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是以前写的,后来被收到书里后,因为版权原因删除。
最近HBO正在热播连续剧《The staircase》,是基于这个案件改编的,所以应一些读者要求,修改后重新发一下。Netflix 曾制作过一部13集的纪录片《The staircase》(和HBO的剧同名)。从 2002年至2017年,它跟踪案件进展,跨度16年,讲述了富有争议的案情。基于这个纪录片、新闻报道、访谈节目、网上可以下载的法医报告,我整理并讨论这个案件。本案于2001年发生在美国北卡罗纳州的Durham市的一栋豪宅里。豪宅占地3.5 英亩,使用面积达1000平方米,有五个房间,曾经是一些电影的取景地。
豪宅主人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妇,丈夫迈克尔·彼特森(Michael Peterson)58岁,是个小说家,妻子凯瑟琳(Kathleen Peterson)48岁,是跨国通讯公司Nortel的副总裁。
迈克尔和凯瑟琳夫妇共同养育着五个孩子。
其中两个男孩是由迈克尔和前妻苏所生,两个女孩是迈克尔在上一段婚姻时期收养的。也就是说,四个孩子是迈克尔带过来的。另一个女孩卡特琳是凯瑟琳和其前夫所生。
比起他们的财富来,更让周围朋友津津乐道的,是两人的爱情。许多朋友证明,再没见过比他们更合拍的夫妻。他们的爱情是所有人梦想的那种,从不争吵,风趣幽默,有讲不完的笑话,一家人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案发那天是2001年12月9日,孩子们都在外地读大学或者居住,并不在家。凌晨2:40,911接线员突然接到迈克尔的电话,语气惊恐:“我的妻子发生意外了,她还在呼吸……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接线员问他是从多高的楼梯摔下来的时,他发出“呃,呃”的声音,似乎在走向楼梯去数。大概10秒钟后,他回答:“15或者20级吧。”挂断电话一分钟后,他再次报警,除了催促救护车外,还提及妻子已经没有呼吸了。电话里充满惊恐的啜泣声。接到电话7分钟后,警察与医护人员赶到现场。与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迈克尔的大儿子陶德和他的四个朋友。陶德声称自己刚参加完派对,接到父亲的电话就赶了过来(他当时居住在其他居所)。首先到达的警员的第一反应是,现场似乎并不符合他经验中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景象。尸体仰面朝上,后脑勺搁在第一级台阶上。墙上、地板上、尸体上到处都是大量鲜血,有些血迹的位置很高。她光着脚丫,脚底板上都是血。
一些血迹已经干了,几乎不会沾到警员的身上。
迈克尔的球鞋脱在一旁,旁边还有多块沾血的毛巾。
厨房水槽里有浓烈的酒味,桌上放了一个空酒瓶和两个酒杯。迈克尔身穿短裤和汗衫,不停啜泣。迈克尔告诉警员,他和凯瑟琳在快到凌晨12点时决定去泳池边坐坐聊天,两人喝了不少酒。坐了一会儿,他们就回到房子里。但这时,迈克尔发现泳池边的灯还没关,于是又走回去关灯。
等他关完灯回来,却发现凯瑟琳倒在了楼梯下方的血泊中。他认为凯瑟琳是醉酒加上吃了一片安眠药后,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在开庭时以及《楼梯悬案》纪录片的开头,迈克尔又改变了他的说法:当晚,凯瑟琳和迈克尔坐在泳池边喝酒聊天,待了若干个小时。后来凯瑟琳说她第二天一早还有会议,就先进了屋。而迈克尔则继续留在外面抽雪茄,大约多待了45分钟,直到2:30才进屋。尸体全身有38处伤痕,头皮有七处很深的裂伤,颈部甲状软骨骨折,眼眶、眉下、鼻子、右耳和太阳穴都有伤,手腕和手臂也有伤口,她死于失血过多。
(法医报告)
她左右两只手上还各抓了几根自己的头发,有些被连根拔起。头发中发现了一根微小的绒毛,一根松针,还有后脑勺头发里有一小片木头碎片。
法医认为,凯瑟琳头皮上的致命伤口来自于凶手用钝器的连续击打,颈部骨折是掐脖子造成的,其他伤口是防御伤。由于迈克尔是当时唯一在房子里的人,自然成了嫌疑人。警方在调查时,有人对他们说起一件很巧合的事。16年前,迈克尔两个养女的生母,也是在楼梯下方身亡的。这要从迈克尔的经历说起。迈克尔于1943年出生,毕业于杜克大学的政治学系。他当年在校时是风云人物,不仅外表风度翩翩,又是运动健将、学校的兄弟会主席,也是校报编辑,颇受女生欢迎。毕业后他在美国国防部工作。同年,他和第一任妻子苏结婚,生育了两个儿子。1968年,正值越战期间,他在美国海军服役,被派往越南。他于1971年退役。此后,迈克尔和苏在德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他们在那里认识了另一对夫妇伊丽莎白和乔治。两对夫妇有很多共同点:妻子都是小学老师,丈夫都是退役军官。后来乔治在某次军事行动中去世。他去世后的那一年,伊丽莎白和迈克尔夫妇的关系更为亲密。1985年的一天早上,伊丽莎白的保姆去上班时,发现伊丽莎白死在楼梯下方,现场的地板、墙上都有大量鲜血。而前晚,迈克尔一家刚和她吃了晚饭,饭后迈克尔送伊丽莎白回家,并照顾她的两个女儿上床睡觉后才离开。因此,最后一个见到伊丽莎白活着的人,很可能就是迈克尔。1985年时德国的法医技术还很落后。接到保姆报案后,医生和警察赶到现场,把一个针管插入伊丽莎白的脊椎,发现液体浑浊。加上获知伊丽莎白此前曾和家人抱怨头疼,以及她本身疑似患有血管性血友病,医生便认定她当晚发生“脑溢血”后,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伊丽莎白死后留下了两个女儿,当时分别为一岁和两岁。迈克尔收养了这两个女孩,也继承了伊丽莎白3.5万美元(一说6万美元)的遗产。在案发一年多后,即1987年,迈克尔夫妇就分居了,两个儿子跟随苏在德国生活,迈克尔则带两个养女回到美国。把两个案件联系起来后,检方做出决定:18年后重新开棺验尸。为伊丽莎白尸检和为凯瑟琳尸检的是同一个女法医,她的结论令人吃惊。她发现在伊丽莎白的头部同样有多个裂口。女法医结合他人对现场大量血迹的描述,认为伊丽莎白死于凶手对其头部的连续击打。凯瑟琳一案开庭时,检方还从德国请来了伊丽莎白的保姆、好友等人出庭。那些证人都描述看到了一个不太合理的现场,不仅有大量鲜血,有些鲜血的位置还非常高,就连高个子都需要伸手才能触及,摔下楼梯不太可能把血溅得这么高。如今,伊丽莎白的娘家人和凯瑟琳的娘家人一样,都相信迈克尔就是凶手。可能出于策略原因,检方并没有说迈克尔杀死伊丽莎白,而是指出,迈克尔可能从伊丽莎白之死中得到灵感,把凯瑟琳的死伪造成意外。迈克尔曾以自己的军旅生活为题材写了三部小说。其中一部登上了畅销书榜,据说因此拿到了几十万美元的版税。他为当地报纸写专栏,批评政府官员,也批评了后来起诉他的检察官,因此一些人认为检察官在办案时,有报复的嫌疑。迈克尔刚搬回北卡住的学区刚好是凯瑟琳和女儿住的那一个,两家的女孩是朋友,也让她们的父母由此相识。她读高中时是整个年级第一名,是杜克大学工程学院历史上招收的第一个女学生。她工作能力极强,30多岁已担任跨国通信公司Nortel的高管。凯瑟琳是事业型女强人,但感情上却不顺利,上一段婚姻因为前夫的出轨而离婚,这让她备受打击。在离婚后的一两年内,女儿卡特琳每天夜晚都能听到母亲独自在床上哭泣。令卡特琳高兴的是,自从母亲和同学的父亲迈克尔交往后,每天都那么快乐。因此当母亲去世后,卡特琳一度站出来替继父说话,说他绝对不可能是凶手。1989年,凯瑟琳和迈克尔搬到了一起同居。(一种说法是两人在90年代才相识。)凯瑟琳很有爱心,不仅接纳了迈克尔的两个养女,还让他的两个儿子也从德国搬过来一起居住。迈克尔的儿子之一是问题少年,在杜克大学读书时因为制造爆炸物入狱四年。1997年迈克尔正式与前妻离婚,并和凯瑟琳结婚。他按照凯瑟琳的喜好,举行了一场盛大婚礼。婚后,凯瑟琳不仅事业蒸蒸日上,升为Nortel的副总裁,而且精力充沛,亲自照顾五个孩子们,替他们做饭,料理家务。两个养女也表示,凯瑟琳是第一个替她们梳头发的人,她们从内心接受了她作为自己的母亲。据说迈克尔的两个儿子不喜欢凯瑟琳,因为他们的父亲此前对自己的生母苏一直很冷淡,从没有像对凯瑟琳那么热情过。但慢慢地,他们也接受了凯瑟琳,至少在表面上。到2001年案发时,两人已经一起生活了12年。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两人感情甜蜜如初,令周遭人羡慕,纷纷用“完美”、“理想化”等词描绘。如果一切都如所说的那样,迈克尔有什么动机杀害凯瑟琳呢?据检方调查,迈克尔和凯瑟琳的生活方式奢侈,其实当时已经入不敷出。迈克尔除了一本书畅销外,后来其他书都反响平平,一直没有什么收入,曾竞选市长和市议会,也都落选了。案发前几年他基本没啥进账,全靠凯瑟琳养家。凯瑟琳当时年薪145,000美元,这在2001年的北卡是非常高的薪水了。但检方却发现,截至案发时,他们光信用卡就欠下了14万美元,几乎是靠信用卡透支在维持家庭运转。想想养这么大的家,什么都要钱。三个女儿都到了读大学的年纪,美国大学学费很贵。这么大的老房子,不时需要维修,每次都是几千、几万美元的账单。偏偏2001年经济不好,当时Nortel公司已经裁掉了2/3的员工,凯瑟琳在无奈裁掉自己下属的同时,也担心哪天会轮到自己。而同一时间美国股票大跌,她本来指望用于退休的价值几百万美元的股票跌到了只剩小几十万。案发后,警方恢复了案发当天12月9日下午迈克尔删掉的邮件,从中得知,迈克尔写信让他的前妻苏把房子抵押贷款,取出三万美元来付两个儿子的信用卡账单。他特意交待不能让妻子凯瑟琳知道此事。而养女之一也在问自己的舅舅能否帮忙付5000美元的学费,可见当时她的养父母已无力支付。凯瑟琳死亡能为迈克尔带来什么?一份 Nortel公司给凯瑟琳买的价值140多万美元的人寿保险,因为在婚后,凯瑟琳就把受益人从前夫改成了迈克尔。此外,凯瑟琳还有35万美元的“递延补偿”,以及其他各种补偿。如果她在世时被裁员,这些公司福利恐怕是拿不到的。但如果她是在职期间意外跌下楼梯死亡,这些钱都将归迈克尔。那么迈克尔可以不工作,继续享受奢侈的生活。但辩方律师认为这是胡扯:凯瑟琳作为高层被裁掉的可能性很小,天下哪有丈夫会为这样一个捕风捉影的裁员消息杀死爱妻?再说毕竟是凯瑟琳在养家,杀了她,岂不是全家一点收入都没了?因为迈克尔成为被告,人寿保险后来把保险支付给了凯瑟琳的女儿卡特琳以及她的亲生父亲。最后 Nortel公司为副总裁之死支付了38万5000美元的“递延补偿”、死亡福利等。这些钱进了迈克尔的账户,他拿到后,支付了部分律师费。根据纪录片,律师费高达七八十万美元,还不包括后来持续多年的上诉。他们居住的这栋豪宅也在2003年上市出售。由于发生过命案加上经济环境不佳,从一百多万美元降价到60多万美元才在2004年售出。检方的第二点动机或许更具说服力。它说明这对夫妻的婚姻根本不是外人看到的,或者凯瑟琳以为的那么“理想”。警方在案发后扣押了位于二楼的一部电脑,在其格式化的硬盘中,恢复了几百部色情影片和2000多张下载的色情照片。惊人的是这些色情影像中大部分是男同性恋内容。专家还发现他删除了大量gay色情网站的浏览记录。警方还发现迈克尔在9月时曾发邮件和一名当时正在念大学的男妓“Brad”(化名)谈生意,约好了趁凯瑟琳上班时,在家里进行性交易,150美元一小时。但约好的那天Brad因为太累而没有赴约。Brad出庭承包了整个纪录片的笑点。他当庭阅读了两人之间极为色情的电子邮件。当检方问他,双方见面后准备干什么时,他回答:“普天下任何事都可以干。”当检方问他的已婚客户中有什么人时,他说“有法官”,还连忙补充一句,“不是现在法庭上这个。”但Brad称,迈克尔在邮件里说,自己的婚姻很快乐,不希望这次嫖娼影响他的婚姻。
辩方辩称,迈克尔是一个双性恋,而凯瑟琳是个开明的女人,早就知道并接受这一点,还经常拿这个开玩笑说他的那些军队里的小伙伴都是gay。在纪录片中,迈克尔承认自己在第二次婚姻中多次出轨,且对象都是男性。但他坚持自己是爱妻子的,凯瑟琳是他的灵魂伴侣。至于其他那些只是肉体出轨。此外,迈克尔的人品还遭到质疑,因为他曾经在竞选市长时撒谎。他说自己在越战中因受伤而退役,却被记者揭露出来,他退役其实是因为在日本时出了个车祸。而他拿出来的几个越战勋章,记者也没找到相关记录。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凯瑟琳的两个妹妹以及凯瑟琳的亲生女儿卡特琳在看到检方拿出的证据后,都站到了反对迈克尔的阵营。于是,卡特琳也和另四个坚决支持迈克尔的兄弟姐妹决裂。
迈克尔的高额律师费不是白花的,他们找到李昌钰和 Werner Spitz这两位法医界大咖来论证他们一方的理论。在我写的《真凶是谁? 破解美国六岁选美小皇后密室死亡之谜》这个案子里,这两个专家也曾被某节目组请去重新演绎现场。有专家指出,凯瑟琳接近头顶的部位也有头皮撕裂,一般从楼梯上摔下来不太可能会这么重撞到头顶心。而且除了两个横向的伤口外,其他伤痕都是竖着的,这也不符合摔下来时磕到木头台阶的情况。Werner Spitz没有出庭,但最后李昌钰出庭作证,他认为凯瑟琳的伤口更符合跌下楼梯,而不是被击打。他推测凯瑟琳当时在上楼梯时重心不稳、脚滑,往后仰,摔下来时撞到了对面的带凸起的门柱。当她想站起来时,踩到了自己的血滑倒,再次撞在了台阶上,手腕也撞在台阶上。颈部骨折也是撞击造成。辩方抓住的一点是:虽然头皮有裂伤,但是颅骨没有骨折,脑部也没有颅脑损伤,这在打击造成的伤口中不多见。一般如果真要杀人,肯定用尽力气击打,那么通常来说会伴随颅骨骨折或颅脑损伤,或两者都有。而检方则认为迈克尔是用吹火棒(用于向火炉吹火)或者类似的又轻又硬的钝器击打凯瑟琳的头部,这可能造成头皮多处撕裂,但又没有造成骨折。凯瑟琳的妹妹曾买过四根吹火棒送给家人。她说此前每次去凯瑟琳家,都看到那根东西在火炉边,但是案发后不见了。戏剧性的是,就在临近陪审团做决定前几天,迈克尔的儿子在车库里找到了一根吹火棒,它显眼地倚墙站立,上面有灰尘和蜘蛛网,证明长久不用。迈克尔的儿子说这根就是消失的那根吹火棒,它很久没被用了,不可能用于杀人。
辩方认为,警方早已找到了,故意不提此事,就为了赖它是凶器。而检方则认为,他们几十人搜索过车库都没找到,它不可能本来在那里。是迈克尔家人隐藏后,故意在这一刻拿出来打击检方。尽管有李昌钰支持摔下楼梯的理论,但当时检方的血迹分析师Duane Deaver做了一个试验,还原了钝器击打杀人的现场。他用一根吹火棒击打塑料头颅,模拟出了血迹溅在迈克尔大裤衩上的痕迹。他认为,墙上、地上、身上的血迹只可能是在这种情况下形成的,而不是摔下楼梯形式的,这和李昌钰的结论完全相反。实验中有争议的一点是,Duane Deaver模拟击打时站在一个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位置: 楼梯的墙外。但Duane Deaver指出一点,迈克尔的大裤衩里面有向上溅进去的血迹。这只可能在一种情况下形成——在血飞溅的时候,迈克尔正站在凯瑟琳的上方,即,正在击打她。而李昌钰则认为,这是当迈克尔移动尚有呼吸的凯瑟琳时,凯瑟琳头发把血迹甩入迈克尔的裤管的。看完纪录片后的第一感觉是,辩方律师很牛,敬业、头脑清晰、思维敏捷、表达精确。连迈克尔自己也在纪录片中感叹,在美国有钱人请得起好律师,可以想方设法脱罪,而那些穷人怎么办呢?尽管律师和迈克尔非常有信心,但陪审团讨论后一致决定:一级谋杀罪名成立。迈克尔在被起底那么多黑历史、名誉扫地后,又被判终身监禁,不得保释。迈克尔2003年入狱,坐了八年牢。在这八年中,他的上诉全都被驳回,他对此已经不抱希望。之前的血迹分析师Duane Deaver在其他案子中被人揭发故意隐藏对被告有利的结果,以证明自己的结论。此前一起案子因此翻案,Duane Deaver也被解雇。调查发现,Duane Deaver可能在34起案件中伪造过证据。补充一句,Duane Deaver其实在2014年通过州人力资源委员会投诉过对自己的解雇不合理,后来他的老东家不得不重新雇佣他,还赔偿了他30个月的薪水。2011年新律师抓住 Duane Deaver这个把柄以及其他一些程序错误(比如那些证据袋混杂保存),从而要求法官撤销迈克尔的罪名,直接释放,被法官拒绝。2017年,迈克尔和检方达成了Alford plea认罪协议。这种协议比较特别,他可以不直接认罪,但又必须承认检方有足够的证据定他罪。而检方则把罪名减为“过失杀人”。由于他服刑时间已经超过这个罪名相应的时间,他立刻获得释放。此时已经70多岁的迈克尔老态龙钟。他出庭后说,自己没杀凯瑟琳,达成认罪协议只是因为实在耗不起了,打官司的钱也花光了。受害人凯瑟琳的妹妹在法庭上愤怒控诉迈克尔和《楼梯悬案》的纪录片,这一段本身也被收录进了纪录片。她认为这部纪录片虽然是在讲述此案,但对受害人凯瑟琳几乎没有介绍和关注,把所有的时间全都放在被告的心路历程上,非常地有偏见。《楼梯悬案》纪录片共13集。虽然我很敬佩其创作人员横跨16年,一直跟踪拍摄本案被告迈克尔及其律师团队,我也认为它从艺术上呈现了一个内心丰富的迈克尔的形象,但我对于其呈现出来的视角亦无法认同。本纪录片虽然长,但信息量却少得可怜,对案件关键的信息故意忽略,譬如连案件发生当天完整的时间线都没有提及。除了双性恋、凶器和血迹这几个辩方主攻的方向外,其他偏向检方的重要证据几乎只字不提。经常一整集都让观众看被告律师怎么聊天、打趣、讨论辩护策略,或者看迈克尔喃喃自语、感叹人生。这部片子受众很广,一些观众看完后不会再搜索其他信息,而是直接认为这是起冤案。迈克尔在纪录片最后说,自己始终戴着婚戒,为了纪念最爱的妻子凯瑟琳。但纪录片却没告诉观众的是,迈克尔和本片的法国女剪辑师在2002年(也就是案发几个月后)就“恋爱”了,并交往了十几年,贯穿整个纪录片拍摄期间。迈克尔70多岁获释后曾经去法国待过,两人最终分手。在2009年,一个迈克尔和凯瑟琳的邻居,也是个律师曾提出过可能猫头鹰是凶手。这个理论听起来好像有一些道理。北卡州是横斑林鸮(一种大型猫头鹰) 活跃的区域,当地偶见猫头鹰袭击人的事件。12月底是猫头鹰交配的季节。特别如果母猫头鹰怀孕了,比较容易攻击人。但本案发生在12月初,还没到交配季节。其次,在法医的报告中,凯瑟琳的手上抓了自己的一小缕头发,头发上发现了一根微小的绒毛,而横斑林鸮的爪子上是覆盖着绒毛的。再次,凯瑟琳的伤口有三处是三叉型的,符合猫头鹰爪子的形状。这种理论认为凯瑟琳可能当时从泳池回家前遭到了猫头鹰的袭击。
猫头鹰的爪子划裂她的头皮,缠住了她的头发,她伸出双手保护自己的脑袋,所以手上和手腕也被抓伤。她为了解开爪子,拔掉了一缕头发在手上,而猫头鹰带走了一块头皮。她挣扎着跑进家门,在门框上留下一道血印,门外地面就有两滴血。她本来想回房间止血,但因为流血过多加上惊恐,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再次撞击伤口,导致失血过多而亡。辩方并没有拿这个假设来辩护,而是坚持喝醉酒后从楼梯上摔下来,或许因为他们自己也觉得有点太匪夷所思了,怕说服不了陪审团,不敢冒险。研究鸟禽几十年的专家大多是这个反应: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猫头鹰袭击人这么严重啊……我搜集了一点关于横斑林鸮的知识。总结如下:横斑林鸮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类,也不会蠢到把人类当成猎物。它们攻击人类一般都出于自我防卫,比如人类闯入了它的领地而它刚好怀孕了。从泳池到屋内虽然是小径,但明显是人类的生活区域,通常不太可能被猫头鹰认为是它的领地。既然是防卫型的,横斑林鸮攻击人主要是为了吓跑人,让人类离开自己的领地。因此它的袭击方式是fly and attack,即在飞行过程中降低高度猛击一下后,立刻飞走。我查了大量横斑林鸮过去袭击人的照片,伤口都是点状的而不是三叉型条状的。假设是猫头鹰从后脑勺袭击,而凯瑟琳手和手腕的伤口可以解释为是她自己伸到头顶也被啄,那么她的正面眼眶、太阳穴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呢?如果她是在户外遭到袭击,她必然会尖叫,理论上坐在泳池边的迈克尔也应该能听见。如果她从泳池回来时遭到猫头鹰袭击,逃进屋后想上楼梯又刚好摔下来,尸体怎么会是光着脚丫呢?鞋子在哪儿呢?凯瑟琳的头发中的微小绒毛并未做测试,不清楚是否属于横斑林鸮。但她如果当天在泳池边坐过,有羽毛和树叶粘在头发上,或者枕头里的鹅绒钻出来,细小纤维留在头发上,都是非常正常的。对我来说,如果本案真的是猫头鹰或者摔下楼梯导致的意外,那么迈克尔的一些谎言就无法解释。以下紫色是警方核实的时间点,其他为迈克尔自述,真实性未知。根据警方恢复的数据,2001年12月8日(案发当天)下午某时,迈克尔曾登录他在二楼的电脑,并从硬盘上删除了216个文件。随后他去健身房运动,凯瑟琳则留在家中。据迈克尔所言,等他回来后,两人亲热了一番。凯瑟琳洗了澡,下楼做饭,两人一起吃了晚饭。21:45,陶德的朋友来接他去派对时,看到陶德的父母迈克尔和凯瑟琳正在一起喝酒。22:45,电脑记录显示,凯瑟琳登录了迈克尔的电脑。23:08,凯瑟琳给一个同事打电话,让他给迈克尔的信箱发一个邮件,用于明天的会议。电话里她的语气正常、清醒,既不像生气,也不像喝多了酒。据悉凯瑟琳很少用迈克尔的电脑,那天突然用他电脑和邮箱收件,可能是因为她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忘在办公室了。(迈克尔在纪录片的开头则说,他和凯瑟琳在晚上11点左右看完《美国甜心》,然后放下晚饭的盘子,带了酒杯去厨房继续聊天喝酒,后来又去了泳池边坐着聊天,直到凯瑟琳要先回屋。)11:55,同事把会议邮件发到了迈克尔的邮箱,随后邮件被阅读。2001年12月9日凌晨2:40,迈克尔打第一通电话报警,说妻子还有呼吸。通话持续五分钟左右。凌晨2:46,他打第二通电话,说妻子已经没有呼吸。第一次,他对警方说,他和凯瑟琳一起回屋,他折返泳池边关灯,再回房子,就发现意外,立刻报警。显然,他认为凯瑟琳若从楼梯上摔下来,只要他和凯瑟琳分开几分钟就够了。"I went out to turn off the pool lights. I came back and there she was."——Michael Peterson的原话。但是他却没考虑到一点:凯瑟琳死于头皮伤口的失血过多,这是一个缓慢、痛苦的过程,几分钟可远远不够。与警察的发现相符的是,法医在凯瑟琳的大脑中发现了红色神经元。神经病理学家Thomas Bouldin作证说,这表明:“这个大脑在死前曾经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血流减少,两个小时——大约几个小时。”也就是说,从凯瑟琳遭到攻击/发生意外开始大量流血,到她的死亡,历时至少两个小时。
就连辩方自己请来的专家Dr. Jan Leestma也说,她从受伤到死亡,至少45分钟。
当尸检结果出来后,一看自己去泳池关灯的故事不成立,迈克尔立刻改变了自己的证词。他称夫妻两人坐在泳池边喝酒聊天待了很久。后来,凯瑟琳说她明天早上还有电话会议,就先进了屋。而迈克尔则继续留在外面抽雪茄,大约多待了45分钟,直到2:30才进屋。而他一进屋,就发现了意外。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把刚发生的事完全记错,迈克尔给自己多留了45分钟,很可能是为了给凯瑟琳的失血过多致死留出时间。2:30a.m.(迈克尔进屋时间)→ 45分钟(迈克尔独自坐户外时间)→1:45a.m.(凯瑟琳进屋时间)照他的说法,凯瑟琳是在凌晨1点45分左右进入屋内,摔下楼梯的。警方到达的时间在凌晨2:47—2:53,距离所谓的意外发生大概过了60多分钟。但是,在他报警立刻到达后的那个警察发现,一些地方的血迹已经快干了。这通常意味着这些血迹已经存在了至少90分钟到120分钟。迈克尔留出的45分钟的死亡时间根本不够。除非迈克尔再次修改口供,说他凌晨独自在泳池边坐了两个小时。2001年12月9日凌晨2:40的911接通后,迈克尔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妻子发生了意外,她还在呼吸……”这不太符合一般报警人求助的思维方式,他似乎太过急于提供两个信息:1,她还在呼吸,2,她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的意外。首先现场最不符合一般人认知的是,一个人从木楼梯(非石头、瓷砖等坚硬的地面)上摔下来,哪怕伤到了头,也很少会留下那么大量的血迹。因此,通常来说,报案人看到如此反常的场景,不太会自己下结论:“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毕竟自己没看到怎么发生的,也或许是外来人行凶呢?他这么说或许是迫不及待希望对方相信这一点。其次,当报警时,一般报案人会首先描述现场和伤者最异常、最醒目的现象:“她流了好多血。”但他在整个报警电话中,只字没提到血,这可能是一种心虚的回避心理——他要尽量避免那些可能引起怀疑的细节。最后,他很奇怪的在2:40第一通电话中强调:“她还在呼吸。”挂掉一分钟后又立刻打了第二通电话强调:“她不再呼吸了。”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想在911电话录音中制造一个时间线,即,凯瑟琳是在2:40他打电话以后才死亡的。迈克尔说他和凯瑟琳在户外喝酒待了很久。他甚至一个人多待了45分钟,直至凌晨2:30。但要知道,当时是北卡的12月。根据气象报告,他家那个区域在当天夜晚12点以后气温只有10度。当天是个工作日,凯瑟琳第二天早上有会议。 凯瑟琳竟然和他一起坐在寒冷的户外,一直聊到凌晨1:45?而且迈克尔竟然还意犹未尽,在凯瑟琳进屋后,他还独自坐在户外直到凌晨2点30?警方见到迈克尔时,他穿着短裤和汗衫,并且他表示没换过衣服(血脚印显示他去过洗衣机前)。正常人只穿这么少在10度气温下待着,必定瑟瑟发抖,十分难熬。人的本能会在此刻寻求温暖,提高体温。很难想象夫妻两人受着冻在凌晨户外聊了近三个小时,而且在凯瑟琳进屋后,迈克尔还独自在寒冷的户外待了45分钟抽雪茄。这很不合理。如前面所说,他可能实在无法解释,为何凯瑟琳在屋内长达两个小时流血受伤死亡,自己一直到凌晨2点30才发现,所以不得不把自己长时间放到凌晨的户外。凯瑟琳是个成年、稳重的中年女性,且在自己熟悉的家中,走每天都走的楼梯,假设她第一次不小心摔倒,那么接下来有多大的可能会踩着自己的血泊一再滑到,一再撞头?在开庭时,验尸官说他刚到现场时觉得或许是摔死的。但当他后来发现凯瑟琳头皮上其实有七处很深的撕裂伤后,又觉得不可能是摔下楼梯死亡。一个人从楼梯上摔下来至少七次撞到头部,且每次都在木头上都撞得头皮开裂,可能性有多高?法医确实在她血液中发现0.15mg/L安定药成分(这种药也用于治疗焦虑),而她血液的酒精浓度为70mg/DL,相当于只喝了一小杯啤酒。警方到达时,桌子上有一个空的红酒瓶和两个空杯子,水槽中散发出浓烈的酒味。桌子上的两个杯子,一个上面有两个迈克尔指纹,另一个上面只有半个无法比对的残缺指纹,而红酒瓶上没有任何人指纹。这或许显示,迈克尔和凯瑟琳当晚确实喝过酒,但只喝了一点啤酒,并且在喝完后,杯子已经洗掉了。为了伪造凯瑟琳是喝醉了才摔下楼梯的,迈克尔又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红酒杯,他往水槽里倒掉了一整瓶酒,假装是两人当晚喝掉的。他在事后处理这些事时可能戴了手套,所以瓶子上没有留下指纹。他用自己的手拿过一个杯子,留下自己的指纹。他没有用凯瑟琳的手去印指纹,是因为她当时手上有血,没法弄。现场的血实在太多了。李昌钰为辩方作证时说:“对于击打来说,这血也太多了(Too much blood for a beating)。”但是,如果这对于击打来说多,对于跌倒,难道不是更多吗?凯瑟琳的尸体光着脚丫,脚掌上都是血。显然,她曾踩着自己的血站起来。而且到场的警察发现,在墙上,在已经干了的血迹上面,又覆盖了一层湿的血迹。这或许说明,当时有二次击打的情况。很可能凯瑟琳第一次被攻击后,只是昏迷了。她过了一阵子醒来了,挣扎着试图站起来,这吓坏了迈克尔,他立刻对她进行二次击打,直到她再度昏迷。警方到达时看到迈克尔赤着脚,旁边放着他的球鞋,地板看起来很干净。但用了鲁米诺检测后,却发现一串赤足的血脚印痕迹。可能被擦拭过,所以肉眼不可见。警员Campen作证,这串赤足脚印从尸体的位置一直走到洗衣房,停在洗衣服的水槽前,又停在洗衣机前,然后又来到厨房。 检方认为,这是迈克尔杀人后脱掉沾血的鞋子后,光着脚在室内走动,伪造现场。大门的门框内侧有一条血迹,门外地面上有两滴血,这并不符合辩方一直提出的摔下楼梯论。凯瑟琳哪怕在楼梯间屡次摔倒挣扎,也不可能把血迹带到大门那里。检方认为这是迈克尔出门扔凶器时留下的。这种可能性很高,在许多案子里都有过凶手丢弃凶器时,在门外留下圆形垂直血滴的例子。凯瑟琳在晚上10点多到11点之间在用迈克尔的电脑收邮件,而迈克尔在第二次证词中却说,那段时间他们在看《美国甜心》。或许他记错了时间吧。电影可能在晚上10点多就结束了,而后凯瑟琳才去收的邮件。但在他对当晚的叙述中,却完全没有提及凯瑟琳给同事打电话、收邮件一事。从犯罪心理上来说,如果某件事或者某个物品涉及核心案情,罪犯出于心虚会故意回避。检方认为,凯瑟琳正是那晚借用迈克尔电脑收邮件时,无意中发现了迈克尔的秘密——性取向、出轨和嫖娼。凯瑟琳穿着运动裤的小腿上被踩了一个血脚印,而且那个裤管是朝向地板的,这说明她被人踩完后,要不是凯瑟琳自己又挪动了腿,要不是她被人调整过姿势。如果真的如迈克尔所说,他进门后发现凯瑟琳躺在地上,且还有呼吸,他应当对待她的身体应该非常小心。这一脚显示,他对待凯瑟琳或者尸体极度没有感情,或者当时处于非常慌乱的状态。而后他脱掉鞋子,应当是为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处理各种痕迹时,不会留下足迹。迈克尔如果曾经出轨过女性,或许有人可以这么理解:迈克尔只是逢场作戏、肉体关系,对凯瑟琳是真爱。但迈克尔第二次婚姻中出轨的都是男生,收藏的色情片大多是gay片,那不禁让人怀疑,他究竟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一个对男女都有性欲望的双性恋,还是一个把凯瑟琳变成同妻的gay?这里说个有趣的实验。2005年时在美国大约1.8%的男人自称是同性恋,0.4%自称是双性恋。但当年美国西北大学刊登在《纽约时报》的一个实验(见Straight, Gay or Lying? Bisexuality Revisited)却证明,一些男性嘴上说是“双性恋’’,身体却是诚实的“同性恋’’ 。该实验让男双性恋们看不同性别的性感图片,观测记录他们的生理反应(勃起)。参与实验的心理学家们发现,参与实验的男性双性恋者全部只对一个特定性别的色情图片起生理反应,而非对俩个性别都有反应。其中,绝大多数只对男性有生理反应。2011年西北大学重复了同样的实验,这次发现一些自称双性恋者的参与者确实会对两个性别都有生理反应。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双性恋,但比例却可能比自称的人数要少得多。而自称的双性恋中,很多是单性恋特别是gay伪装的。一些人可能觉得说自己是双性恋更酷,还有一些男人可能担心周围人无法接受自己是个gay,而谎称自己对女性也有性欲。我相信,随着社会对各种性取向越来越包容,越来越多的人会正视自己的性取向,而不用说谎、掩饰。如果“双性恋”是和“异性恋”、“同性恋”一个层面,定义为在完全自由的意志下,生理上持续地被哪个性别、性别特质吸引,那么,迈克尔究竟是极少数的真正的双性恋,还是自称双性恋的gay呢?迈克尔在纪录片中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他在40年代出生,成长于美国十分保守的时代。他说现在参军时对性取向实行“我们不问,你可以不说”的原则,但在他参军那个年代,官方对同性恋的态度就是:“不能”。我个人认为他说得已经很明显了,他是同性恋,只是无法出柜。他受那个时代的主流文化影响,难以在心理上完全接受自己是同性恋,也担心被人歧视。在他读书的5、60年代,迈克尔在大学里是颇受欢迎的兄弟会主席,若被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一切都坍塌了,此后参军也不可能。他早早结婚生子,也是在极力维护直男形象。如果迈克尔是gay,那他对凯瑟琳的感情,充其量是“亲情、友情和对她付出的感恩之心”。迈克尔声称凯瑟琳一早就知道并接受自己是双性恋并且接受自己肉体出轨。凯瑟琳在上一段婚姻中,被前夫的出轨伤害极深,她女儿卡特琳都说,母亲在一两年每晚哭泣。难道丈夫的出轨对象换成男人,她就可以接受并享受这样的关系了?检方认为,迈克尔通过极为精湛、长期磨炼的演技,成功地演出了一个爱妻子的好丈夫,让凯瑟琳信以为真,沉浸在幸福的幻觉中,直到案发当晚,凯瑟琳在借用他电脑时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和Brad的通信。迈克尔习惯了周围女人对他产生好感,并利用这种好感,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在凯瑟琳死后几个月后,就和跟拍纪录片的女剪辑师“坠入情网”,保持关系十几年,又恰好在片子拍完后不久分手。反正他在2003年就坐牢了,不用履行亲热责任,只需要在信件中甜言蜜语一番,就可以利用她对他的感情,剪辑出来一个完全有利于他的纪录片。周边人都嫉妒迈克尔和凯瑟琳拥有如此“理想”的爱情,但哪怕只从他承认自己出轨过那么多男人来看,这也是极为讽刺的。这或许也提醒我们,男女的生理、诉求、思维方式本身存在巨大差异,在长期的相处中,小隔阂、小冲突、小缺陷、小失望在所难免。当一段关系过于完美,当你遇到的人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时,你很可能遇到了一个演员、骗子。如果迈克尔是gay,他恐怕早已在成长道路上学会了如何伪装,以及如何在自我麻痹、诱导下和女性发生性关系并共同生活,甚至自我暗示为爱情。1987年,他主动和苏分居,带了两个养女回到美国。他与杜克校友凯瑟琳相遇,并且觉察到凯瑟琳和以往许多女子一样,对自己有好感。为了进入主流社会,为了维护自己的白人直男形象,为了有人帮忙照顾两个女儿,他意识到自己还是需要一个妻子。而凯瑟琳无疑是最佳人选。她是女强人,忙于事业,不像那些敏感、撒娇的小女人那么难应付。最重要的是,凯瑟琳还能带给他社会地位、人脉和奢侈的生活。他从心理上说服自己,只需要精心维系完美爱情的假象,就可以拥有优渥的生活。他的甜言蜜语把她迷得晕头转向。凯瑟琳全心投入这段感情,成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妻子和后妈,不仅养家,还接纳了迈克尔的四个孩子,承担起大量家务。迈克尔如果是gay,他要常年扮演痴情的丈夫,并且履行亲热责任,想必是备受煎熬的。(据两个儿子说,迈克尔对第一任妻子苏就非常冷漠。他对凯瑟琳的热情,可能因为得靠她吃饭,没有办法。)12月8日深夜的那次杀人应当不是预谋的,但他在心底或许设想过这种结果:“如果你的钱还在,人没了,该有多好啊。”而他在1985年曾导致伊丽莎白死亡并成功让所有人以为是意外,也让他觉得这是可行的。案发前那阵子他们遭遇财务危机,凯瑟琳心事重重,担心自己失业。迈克尔越来越难以抑制自己真实的欲望,招男妓取乐。2001年12月8日,根据已知信息,凯瑟琳下午是在家的。她可能因为休假等原因没去上班。她应该早就告诉迈克尔,自己的电脑忘在办公室没带回家。迈克尔预料到凯瑟琳待会会借用自己的电脑工作,所以在下午出门健身前就删掉了硬盘中216个文件(主要是gay色情片),并删掉了很多邮件,包括几天前向苏要钱的。
凯瑟琳晚上看完电影后,借用迈克尔的信箱来收信(一般大公司工作邮箱无法在他人电脑上登陆)。2001年12月8日22:45,凯瑟琳登陆迈克尔的电脑。23:08,她打电话给同事,让他把明天开会的邮件发到迈克尔的信箱。23:55同事发来了邮件。这封邮件在警察到来前有人打开过,不清楚是凯瑟琳还是迈克尔。凯瑟琳很有可能在等待邮件时,顺手翻看迈克尔的邮件(或者已删除的垃圾箱),意外发现了迈克尔和Brad的通信。对于经历过一次背叛,一直以为被丈夫深爱的凯瑟琳来说,那一刻或许如同世界末日。她彻底崩溃了。隐藏了近六十年的秘密暴露后,迈克尔也慌了。他害怕她告诉朋友、子女、记者,暴露自己性取向、招妓等丑闻,也害怕离婚,自己会失去一切。于是在凯瑟琳的哭泣质问中,他掐住她脖子。她光着脚转身逃跑,失足滚下楼梯,而他拿着某个工具(一种比较轻的长的但一头锋利的东西)追上她,站在她的后上方多次击打她头部,她用双手挡在脑后,所以手腕、手肘和手的背部也留下伤。头皮撕裂,有的头皮还像旗帜一样挂在头上。经过多次击打后,她陷入昏迷(他可能以为她死了)。接下来,他用两个小时伪装现场,脱鞋子,删邮件,倒掉酒,洗掉自己的血衣,擦掉脚印,出门扔掉凶器,编好口供(自己回泳池关灯几分钟,凯瑟琳就出了意外摔死)……他可能也意识到这血对于摔跤来说实在太多了,便试图用布擦去一些血,可惜血太多了,时间又很紧张,他不得不放弃。中途,凯瑟琳曾苏醒过一次,而迈克尔又立刻打击她头部。在确定一切妥当后,他才打电话报警,并在电话一接通时,第一句话就说她还有呼吸,试图把死亡时间框在2:40以后。这个案子让我印象很深的细节是,凯瑟琳死时左右手上竟然都抓着几根自己扯掉的头发。这种情况我记得还在另外一个案子里看过,那就是诺拉弑母案。诺拉的母亲死时,手上也抓了一缕金色的头发。虽然头发未化验,但她本人就是相匹配的金发,而女儿诺拉则是棕色头发。这两个受害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要杀自己,而此前毫无预警。在极度震惊、痛苦、懊悔的情绪中,她们可能会放弃反击,而是撕扯自己的头发。对于本案,我们以前做过一个视频,上腾讯视频,搜索“没药花园”,可以看到。
https://www.starnewsonline.com/story/news/2003/08/09/petersons-e-mails-reviewed-at-his-trial/30521366007/
https://www.cnn.com/2003/LAW/08/08/ctv.novelist.trial/index.html
http://www.cnn.com/2003/LAW/07/25/ctv.novelist.trial/index.html
https://www.wfmynews2.com/article/news/local/investigator-says-location-of-blood-in-peterson-house-troubling/83-404055030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ichael_Peterson_trial
http://www.cnn.com/2003/LAW/08/07/ctv.novelist.trial/
https://archives.fbi.gov/archives/about-us/lab/forensic-science-communications/fsc/july2000/deedric1.htm
https://www.peterson-staircase.com/no_acciden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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