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跑调，或许好过“完美”的音乐现场

图片来源：Pixabay

撰文 | 不周

审校 | clefable

从胎儿到老人，音乐或许是唯一一种贯穿我们整个人生的艺术形式。伤心时，我们需要音乐抒怀；开心时，要音乐伴着我们一起high！多数情况下，我们既是听众，也是歌者。毕竟，谁还不会在路上蹦跶着，边听音乐边哼几句小曲呢？

不管是作为音乐的输入者抑或是输出者，不和谐的音乐——比如跑调、失拍或诡异的和弦等——会给双方都带来痛苦。而这其中，跑调、离调或许是最为直接的折磨。

小概率的无可救药

提起唱歌跑调，我们最常想到的是那些“五音不全”的朋友。他们之中有人热爱唱歌，总是在KTV里用不和谐的曲调给朋友一些震撼。但如果细究所谓的“五音不全”，我们会发现其背后的原因很复杂，而每个个体又有根本性差异。

一些朋友跑调是源于对音调的感知“麻木”，他们无法分辨两个音符的音高是否一致。因此当听到一首歌曲，并试图跟唱时，他们的大脑中并不存在把音符唱多高的概念，更遑论准确地唱出来。而对音调缺乏感知，有一种罕见的情况：失乐感症（amusia），或更通俗地被称为音痴（tone deafness），这是一种缺乏乐感认知能力的先天性认知障碍。

图片来源：unsplash

患有失乐感症的人通常在听力和言语认知上的表现一切正常，他们能够通过音色分辨出谁在说话，也能识别环境中的各种声音，唯独缺乏对乐感（比如旋律和节拍）的感知。因此，如果没有人其他提醒，他们既不会发现别人唱歌跑调，更不会发现自己正离谱地走音。

通过监测失乐感症受试者的大脑电信号，神经科学家曾发现他们大脑的听觉皮层能够很好地检测不和谐的音符，但与非音痴者不同的是，他们处理听觉信息的脑区与产生意识的额颞叶区域的耦合相对较弱，这导致他们的大脑知道音符的差异，思想却意识到不到。

不过，真正患有先天性失乐感症的人群占比其实非常小。在2017年发表于《欧洲人类遗传学杂志》（European Journal of Human Genetics）的一篇文章中，研究人员通过在线听觉测试大规模地采集了16 000多人的数据，结果发现先天性失乐感症影响的人只占约1.5%（此前研究的结论约为4%），且女性和男性之间没有显著差异。

缺乏练习的大多数

但通过观察周边的友人（非常不科学的采样方法），你的“感觉”或许是：这个概率看上去有些小？事实上，除了真正的失乐感症人群外（再除去那些乐感天赋异禀的人群），绝大多数未经过系统音乐训练的人，其听声、辩声和发声的能力都或多或少地有所欠缺，这才是唱不准音的根本原因。

如果不常听音乐或有听觉受损的情况，即使没有失乐感症，也难以很好地区分音调的高低。但通过大量地练习，比如学习演奏某些乐器或视唱练耳等，多数人都能获得唱准音调的必备技能：听准音。

那么，能准确分辨音高，就一定不会跑调了吗？这又引出了另一项技能：发声。发声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它需要人体多种器官的协调合作。我们必须从肺部或腹部呼出一口气，让气流通过气管抵达闭合的声带处，引起声带的振动，才能发出声音。而声音经过咽、喉、口、舌、唇的协同动作，又能发出不同的字词。显然，最常见的一种发声方式正是我们日常的讲话。

我们在讲话时发出的声音，会随内容和情绪的变化出现轻重缓急，语调也会有起伏高低，这形成了每个人独特的语气。而这其中的语调起伏也说明，其实每个人都能发出不同音调的声音，也相当擅长发声。只不过，唱歌这种发声方式更为复杂，若只论音调，想要稳定地发出准确的音高，就需要对自己的声带做到极为精准的控制。

不难注意到，人体发声机制的核心是气流冲击声带产生的振动。而声带要如何振动发出不同的音高，主要依靠它周围的甲杓肌群（TA）、环甲肌群（CT）等肌肉对声带的协作控制。其中，CT肌肉在收缩时，会拉伸声带，使它变得长而薄；TA肌收缩时，则会让声带缩短、变厚。这二者的相互作用能改变声带的长短和状态，从而控制声带振动的基频，也就是音高。因此，当我们想发出某个音高，大脑就会发出对应的指令，调动喉部肌肉伸展收缩来发声。

听上去好像很容易。然而，和我们开始健身时想要感受某处肌肉在发力一样，对于那些不主动使用的肌肉，未经练习的大脑就像是处于失联状态的路由器。不管怎样用力地想，身体始终是“不知所措”的迷茫状态，不知该如何动作。多数人唱歌时也是这样，我们想要调动喉部肌群，却根本不能做到精细控制，所以有些人会表现出“明知在跑调，但就是唱不准”的窘况。

当然，由于缺乏训练，对于超出自己音域的高音和低音，我们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事实上，每个人能够发出的音高是有极限的，牵扯着声带的喉部肌群就像是一条条皮筋，我们可以通过训练最大程度地开发它的“弹性”，但也仅限于此，就像我们经过田径训练，定能比之前跑得更快，却不太可能打破世界纪录一样。甚至那些专业歌手，他们的音域也各有高低和宽窄之分。

真实或完美的音乐现场

而在发出准确音高之外，歌声是否具有美感涉及到的因素复杂而繁多，从对气息的控制，到声带控制、口鼻喉腔以及头骨的形状大小，以及身体和心理的状态，都决定了我们能发出的声音质量。那些具有天赋且经过大量练习的歌手，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专业的歌手也会出现跑调、走音的状况，比如在现场演出时，歌手的耳返如果出现故障导致听不到乐器和自己的声音，限制了感知音调的听觉，大概率会走音；疲惫、高度焦虑的状态也会影响歌手对声带的控制；或者在做高难度演唱时，也很容易出现失控等问题。

音乐产业的从业者认为，跑偏的音准会影响一首音乐作品最珍贵的情感表达。但作为人类，歌手永远无法像机器那样保持音高的完美标准——唱在钢琴键上，而现实却是多数都唱在靠近琴键的缝隙里。既然无论如何都唱不准，便有了后期工程里的音高修正技术。

图片来源：Unsplash

自20世纪40年代起，饱经歌手跑调录音“考验”的音乐工程师们，就不断地在优化音高修正技术。从最早的添加混响、回声，到通过调整磁带转速来微调音高，到70年代的数字调音器，到80年代的数字采样器、效果合成器和工作站，再到90年代的自动调音（auto-tune），人们终于能够以无比轻松的姿态来调整声音的音高和速度。尽管伴随着auto-tune的出现，音乐领域涌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争议，有人称赞它为“划时代的发明”，有人则斥道“毁时代的工具”。

如今，音高修正技术已极为成熟。我们听到的绝大多数录音版的歌曲，都是“完美”的，而在现场演唱时，实时的音高修正也给歌手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安全感”。甚至，可以不唱。

不管观众怎样想，越来越多的“完美”现场正在取代真实的、具有瑕疵的表演......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环球科学”。如需转载，请在“环球科学”后台回复“转载”，还可通过公众号菜单、发送邮件到[email protected]与我们取得联系。相关内容禁止用于营销宣传。

《环球科学》11月新刊正在热卖

各电商平台均有销售

点击【在看】，及时接收我们的内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