,都会自动从传送带上甩下来。现在,教育也如此,把一个懵懂的孩子放在“流水线”上,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如今祥健要自己从生产线上下来,自我淘汰成废品,哪个家长能接受得了,四年级的孩子就失学,燕怡怎能不失魂落魄。
04
如何让祥健能重回学校学习,燕怡已无咒念,她把希望寄托在“足智多谋”的宏身上,宏说:“无非就是软硬兼施,他爸爸已暴打了几次,你也泪眼婆娑地劝说了无数次。还能有啥法?”
无计可施的宏却开始教导燕怡:我听爱因斯坦对她女儿说,他发现了一种生命力,可以统领所有其它的一切,这种生命力就是“爱”。我们先加倍地爱他再说!你千万千万不要对他失望。”
燕怡回家后,态度坚决地对丈夫实行了“约法三章”:接受不了孩子的现状可以离婚,你可以再娶妻生子,开始新的生活。但就是不可再对孩子打、骂,恶语相向。祥健疯也罢,废也罢,我一个人守着他。燕怡明显是作了为孩子牺牲自己的准备。
病笃乱投医,只要有人提供解决的路子,燕怡都去试。心理医生看了,连驱魔辟邪的大师也拜了。
那一次是宏陪她去的,见大师是要付费的,但却没有定数,即心诚就多交。燕怡一下子交出二万人民币,宏阻止,燕怡哭着说:“这钱本应该是溜须老师的,可我就没给,都是我的错,我必须把这笔钱给出去,我太对不起孩子了。”说着泣已不成声。二万块钱后来证明是打了水漂,可燕怡象赎了罪,丝毫不后悔。
又有人给她介绍风水先生,在其提议下,家搬到了合于孩子八字的房子里。可祥健还是老样子,死也不肯上学,而且脾气越来越暴躁。
宏和燕怡又坐到饭店的107房,燕怡已绝望,她说振华已发出狠话,孩子废了就算了,家不能再败了。不许我再瞎折腾了。
宏的同情心已全部转到燕怡身上,一次次由盼望变失望再陷入绝望,又一次次痛恨自己无能。宏真心疼她。
05
宏对燕怡说:“咱们随弯就弯吧!别指望祥健改变了,他不愿回学校,咱们就不作回学校的努力。虽然他厌恶学校却并不厌恶学习,走私塾这条路吧,将来照样可以参加高考。”宏说了爱因斯坦的故事,他15岁时被逼退学,因为他的老师认为他是一块朽木,毫无雕刻价值。又讲了爱迪生的故事,他8岁时被老师认为智力有问题,遭勒令退学,然而他妈妈没有放弃,自己当孩子的家教。
许是已穷尽了所有的办法,燕怡被迫上了梁山,这回她一点都没反对:“只要孩子能快乐地活着,我什么都豁出去了。”燕怡很快请了几位私教,都是好中学里的好老师。可惜,钱没少花,因为对数理化兴趣缺缺,祥健对妈妈说他无法念下去。
这次宏闭上了嘴,不敢再瞎出主意。但燕怡仍指望着宏能为她指条道,面对渴求的目光,宏犹疑很久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帮孩子找出他的爱好吧,或许兴趣会让祥健乐此不疲,引着他学到底。如果一生能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靠特长服务于社会,也应该是不错的人生。
燕怡听了,作出向上苍祈祷的姿势。是啊,人的尽头即是神的开头,上帝该出场了。
06
回家后,燕怡给祥健交了底:妈妈不在乎你有没有文凭,拿不拿到学位,妈妈只希望你这一生作你自己喜欢作的事。
儿子立刻说:“我喜欢俄语。”燕怡一愣,差点说:“学英语更有用。”但节骨眼上泼不得冷水,马上表示尊重他的选择。
后来,宏回到美国,通过电话和微信,陆陆续续地知道情况有了转机。学俄语的祥健,喜欢上苏俄文化,为柴可夫斯基的乐曲着迷,进而喜欢上了弹钢琴。燕怡喜不自胜,竭尽所能,给他聘请出色的钢琴教师。
燕怡说她从不知音乐对于心灵有如此大的抚慰作用,祥健一旦彈上钢琴,心情立刻不同,尤其是彈《核桃夹子》里的花之圆舞曲时,立即沉浸在轻松、欢快的状态中。更没想到教授说她儿子很有音乐天赋,每次上完课都赞不绝口。
祥健在音乐中找到了快乐,找回了失落的灵魂。四年过去,在一次全省青少年钢琴比赛中获得第三名。看到儿子一米八的大个,成熟自信地站在台上领奖,祥健的爸爸随着大家一起站起鼓掌,却不停地擦去眼角的泪水。燕怡则陷入前世今生的恍惚中,许久跌坐在座位上,把头伏在两臂上,泪水很快浸湿了袖子。
宏在微信中对燕怡说:“过去的六年是压抑的沉默,是无奈的绝望,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们已走出了隧道。”
燕怡说:“好像还没有,孩子比赛得奖,振华又燃起了希望,他还是希望他的儿子能受到高等教育。一切看祥健的吧!我不想给他压力。”
尾声
两年后的一天清晨,宏醒来,照例拿起手机先看微信。
一行字赫然撞进眼里:“祥健考取了XX音乐学院,谢谢您一路的引领!”
下方的图片中,红色飘带上方印着“录取通知书”五个金色的大字。这是燕怡的微信:“尽管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知道你在睡觉,但仍要第一个向你报告喜讯。”
宏尽管已泪眼模糊,仍激动地回了燕怡七个字:“这是母爱的胜利。”
没想到燕怡执拗地把功劳又推回给了宏:“爱只是母亲的天性,在命运的关头你阻止了我和它掰手腕,建议我去转化它(命运),应该说没有你的决策就没有祥健的今天。八年,对于别人家来说,应该不算多长,但对于一个几近绝望和崩溃的我来说,那是太长太长的黑暗隧道,如今,在你的帮助下,我们终于走了出来,明亮的太阳已照得我眼花。”
注:图文照片来自网络与文章内容无关
作者| 之光
曾任某杂志社主编。九十年代初赴美求学,九十年代末海归经商,任某企业集团董事长。2018年回到美国,开始笔耕。出版长篇小说《红黑时代的青春》,短篇小说《大徐之哭》(发表于香港的《文综》杂志),《小太妹》(发表于《长城》杂志)。曾为《格调》杂志的专栏作者。一些随笔、微型小说及诗歌散见于杂志《一行》、《两岸诗》及《世界日报》等。诗歌曾荣获第三届法歌盛诗歌节佳作奖。现任北美中文作家协会终身会员及荣誉理事,纽约海外华文作家笔会的终生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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