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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求助:认出这个字,能帮一个男孩听清妈妈的遗言| 重症调查员03

这是一次求助:认出这个字,能帮一个男孩听清妈妈的遗言| 重症调查员03

文化

大家好,我是陈拙。
你能辨认下面这个字写的是什么吗?

最近网上能刷到很多类似的认字求助。
它们大多写于求助者的亲人临终前或病重时,字迹扭曲不清。
很多人说,这是最难辨认的字,也是最容易猜的,因为它的主题一定是爱、不舍和牵挂。
今天的故事也始于一次求助。
我的朋友ICU医生余一生在今年7月份,经历了职业生涯中最特殊的一次请求——
当时,患者家属恳求她帮忙辨认妈妈临终前的遗言。
这是妈妈留给儿子的最后一句话。

当了这么多年ICU医生,我发现什么样的怪事,都可能在这个死亡率最高的病房里发生。
比如说现在。
我看见一个患有癌症,意识全无的女人躺在病床上,而她旁边正站着一个护工。护工手里高举一只“小鳄鱼”,而这个小鳄鱼正在不断对病床上的女人“说话”——
“妈妈加油啊。”
“我和爸爸都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爱你。加油啊。”
最后是一句停顿了半秒,低沉的声音:“辛苦了。”
这个“小鳄鱼”,是一个能够储存并播放声音的玩偶,而它发出的声音来自于女人的儿子。
今年7月,我们科室收了这个女人,她叫王晓兰,51岁,确诊肺癌五年,化疗后两天还能吃能喝,却又突然在第三天上午,开始剧烈气喘,浑身大汗,任何治疗都没有效果。
肿瘤科的田医生立刻拨通了我的电话。
为了让她剧烈的气喘平复下来,我们不得不把镇静、镇痛药物一管又一管推进她的身体。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但也陷入深深的睡眠里。
王晓兰的儿子在ICU门口签抢救通知书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他经常来到病房的门口,问护工自己的妈妈醒了吗?能对她说说话吗?
我们医护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在ICU,死亡太突然,我们常常如此形容病人的离去——“连句话都没丢下来。”来这的大部分病人情况很差,说难听点,在混乱的抢救中就死了。好多年过去,我几乎没印象有谁来得及给家人留下一句话。
我在病房里,看着王晓兰浑身连接着管子,在ICU里昏睡。而她的儿子,拿来了一只小鳄鱼。它多数时候被摆在床头上,小小的眼睛看着妈妈,三角形的嘴巴跟妈妈说话。
她儿子还给我发来视频,我是忘不掉这个小玩偶了。我想有它在,只要这个妈妈醒来,就能听到亲人想对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又像青蛙,又像鳄鱼,这是她儿子发来的视频

想要让这个妈妈醒来太难了。
决定转移到ICU当天,肿瘤科的医生和护士,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把晓兰的床推进了我们病房。跟在床边的医生一边跑,一边不停用力捏着呼吸囊,帮助晓兰呼吸。
床上的便携式监护仪上,红红蓝蓝的数字闪烁着报警,王晓兰的心率和呼吸都飙到了顶峰。她像是离开了水的鱼一样剧烈喘息着,整个胸廓剧烈起伏。
第一步,打镇静、镇痛药物,上呼吸机。晓兰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她血液循环的衰竭。晓兰全身的血管张力下降,甚至消失。这也是泵入大量镇静镇痛药物,不可回避的副作用。
长期在高压下训练的ICU团队,在5分钟之内完成动脉置管和深静脉置管。
晓兰需要的升压药剂量很大,这样才能使血液重新循环起来。几个实习护士站在一起,扳着升压药的安剖瓶。一袋袋的液体像小小的溪流一样,顺着管子迅速输入晓兰体内。
到中午,晓兰的生命体征慢慢稳定下来。
但这场艰难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我们只是把晓兰的呼吸稳了下来,只有找到真正的病因,才能真正让她苏醒。

ICU医生从来都是一边开枪一边瞄准。晓兰的病历资料翻起来像一本书,江主任开始慢慢梳理晓兰的治疗经过,和此次突发呼吸衰竭的原因。
晓兰是在2018年确诊的肺癌。2020年,癌细胞发生了骨转移。
两年多的治疗后,病情被暂时控制住。但在2022年,晓兰的骨转移情况加重,同时她确诊了肺结核。医生靠药物治疗控制住了她结核的发展。
但在今年5月,她因为肿瘤进展再次入院。
肿瘤科的医生告诉我,晚期肿瘤患者的治疗,就是不断更换治疗方案的过程。
从看到治疗效果,到病情进展,到治疗再次生效,病情再次进展……
在一次次循环中,病人对治疗的反应会越来越差,这场战争也会越来越艰难。
晓兰这次在肿瘤科住院,曾出现过胸闷、发热、甚至肠梗阻的情况,但每次都好转了。
谁也没想到,她会进入ICU。
肿瘤科的医生说,晓兰的儿子很爱他妈妈。
晓兰住院时,他放下了所有工作,陪在母亲身边。每当医生提出建议,让他去外地找以前手术的医生核实情况,或配合治疗调整晓兰的饮食时,他都迅速配合。
那个上午,当肿瘤科医生发现晓兰呼吸窘迫时,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家属的反应,而是立刻抓起手机,拨通了我的电话。
这是她少有的举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会先征询家属的意见,再进行下一步处理。
但肿瘤科医生告诉我,那一刻,她相信无需和晓兰儿子再说什么。
他们共同的目标,是让晓兰醒过来,活下来。
我在ICU门口见到了晓兰的儿子,他看起来和我年龄差不多。跟他沟通病情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有些懵。
虽然晓兰的肺、脑、骨、淋巴结都有癌细胞的转移,但他依然坚信妈妈的病情能控制得住。
“老家的算命先生告诉我了,我妈妈能活到明年。”

根据病人现实情况来看,活到下个月都很难。
在晓兰的肺部CT上,树枝一样的白影几乎弥漫到她整个肺部。
但我们无法确定,这是因为肺部肿瘤的进展、肺结核的蔓延,还是因为肿瘤病人的免疫功能差,引发的肺部感染。
我们寄希望于这是一场来势汹汹的感染。
因为只有这样,晓兰才更有好转起来的可能。
为了找到答案,江主任决定用支气管镜深入到晓兰的肺的内部,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晓兰的气道黏膜水肿得很厉害,在气管镜强烈的白光照射下,每一个孔洞都透着没有生气的苍白,轻轻一碰就容易出血。
苍白的孔洞里,黄色的分泌物犹如初生的新芽,不断地冒出来。
第二天,我们获得了晓兰的检测结果:纹带棒状杆菌、铜绿假单胞菌、金黄色葡萄球菌。
这些都是常见的病原体。
在晓兰进入ICU的第一时间,我们就根据经验,给她用上了相对应的治疗手段。但晓兰的肺部病变,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感染晓兰的病原体比较罕见,没被我们检测出来;要么,晓兰的身体已经对目前的治疗没有任何反应了。
一切似乎停滞了下来。
晓兰的呼吸还是很窘迫,稍稍降低一些镇静剂的用量就喘得不行。
我们复查了晓兰的胸片和CT,她肺上的阴影,犹如漫天飞雪,几乎覆盖了肺上所有的部位。
我们不得不持续加深晓兰的镇静深度,防止她的肺被“喘破”。
晓兰一直处于深深的睡眠里。
每天下午的家属探视时间,晓兰的儿子一个人坐在母亲床边,单向输出着。
他把想对妈妈说的话,写成了长长的一封信,央求护工戴阿姨帮他贴在床头。
这样他妈妈醒来,就能看到。
戴阿姨把那张纸贴在了晓兰的床头,一边帮她做着擦洗工作,一边跟我说:“贴在床头,他妈妈怎么有力气看呢?”
“他在他妈妈插管前就应该考虑清楚,这样万一不好了,连句话都没丢下来。”
连句话都没丢下来。这话我在无数次病人走得太急太快,家人崩溃大哭时,都曾听到过。
可像晓兰这样突然恶化的病人,哪里有得选呢?
ICU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我叹了口气,没接戴阿姨的话。出病房时,我看到ICU病房玻璃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妈妈,我今天吃了一碗面,很好吃。等你好了,我带你一起吃。
和晓兰儿子信上的字迹一样,应该是他进出病房时贴的。
我看到这些却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这个位置,晓兰即便醒来也很难看清写了什么。而且她的身体状况,即便醒来,也不会剩下多少寿命了。她很难再有机会看到这些字,也很难和儿子再吃一碗面。
ICU是一个很残忍的地方。有时我甚至想,在这里,我们医生和她儿子所做的所有努力,近乎没有意义。

一周过去,晓兰的病情没有丝毫起色。
我和江主任挤在小小的电脑屏幕面前,快把她的CT片子看穿了。
大大小小的结节影连成一片,结节影里隐约可见含气的空腔。此时,晓兰的呼吸、循环、肝脏、肾脏功能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江主任把CT片上那团棉花影放大到最大,说:“我觉得还是有病原体,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我们给晓兰做了第二次检测。
这次的结果,终于给了我们一点点提示:Talaromyces amestolkiae,一种极其罕见的真菌,它甚至没有中文名。
晓兰有机会醒来了。
针对这种真菌,目前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法,是使用一种抗真菌药物。它可以与真菌细胞膜上的某种成分结合,导致真菌细胞死亡,有效控制晓兰的肺部感染。
但另一方面,输注这种药物的过程中,也可能造成严重的过敏反应,甚至器官功能的进一步损伤。
和晓兰的儿子谈话时,我们仔细地交代了这种药物的效果,以及它会带来的结果——
晓兰的儿子皱着眉头听完,说:“这是唯一可能有效的药物了,对吧?”
得到确认的答复后,他说,“用吧,万一能好呢?”
万一能好呢?这也是我们每次沟通时,晓兰儿子反复说的话。
第一次输注药物的时候,我和当班的护士守在晓兰的床边。
幸运的是,晓兰没有过敏反应,药物开始慢慢起了作用。晓兰的CT片子上,大块白色的阴影慢慢消散,黑色的肺组织一点点出现。
我们给晓兰降低了镇静、镇痛药物的强度。
即便她还是无法说话,但她开始能感应到我们的呼唤,能简单地点头、眨眼。
晓兰的儿子用那个可以录音的鳄鱼娃娃,播放着他想说的话,护工戴阿姨时不时打开那只又像青蛙,又像鳄鱼的玩具,晓兰能轻轻摇一摇头,甚至流下一丝丝泪来。

半个月后,晓兰的肺部感染终于控制住了。
但她的肺功能已经严重受损,暂时无法脱离呼吸机。细细长长的气管插管占据了她口腔的大部分空间,末端连接着24小时永不停歇的呼吸机,以固定频率地送出气体。
使用呼吸机期间,需要她不乱动,只能不断输送镇定剂。她始终在不清醒的状态。
通常情况下,我们会给长期气管插管的病人做气管切开,这样可以让他们做脱离呼吸机的锻炼,保证病人口腔不再受到气管插管的压迫。
一切都是为了病人的未来着想。
可是晓兰,她是一个肿瘤病人。几乎没有肿瘤病人会选择气管切开。因为大家都想着,既然预期寿命并不长,何苦要让病人再挨一刀呢?
切还是不切,这是个艰难的决定。
这意味着是否要让晓兰在对生存的无望,和身体的疲惫状态下醒来。

我们和肿瘤科医生、病人家属,准备开一个气管切开前的讨论会。
晓兰的儿子在讨论前拉住了我,“余医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我没有告诉他,我也是一个肿瘤病人的家属。
2019年,我的妈妈因肺癌去世。
当年治疗她的医生,和治疗晓兰的医生是同一个人。
我甚至和晓兰的儿子一样去算过命,希望上天多给我一点时间和妈妈相处。
那时,作为家里唯一的医生,我几乎为妈妈做了治疗上的所有决定。以至于三年后的今天,我还总是想:做了这么多决定中,到底哪些帮了她,哪些害了她?
三年前的春天,我妈妈的癌症肝脏转移,脑转移,全身疼痛、水肿。曾经胖乎乎的她,最后瘦得双颊凹陷,两条大腿却肿得发亮。
她每天躺在那张小小的病床上,说她想她的妈妈了。
我没有晓兰儿子的坚定,那时的我,只觉得妈妈好辛苦,我没有选择坚持治疗,她到最后连ICU都没有进。我们最终也没来得及好好说话,做一个道别。
同为肿瘤患者的家属,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比我要勇敢多了。眼下妈妈还能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他的决心换来的。
每天,ICU的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大多数家属都是留下电话号码,以便有需要时赶到医院。因为就算留在ICU门口,也见不到面。
但是晓兰的儿子不肯,他说,我守在门口,离妈妈近一些,我会安心一些。
他和父亲每天住在ICU大门对面的楼梯间里,那里有一扇窗户,可以远远地看到晓兰的房间。只是距离非常远,只能隐约看到房间的灯光或明或暗。
时间长了,晓兰的儿子可以从注射泵亮了几个,判断今天晓兰病情的变化。
最终,晓兰的儿子还是决定在气管切开同意书上签字。
签完字,他看了那份同意书好久,抬起头,问:“你说,我会后悔吗?”
我没法给他回答。因为当年的我自己,都没敢做这个选择。
气管切开后,晓兰总是醒着。
每天的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我总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谈病情,怕打扰母子俩短暂的相处时光。
晓兰的儿子总是变着法地,带满满一大包东西。
他带了和妈妈通的信,读给妈妈听。他给晓兰做了一个电子相册,给她看年轻时的照片;还用手机特效,录了一段自己老了之后的视频。
晓兰还是没法说话,于是他带了写字板,让晓兰可以简单写写画画。
晓兰总是淡淡地笑着,躺在病床上,看着儿子忙前忙后。
那天,晓兰的儿子和她说了很多话。
每次探视前,他都会在备忘录里写好要和妈妈说的话。后来他给我看了他的备忘录。
“小学五年级还是六年级,我带你去南京、去重庆,那时候是我带你更多,但你陪伴我、支持我更多。很快就让我成为了小小男子汉。”
“初中的时候,我记得你给我打蚊子、穿袜子、抄卷子。没有人不会穿袜子、不会打蚊子,但很多人长大了都不知道怎么去给别人穿袜子、打蚊子。爱的传递,是我们最深的关系。”
“高中的高光时刻应该是网恋。你是一边担心网恋,一边反对网恋,又一边支持网恋。这事儿让我感觉你真的蛮厉害,知道什么是对的,也知道照顾情绪,也知道怎么去做。”
“其实你可能不知道,从你查出肿瘤后的每一天,不论我在哪儿,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去给你祈福。保佑妈妈身体健康。每天晚上都会。”
“儿子很爱你。”
那天,晓兰用黑色的签字笔在纸上写了很多。
但她没有力气,画在纸上的,只是含混不清的几道线。
这时候的晓兰已经很累了,我对她儿子说,“妈妈都听明白了,让她休息一会吧。”
出病房后,晓兰的儿子指着那张纸,问我,“我一直不知道妈妈写的是什么,余医生,您帮我看看。”
我看了许久,确实很难辨认。
以至于很久以后我都在想,晓兰要说的是什么呢?

我们都抱以侥幸,希望这段平静的时光多持续一段时间,最好晓兰还能转到肿瘤科的普通病房。
病情的进展却让我们措手不及。
气管切开一周后,晓兰的肺部肿瘤浸润进一步加重。结节仿佛枯萎的藤蔓一样,弥漫到她的整个肺部,她的胸腔内到处都是肿大的淋巴结,胸管里每天都会引出源源不断的恶性胸水。
晓兰的肿瘤又恶化了。
肿瘤科的田医生想做最后的努力,她请来了肿瘤科的大boss会诊。他们和我们一起为晓兰制定了新的治疗方案。
晓兰开始使用靶向药物。即便药物效果不确定,副作用多,价格昂贵,但晓兰的儿子,还是义无反顾地支持使用。但是这次,晓兰的治疗并没有起效。
一周之后,她的肿瘤全身蔓延,呼吸循环都难以维持,家人决定出院。
晓兰回家后不久,我们收到信息,她在家中安静地走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那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虽然已经过去四年,但直到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妈妈在世的最后一个冬天,我和爸爸待在妈妈的病房里,窗外是南京少有的鹅毛大雪,房间里的空调发出低低的轰鸣声。
那样看似什么都不想的黄昏,此生再也不会有了。
那时,我妈妈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她执意认为自己进食减少是因为牙齿不好,因此一定要在过年的时候,去口腔医院定做一副假牙。
定做假牙的过程却慢得有些让人生气。
直到两个月后,妈妈离开人世,那副假牙才定做完成。
那时是四月,妈妈还是躺在病床上,我的朋友来探望她,给她带了新鲜上市的粑粑柑。
妈妈缓缓地转过头盯住。我问,“你是想吃吗?”
她没说话,于是我剥了一片,撕去上面的脉络放到她嘴里。
“好甜,”她勉勉强强地发出声音。这是她这辈子吃的最后的东西。
当时我女儿来看她。她说,要我女儿回家时“注意安全。”
她说完后就已经失去意识,“连句话也没有再丢下来。”
她走的那天,是个周五的早上。我爸爸和我,都在那个小小的病房里。隔壁房间的大姐说,“你妈妈真是个好人,走的时间是周五,连亲戚们参加葬礼都不用请假。”
我们母女俩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我很难判断,晓兰的儿子要用多久,来消化母亲离世的痛苦。
因为直到今天,我也还在这样的痛苦里挣扎。工作了十几年,我还没有完全明白,对于注定会离开的人来说,如果来到ICU结局注定是死亡,我们科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很久以后的一天,田医生忽然邀请我去她家吃大闸蟹。
她说,“你知道这个大闸蟹是谁送的吗?晓兰的儿子,他特意叮嘱我,要谢谢ICU的医生。”
我心里一沉,可是,我们并没有让他妈妈活下去。
田医生告诉我,当初送晓兰进ICU时,其实谁都没有想到,最终没等到她回到普通病房。
每当她看到晓兰躺在ICU,不能进食,不能言语时,她都会忍不住怀疑,送她进ICU,对那时的她来说,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看到晓兰的丈夫、姊妹、儿子守在ICU门口,他们期盼的眼神,她又觉得,这应该还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晓兰的儿子告诉田医生,“ICU的意义,除了争取机会,还有很重要的,好好告别。”
“我想让她走的时候,带着满满的爱离开。如果没有ICU,那个告别太匆匆了。”
在晓兰离开半个月后,她的儿子专门来医院道谢。他把晓兰最后写的那个含混不清的字,做成了一个挂件。
最开始,他没有看懂晓兰写了什么,感觉是一个个“之”字。
他反复和晓兰确认,“我知道,你想说爱我们是不是。”
晓兰点点头。
他不知道晓兰到底写了什么,但是他想,可能晓兰是想表达对他和爸爸的爱。
直到后来,他才突然意识到,晓兰写的可能是个“爱”字。
他把这张纸找了出来,还原了这个过程。
那天,晓兰先写了一个“我”字,然后写了“爱”。
他跟妈妈说看不懂。
于是晓兰又写了一个“爱”字,“第二个爱已经歪了。”
他说,“我之前进病房,一直想,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是我要告诉她,我们爱她。不管结果怎么样,希望她感受到爱,感受到力量。”
“其实,她也想告诉我们。”

之前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求助帖,有人想让网友们帮忙看看,亲人临终前写了什么字。

我印象最深的回复是:“在你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是任何字。”
晓兰给儿子留下的话,余一生和肿瘤科的田医生都看了很久,那是“爱”字吗?
她们其实也不确定。
但她们想,那个字是什么并不重要,因为这个字代表了“爱”。
后来,晓兰的儿子发给了余一生一段写给妈妈的话:
“我会永远爱你,永远想你,你会永远陪着我,当我遇到困难或开心的事,我会在脑海里找到你。”
“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在一起,你做我女儿,我照顾你,我陪你长大。”
“朝有光的方向走,我们会在那里重聚。”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赵岛泥 小旋风

插图:大五花

本篇7189字

阅读时长约18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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