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关押独立女性的监狱：生活像天堂，我不想回家

上帝审判道德，人类制定法律，可偏偏有人想扮演上帝。

在阿富汗，有一种专为女性量身定制的罪名——「道德罪」。

婚前性行为、逃离家暴、甚至被强奸，都有可能让一名女性被判刑。

然而，监狱中的女人们却说：入狱，才是我自由的开始。

她们在女子监狱，过得像天堂

在阿富汗，女性通常被视作男性的财产。

女性要穿着遮蔽全身及面部的蓝色长袍「布卡」才能出门。

以保证她们对丈夫的绝对忠诚。

据美国和平研究所的数据，阿富汗有90%的妇女，正遭受各种形式的婚内虐待。

但如果女性反抗，则会被视作一种不忠的表现，会被丈夫或家人送进监狱。

阿富汗监狱关押的女囚，有一半是因为「道德罪」入狱。

婚前性行为、逃离丈夫、出轨、拒绝卖淫、被强奸……这些都能成为罪名。

证据甚至可以是未通过童贞测试。

瑞典纪录片导演玛利亚姆·梅齐埃，带着团队走进监狱，希望记录下这些女性所遭受的不公。

可当剧组走进高墙内，却看到一幕令人吃惊的景象——

没有人喊冤，没有人哭泣，女囚们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在这个全是女人的高墙内，她们不用再穿罩袍，不会再被丈夫殴打，孩子也被允许带进监狱抚养。

女囚们一起组团带娃，分担家务。

闲暇时，她们就坐在阳光下跳舞，化妆，涂指甲油……

入狱前她们被教育，只有终生守节的好女人才能上天堂，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没想到，杀夫才是天堂的敲门砖。」一位名叫帕利斯的女囚犯这样说。

墙外的妇人穿着厚重罩袍，高墙内的女囚却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监狱的院子里，三名女囚犯一边讲着黄色笑话，一边嬉笑打闹。

「哪个男人碰到纳吉贝还能有救？」

她们的言行举止，如果在监牢外面，必要招来一场杀身之祸。

可现在，身穿绿色便袍的纳吉贝正手舞足蹈地吐槽自己丈夫，嘲讽阿富汗的男人们。

「如果他们怕被女人诱惑，那他们就不该要求做爱。」

她十岁时被迫嫁人，怀孕两个月时，丈夫又带了其它女人回家，还把她打得皮开肉绽。

纳吉贝不能忍受这种屈辱，逃离了这个让自己名为家的牢笼。

直到被判十年监禁，她才发现遍地都是志同道合的悍妇。

监室内，莎拉正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地朗读着情人寄来的书信。

她与贾维是一对恋人，没有征得父母之允，只能相约私奔。

直到双方家人报警将二人逮捕，这对恋人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他们关押的监牢仅隔一道土墙。

不能使用手机，莎拉就让狱友的孩子帮自己与男友递信，约定出狱之后就结婚。

最让守卫头疼的是，莎拉为了偷看男友，还在厕所墙上挖了六七个洞，有人堵上她就再挖。

「这40个女囚犯，比500个男囚犯还难管。」这是监狱长每天早上都要念叨一遍的话。

隔壁的男囚犯不服管教时，只要用延长刑期吓唬一下，对方很快就会服软。

女囚犯则不同，她们巴不得被判个无期，在狱中享受天堂般的自由生活。

就连守卫们都知道，胆敢惹恼这些女人，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这些女人们却深知，外表强悍的她们，不过是一只只提线木偶。

高墙之外，家人仍手持一根隐形的丝线，操控着她们的生活——经济权。

进了牢房，也逃不掉的噩梦

无钱寸步难行，这句话哪怕在天堂也一样应验。

尽管监狱里的女人暂时躲开了家暴，却不得不为了孩子的生活费，与施暴者保持联系。

监狱允许带孩子，却不会为孩子提供食物与生活用品。

只有家人来看望时，她们才能得到一些钱、食物、棉布…… 

一位叫席玛的女囚犯，在入狱前长期忍受着丈夫的家暴。

丈夫经常打她，打其它老婆和孩子，席玛曾亲眼见到他把一个孩子活活打死。

但在阿富汗，男人拥有「道德罪」的永久豁免权。

丈夫打死妻子、孩子，被视为一种正当的管教权，不会被抓进监狱。

席玛只能请求继子（丈夫的大儿子）带她逃回娘家，却被丈夫指控逃婚、娈童。

讽刺的是，那位帮助席玛逃跑的继子已经二十多岁，早就不再是什么男童。

而丈夫娶席玛的时候，年纪却比她父亲还要大。

有财力的年长男性迎娶穷人家的女童，是阿富汗常见的婚姻形式。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席玛死都不会愿意再见到这个男人。

上次丈夫来看望她时，当众把她毒打一顿。

这次，经过监狱长的思想教育，丈夫没有动手，只留下一些钱和一句「出狱后，我会杀了你」。

但这样的恐吓，对另一些女囚来说几乎是一种奢望。

纳吉贝十岁出嫁，因为逃离家暴，在监狱生下孩子。

过早的妊娠使她的身体无法正常产出奶水，孩子要靠喝牛奶维生。

但要买牛奶，只能问丈夫要钱。

那天，她让狱警打电话给她的丈夫要牛奶钱，对方却始终没有回音。

三天后，她意识到，自己被丈夫抛弃了。那个男人连离婚程序都不愿走，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纳吉贝身上只剩下一块钱，眼看孩子就要饿肚子了。

可就连这一块钱，也被一个守卫偷走了。

怒火中烧的纳吉贝抓住那个偷钱的守卫，当众揍了她一顿。

还带着姐妹们一起站在监狱大门口，大骂监狱的管理层。

她虽然身为囚犯，却从未有失诚信，向姐妹借的每一分钱，她都会如期归还。

倒是这些仗势欺人的守卫们，每次帮犯人采购食材时，都要狠狠敲上一笔。

一块钱的肉，收她们三块。

如果谁失去了家人的照拂，守卫们则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凌，克扣她们的钱，偷走她们的生活用品。

「我们是犯人，但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权利。」

但纳吉贝慷慨激昂的演讲，打动了所有姐妹，却激怒狱警。

他警告纳吉贝，如果再这样「泼妇」下去，他们将会把她移送到另一家更偏僻的监狱。

相比之下，从未结过婚的莎拉，倒是像个傻白甜。

不用伺候孩子，每天的牵挂就是住在隔壁监狱的男朋友。

狱友的孩子可以自由出入，她用一些小零食当奖赏，托他们帮自己给男朋友送信。

时不时还让孩子们捎来男朋友的衣服，亲自给他洗。

直到姐妹们都看不下去劝她：「别给他洗衣服了，这样做对你没什么好处。」

可莎拉却一脸幸福地解释，能替心爱的人洗衣服，自己也很高兴。

从丈夫手里虎口脱险的姐妹，很难理解莎拉这种行为。

为什么要对一个男人这么殷勤，失去这个男人的爱，她会死吗？

答案是：会。

她们出狱后，被家人判死刑

阿富汗有一句谚语：「女人穿白衣服进夫家，穿着白衣服出夫家。」

两件「白衣服」分别指的是婚服和丧服。代表着女人永远属于丈夫，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因为「道德罪」入狱的女性，获释通常意味着死亡。

她们会被视作败坏门庭的荡妇，遭到丈夫、兄长、甚至父母的荣誉击杀。

莎拉为男友洗了三年的衣服，终于等到了获释的这天。

还未来得及感受重见天日的喜悦，惶恐与不安就填满了她的内心。

如果当初与她一同私奔、入狱的男人不愿意娶她为妻，她将会被家族当作不洁的女人处死。

在极端的父权社会中，情人的背叛足以将一个女性判死刑。

出狱前，莎拉托一个小男孩，向男友递去一封承载着她生命的信，问男友愿不愿意娶她为妻。

可当男孩蹦蹦跳跳地回到莎拉面前时，却带来一个噩耗——他说，他没办法回答。

莎拉脸色苍白地追问，什么是没办法回答？俨然忘记了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十岁孩子。

但此时的男孩却显得更成熟，他告诉莎拉：「没办法回答的意思，就是不想吧。」

莎拉哭了，但无论对于爱情，还是生命，她的眼泪都不够真诚。

当女性的生命被牢牢捆绑在男性身上时，痴情，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命运。

可正在她陷入深深的绝望时，同监室的姐妹却对她说：

「现在你是单身女孩了？为什么哭泣？」

「永远不要再哭了，要像狮子一样活下去。」

她可以为了爱情，冒着被父母杀死的危险逃婚。

也可以为了自由的生存，逃向天涯海角，逃离背叛她的家庭与情人。

临行前，重刑在身的狱友把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下，戴在莎拉的无名指上，擦去她的眼泪。

姐妹们围绕在她身边，像送新娘出嫁一样将莎拉送出监狱的大门。

她们唱着阿富汗民谣：「我们美丽的新娘就要离开了，离开时不要哭泣，我们的土地会在你脚下长满花朵……」

三个月后，莎拉住进了妇女庇护所，从此再也没有见过男友贾维。

贾维则听从父母之命，娶了一个陌生女人，住进了世俗的牢笼。

2020年5月，新冠疫情肆虐全球。

阿富汗宣布将会释放监狱中的非重刑犯，数千名的像贾维一样的男性囚犯重获自由。

然而，关押女性的「道德监狱」却没有获得赦免。至今，莎拉们仍在囚牢之中。

但对于这些女性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她们对抗荒诞的「道德指控」和性别压迫，用勇气和意志编织起自由和尊严的保护网。

人人畏惧的监狱，因为她们成了欢歌笑语的天堂。

生活在炼狱般墙内，放逐更像是一种勋章，监牢的大门也可以是自由的起点。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祂又会庇佑哪一端的子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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