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爱发表情包，是一种“社交糊弄”？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豆瓣上有一个叫“糊弄学”的兴趣小组，它创立于2020年，现在已经有34万成员。小组的创立者“摸鱼的阿汤”这样定义“社交糊弄”——以看起来不敷衍的方式，应对生活中难以推脱的事情。小组的签名是“人生苦短，糊弄一下好像也无妨”。
的确，社交生活里如果万事较真，恐怕会活得十分辛苦。反而是一些相对中性的回复，既展示了朋友之间的关心与关注，还不会因为和朋友意见不合而激烈争执。在我年轻时，很在意人与人之间的价值观是否相符，对于朋友的挑选标准十分严苛，所以一些我在意的人，反而是我常常得罪的对象。现在想想，有的事情何必如此较真呢？
有一个叫“沟通纽带归属”的理论，它的观点认为，社交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关心他人需要能量，倾听他人也需要能量。每个人的能量都是有限的，现实生活中的社交绝大多数都是能量的耗损，应该把能量让位给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社交糊弄”的出现实际上是一种无奈之举，其产生的原因分别有“对话题不感兴趣”“不愿意接受负面情绪”“工作繁忙”“单纯不想回复”，等等。
《我的解放日志》剧照
“糊弄小组”里深入浅出，罗列了种种被迫社交的对话场景，让倦怠的年轻人轻松掌握“糊弄”这门学问的真谛。入门级的糊弄可以总结为“同义反复”，即抓住对方说话的关键词并重复以表示对于对方观点的认同：“你这个说法太好了！”“的确很有道理啊。”“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进阶版糊弄会更强调情绪认同，比如多使用感叹词，以及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最高阶的糊弄具有对谈话的好奇，比如提出：“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你怎么解决的？”在提问和反问中让对方获得强烈的倾诉满足感。
表情包属于“社交糊弄”的典型案例，而且在长期的使用过程中，表情包的糊弄含义变成大家秘而不宣且彼此默认的“共识”。职场中，下属排队给上司发“大拇指”未必是真心夸赞，或许只是“收到”的代名词。“露牙的笑脸”也并不一定是真的觉得好笑，只是表示礼貌性回复的终结词。而那些朋友之间有时候爆发的你来我往的宠物斗图，或许只是朋友之间无聊之余互相撒娇、卖萌的一种趣味。
“糊弄”这个原本贬义的词汇在年轻人的调侃中成为一种“学问”流行起来，背后真实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插图｜豆角上台艺术工作室
韩炳哲的《在群中》说过，智能手机给了我们更多的自由，但是从中也产生了一种灾难性的强迫，即交流的强迫。在社交互联还不那么便捷的时候，我们所需要面对的社交关系是相对单一且面对面的，但在社交互联的今天，社交被提速，呈现出碎片化、多向度的社交，定义也变得更宽泛。很多时候，社交倦怠后诞生的“社交糊弄”实际上是针对“无效社交”的一种解绑，在某种程度上它有着部分积极的意义，但在私人的亲密关系中，“糊弄”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并时常会翻车，反而增加了社交关系的不满与隔膜。
我有一个习惯性向我吐苦水的女性朋友。比如，她的男朋友忘记了他们的纪念日、竞品公司来了一位手段狠辣的对手、发小和她借了很久钱没有还云云。所有故事她都喜欢逐条发微信与我展开聊聊，在我工作繁忙时，打开微信，几十条微信轰炸后，我甚至不知从哪一句开始回复。尽管我知道，她对我吐露生活中的不满是对我的信任，没指望我帮忙，更像是日常宣泄。
《没有工作的一年》剧照
一开始，我展示了我的共情感和积极关心的态度，但事态越来越不可控，她向我吐露生活的不满甚至成了一种习惯。我思考再三，决定和她好好聊聊“如何找到新的方式解决生活的困境”，尽管这位女友后来与我关系渐渐冷淡，但是我并不后悔。我采用了并不糊弄的方式与她袒露了我的倦怠，这是我人到中年出于“社交自由”的选择。“糊弄”的底层逻辑依然是出于对社会关系的维护，然而，人生知己不过二三，又何必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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