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社会时钟”的人们,在户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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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岁的大爷刘伯钧,四年前第一次接触皮划艇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自己找到俱乐部学习,但因为年龄较大,俱乐部一度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不愿意教学,后来发现他身体素质不错,才允许加入,但要求必须上保险。
刘伯钧又在小红书看到帆板、浆板等水上运动,也开始接触,还去过澳洲和欧洲自驾玩帆板。现在,他的户外爱好又延伸至徒步、骑行、钓鱼......
在户外运动面前,性别、年龄、职业似乎早已不再是区隔,鲜少有人能在体验后还能不为所动。
户外为何突然爆火?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大概是最好的解释。
深陷城市钢筋水泥,大部分人都与焦虑、高压共生,去到户外,不再做生活的傀儡后,他们看到了更多可能性,空山清雨、溪涧鸟鸣、冰雪斜阳,不加渲染的美景,没有重量的快乐。
当户外成为一种共识,普通人的户外故事,也成了与“社会时钟”对抗的图集,按下暂停键,享受自由的呼吸、身心的震颤。
第一次和无数次
30岁的三三,决定在这个所谓人生的重要节点时刻,去做一件挑战自我且有点疯狂的事。
从广州出发,历经600多公里路程,就到达了“户外徒步者的天堂”——武功山,在明代旅行家徐霞客笔下“观日景如金在冶, 游人履步彩云间”的地方。
那是2019年5月,她的第一次徒步便从这里开启。
老公特意给她买了一双“踢不烂”鞋子,还往包里装满了吃的喝的,足足有20斤重。贴心的准备,在爬升阶段却成了累赘,借来的背包也不堪重负断掉了一根肩带,再加上不会用登山杖,刚爬几百米,三三就萌生了放弃的念头。
“囧途”之外,三三又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一群有趣的人,在同行人的鼓励帮助下,她最终还是咬咬牙坚持了下来,完成了三天两夜的徒步初体验。
2019年,三三第一次徒步武功山
在《武功山游记》里,徐霞客写道:“百崖丛峙回环,高下不一,凹凸掩映,如门如阙,如幛如楼,直坠壑底,皆密树蒙茸,平铺其下,然雾犹时时笼罩,及身至其侧,雾复倏开。”
这趟旅行天气不太好,星空、云海都没能看到,但连绵的高山草甸,已经让三三惊叹:“景色怎么这么美,徒步好有趣呀!”
从那以后,三三身体里的徒步细胞被激活,慢慢开始了“每周一山”的徒步之旅。她喜欢在小红书上记录自己的徒步“成长”轨迹,河川幻景在一张张徒步的照片里串联起来,在阿布吉措翻爬雪山、到岗云杉林荡舟草湖、去鲁朗喂马牧牛。
四年时间,三三已经走过上百条徒步线路,而最有成就感的事,则是把老公也拉入了徒步的坑。
三三能明显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徒步中来,且徒步也越来越年轻化。以前,她从来没觉得徒步会是年轻人玩的东西,但现在队伍里,经常会遇到一些年轻面孔,“穿着很酷,装备非常好看,爱拍照、拍小视频,很时髦、很有活力。”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山里徒步,成为户外主力军,离不开内容社区平台的助推,根据小红书近日在2023年外人节发布的《2023户外生活趋势报告》显示,2023年1月至10月,徒步相关的笔记发布量增速近300%,笔记量超过150万篇,在无数人的分享中,徒步逐渐被赋予社交货币属性。
被吸引的年轻人群里,27岁的小笼包就是其一。
小笼包在金融行业工作,喜欢配音,运动方面,虽然练了三年瑜伽,但用她的话说“并没有找到自己比较喜欢的”,因为在小红书上经常刷到相关帖子,先是今年4月去爬了一次黄山,7月便开始尝试徒步。
第一次徒步,她就经历了生理性的体能耗尽,从中午12点进山到次日凌晨1点才出山,和伙伴们跋山涉水,做好防护蹲着穿越荆棘,打着手机电筒一步步挪过悬崖,整整走了13个小时,“30公里一整个拉爆”。那也是小笼包第一次看到漫天的星河,置身其中,仿若实现了小时候的“宇航员梦”。
小笼包和队友们夜晚徒步
领队告诉她,徒步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她当时不以为意,可回到城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为此震颤了一整周。“我怀念山里的风景,怀念协同互助的队友,怀念那漫天的星海,更怀念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她在小红书写道。
在后来的旅行中,每当皮肤冻裂、钻在冰冷的睡袋里冻得瑟瑟发抖时,小笼包都会忍不住发出天问“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但看到美景后,又会忘记抱怨。等结束后,立马开始期待下一次。
分割线
在选择徒步前,小笼包过的是公司与出租房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
她的工作与金融相关,却并非常规想象中出入高级写字楼的光鲜亮丽,而是需要长时间下乡。
每天面对成百上千个老乡,和他们一次次沟通相关土地、医保、养老金等问题,重复解释合同上的内容,回答无数遍同样的提问。等到周末,她习惯把自己关闭在县城的小旅馆里,来消化工作日的琐碎疲累。
工作繁杂不说,还要面对可能每个月因出新规而变化的做法和要求,那意味着不断增加的工作强度,以及连轴转加班到凌晨两三点的常态。小笼包时常觉得,自己的生活完全溶解在了繁重的工作里,没有休息的时间。
被工作困住脚步,是很多职场人的痛处所在。工作挤满生活的每一条缝隙,要努力工作来抵御不确定性,要能力出众才能获得老板同事认同,可以是工作狂,是职场精英,却唯独不能做自己。
三三对此感触更深。她早期在汽车媒体工作,这是一个被男性掌握话语权的圈子,身为女性,能力不被男性尊重和认同,她饱受偏见,经历了比较严重的职场冷暴力。在一个广告项目里,三三是总导演,但剪辑师却忽视其主导地位,不仅不听建议需求,还在片子的致谢名单里故意不写她的名字。
但在开始徒步后,她们从自然中寻找到了生活,不需要为了什么目的在做一件事情,只是很自由地活着而已,在天地山水间,疗愈自我,回归自我,探寻自我。
在一次又一次徒步后,三三不再拘泥于工作困境,过去的职场遭遇、与同事间的内耗,现在再看感觉“没必要,也不值得”,她说,在面对大山大海时,什么事、什么人都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三三的徒步种子最早萌芽于大学,读了小鹏的《背包十年》,便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做个背包客。这几年,每次徒步中遇到大学生,她都忍不住羡慕他们,后悔自己年轻时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2023年国庆期间,三三徒步雅拉雪山
一次次的“走出去”后,三三明显感知到,自己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回看30岁前,她一直是个不那么自信的人,包括在工作中,不会表达自己,唯唯诺诺。但现在,她整个人充满了能量,照片也可以拍得越来越好看。小红书上的很多正反馈、粉丝网友的鼓励,让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很优秀。
美国女作家谢丽尔·斯特雷德在自传《走出荒野》中,记录了她踏往太平洋屋脊步道的徒步旅行,她希望“这里既会将我磨练成我梦想成为的那个女人,也会让我变回曾经的那个女孩”。
之于三三,同样如此,毕业多年后,年轻时遗憾终得以弥补,大学女孩也变得自信动人,“我老公也说,我现在状态和他刚认识时候比,更有独立女性的感觉了。”
小笼包也感受到了类似的改变。以前,她的工作和生活互为冲突,二者不可兼得,而今徒步在中间切开了一条分割线,她学会了提高工作效率,从加班中抽离,“每周都有了盼头,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腾出时间周末去户外,人也更开心了。”
刚开始工作时,小笼包的状态特别差,下班回家后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想和别人说话,出租屋里装满了她的低落和悲伤。
这几乎是每个初入社会的人都曾捱过的经历。小笼包记得,有一天晚上,自己在房间里包饺子,吃完之后,望着剩余的饺子皮、馅,大片大片的孤独感喷薄而出,她不禁嚎啕大哭起来,而后又收拾完情绪继续包饺子,那个时候她还要考虑如果不包的话,东西就会坏掉。
户外之后,她开始拥抱变化,打开自己,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今年9月,她跟着20人的团,背着5公斤重的行李,开始了为期7天的乌孙古道旅行,路上遇到极端天气,同伴们没人说一句丧气话,大家互相鼓励前行,达到地点后,她还在小伙伴的帮助下,学会了搭帐篷。
2023年9月,小笼包徒步乌孙古道
户外对于孤独的解法,美国作家丽贝卡·索尔尼早在《浪游之歌》中写道:徒步而行让每件事都可以串联在一起,因为只有在行走时,一个人才可以活在整个世界中,而不只是分割出的一个个小小世界中。
现在,她慢慢变成了一个乐观、洒脱的人,面对困难,不会再想着去逃避了,“徒步不会给你答案,但会给你直面问题的勇气,这样你也会更加热爱生活了。”
户外的回响
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杨默的徒步兴趣由亲子活动激发而来。
杨默今年40岁,在武汉一家公司做企业管理,也是两个男孩的爸爸。在成为父亲前,他几乎没有任何户外爱好,休息时间也都是宅在家里看书。有了孩子后,更是看了很多有关教育的书籍。
美国作家理查德 · 洛夫在《林间最后的小孩》书中提出过一个术语——自然缺失症,指儿童由于缺乏户外、特别是乡野田园活动的时间,造成与大自然的割裂以及对自然界的无知。
在这本书影响下,杨默经常带儿子去公园、路边草地游玩,直到去年,不到6岁的大儿子突然说:“爸爸,我们不要去有阶梯的山了,去爬那种野山吧。”
第一次去野山没有经验,下午两点钟杨默才带着孩子找到入口上山,碰到下来的徒步者试图劝退他们,“时间来不及了,你们不要上去了”。但看到儿子冲劲特别足,面对又滑又窄的小石子路也没有放弃,三个人还是坚持爬到了山顶,孩子获得成就感之余,也拥有了“试一试才知道行还是不行”的人生信念。
在户外活动中,杨默从来不玩手机,而是和孩子各种互动,并为他们设计一些小活动,比如让孩子比赛采叶子,进行叶子形状和颜色评比,与他们讨论叶子为什么变成黄色。
爬了很多山后,孩子们的成长让他既骄傲又吃惊,体格、积极性、好奇心、灵活度、速度、平衡力各方面都超出同龄人。
当其他小朋友望着高山不敢往前时,大儿子却非常勇敢冲锋陷阵,“哪有爬山不登顶的”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而在与陌生人交流时,哥哥也是尽显“社交”性格,毫不畏怯。
杨默与孩子徒步宜昌鸡公岩
理查德 · 洛夫指出,“孩子就像需要睡眠和食物一样,需要和自然的接触。”没有在自然中学习、探索、体验的经历,小孩感觉和知觉都会受到影响,容易出现孤独、自闭、抑郁等精神疾病,在审美、情感、智力成长中也会有所缺失。
杨默亲眼见证过自然缺失症在孩子身上的体现,他遇到过一个比大儿子大半岁的女孩,每天都是关在家里写作业或者看电视,想象力非常狭窄,甚至不知道橙色是什么样的颜色。
“家庭就这么个空间,大自然多大啊,孩子可以没有任何拘束,尽情探索和想象。”但周围的父母总是觉得户外太危险,迟迟不敢尝试。
不过,杨默小红书的分享,吸引了家长评论参与,在他的鼓励下,很多家长带孩子开始了第一次徒步后,都表示收获到了出乎意料的惊喜。
杨默印象深刻的一次体验是去年11月爬宜昌鸡公岩,山特别陡峭,下山时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人、小孩都不停摔跤,后来大家从2米多的高坡滑下来,从坟堆里找到了出口。
现在回想起来,杨默依然心有余悸,以至于后来每次出行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但那次他却看到了孩子们实际比大人更坚强。
谢丽尔·斯特雷德说,与大自然接触有一种“持久的治愈性和教育意义的价值”。杨默觉得,和孩子一起户外的时候,不仅对孩子起到了教育作用,而于自我也是一种治愈,“在野山上,当你面对植物、呼吸新鲜空气时,心情会特别平静,焦虑和烦躁也降到最低。”
在他看来,《林间最后的小孩》写大自然对孩子的滋养,其实对成人也是一种滋养。而徒步之后,亲子关系、夫妻关系都好很多。“孩子在那里玩,我和爱人的沟通也会变得很多很多,俩人聊啊聊,像恋爱的时候一样。”
随着老公加入进来,三三喜欢和他手牵手走路、爬山,一路上互相支持,这也让三三感觉两人回到了最简单的、校园恋爱时的样子。
三三和老公一起徒步爬山
5月阿布吉措那次,便是与老公一起,中途老公高反几近晕倒,危险时刻,她劝老公下山。经历过这件事后,二人之间的深度沟通频率也增加了,而三三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要适时地放弃,沿途的风景也不一定差,遗憾能让我们变得更好。
对此,小笼包深表认同:“每一座山,都有不一样的难度,不是说你去征服它,而是它愿不愿意接纳你。”
小红书户外负责人新岛有一种感觉,户外已经开始成为被更多人选择的好的生活方式和兴趣选择。“无论你在生活或职场中遇见什么,户外给了大家一种转身的空间,走出家门去拥抱自然,事情也许会变得简单许多。”
新岛说,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小红书一直坚持做户外,做“外人节”的初心——让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户外人。
现在,户外已成为小笼包生命中的一部分,她计划着周末去哪儿,明年去哪儿,约上朋友,跟着团队,享受当下。
刘伯钧在子牙河钓鱼
三三也在计划着新的出行。她买了一辆小布自信车,逐步尝试骑行。而大爷刘伯钧赶在河面结冰前,也开始日日恣意体验着桨板、钓鱼等水上活动的乐趣。
此刻,不同时空的人们,在户外的磁场里,来来往往相遇。
作者丨鱼得水,Benjamin
设计排版丨零水
图片来源丨小红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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