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一位小红书用户发帖分享自己“恋爱上岸”的详细经验，ta将每一步都拆解开来，告诉大家如何快速、有效地找到另一半。帖子在网上引起热议，大家惊觉，“上岸”这个原本用来描述考试成功的词汇，也开始被用于恋爱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逐渐出现一种上岸思维，并深受其扰，似乎所有包含不确定性的事项，都成为一场竞争，唯有“上岸”，才算是目标达成。但是，人生真的只剩下“上岸”了吗？人被一个又一个的“任务”追赶，再也无法享受随机和未知带来的惊喜。如今，仅余浪漫的爱情也成为绩效之一。为此，我们向看理想的朋友们征集了一些关于“上岸”的思考，想看看大家如何理解上岸，它又是如何对具体的生活产生着影响。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到底期待过一种怎样的生活，上岸之外，还有对生活的其它想象吗？学业、事业、情感，好像做什么事甚至日常的相处都讲究上岸，要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气焰。工作是不是体制内或正式工，爱情是不是能修成正果结婚 。把开始当终结。用上岸来描述恋爱的话，刚开始就会结束吧。
“上岸”代表青年人的人生终于能迈进一个新阶段了，终于能稍微喘口气了，终于能move on了，不然就是not yet，你想要一直not yet吗？会疯掉的。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考研二战上岸，这是我离自己喜欢的专业最近的一次了。拥有某种稳当的生活，不限于工作，或许可能是某种相对稳定的生活方式，比如稳定的家庭结构，稳定的作息，稳定的预期。 考证。努力考证，越多越好，因为工作空虚，唯有考证实在。我觉得不是上岸的，就不能叫工作。但我好想好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上岸”隐含着某种的阶级跃升的意味，上岸后到了食物链的高一层级，也就完成了与过去身份、与仍未“脱离苦海”者的切割。感觉大家都好累，像是把生活当地图，决定好一个目的地，就开始各种导航，不同的攻略就像是不同的语音导航包，一定得这么走，到达了目的地才行。可问题是千篇一律的目的地真的是不同个体所需要的吗？如果大家都在过一样的人生，走相同的路，那这个所谓的“地图”又是谁规划的呢？
与同学讨论工作，发现很大一部分同学认为工作就是要考公，仿佛世界上只有这一种职业。 有时候会陷入“求学的路上，为何我的路越走越窄了”的困惑。上岸思维让我在潜意识中以为，宇宙的尽头也是编制。 我夫妻二人均未有编制工作，生活在异乡，上岸思维让我们每年花费大量的报考费用，最后都弃考。但其实了解编制工作的薪资，是无法负担我们目前的生活的。以前没有影响过，这几年经济形势变差，工作方面好像真的需要上岸，才能在漂泊不定的社会中找到一些安全感和安定感。从这一方面来说，上岸也好像真的挺不错的，至少不会被35岁优化吧。但是，人生哪有什么上岸可言，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无奈和困窘。因为自己没能“如愿”上岸，与上岸恋人分手。分手后看清楚了，上岸怎么能够代替完整的人呢？
用“上岸”来看待恋爱、结婚。但是，它们不是关系的缔结吗？为什么变成了流水线上的产品，还有固定的模式？让我整个人变得很目标导向，把上岸放在首位。很多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个要去完成指令的机器人，而不是一个体验世界的自由人。自从考研失败之后，可能会把生活中的一些不顺心的事情归结到没有上岸中去，这种思维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自己的心态，导致我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没有希望的。上岸一定是要与别人进行竞争的，而这种竞争，似乎像刻入了我的DNA一样，感觉自己的神经永远处在紧绷状态，不管面对什么情境，好像只要一放松，就会被甩得很远很远，所以我必须不断跑、不断跑，不能喘息，不能左顾右盼。上岸思维让我对“彼岸”抱有异常高的期待。卷是为了上岸，而上岸是为了可以躺下，只要到达彼岸，未来的一切就都会很顺利。但这是不切实际的，工作后我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因为永远都会有新的不安和新的欲望出现。上岸退休后的养老金远远高于一般的退休养老金。这让大龄单身的自己开始有点焦虑自己未来的老年生活状况了。 开学就大四了，我曾想在这一年延迟毕业，就在此刻去做我想做的实习，体验各种感兴趣的工作，可是被爸妈严厉否决了。我能理解他们否决我的原因，但我想无论多少年后我都会后悔没有坚持自己的决定。正在复习考公，不小心睡着15分钟，脑子都是技巧定律，醒来梦回3年前的考研。我想学更多知识，想读研究生，但是为了考研上岸，反而不能再看那些自己想看的书了，而要一门心思地读那些考研需要看的教材。我经常在“自己想看的书”和“上岸必看的书”之间挣扎。我这个曾经沾枕头就睡着的人，居然开始常常失眠，凌晨两三点入睡，八九点就惊醒。我真的不愿意承认自己也焦虑了，一边告诉自己人生还很长可以慢慢来，一边担心青春马上离去再不考就越来越难了。其实我不爱用这个符号来标榜自己，但身边总会有那些像星星一样努力发光的学生们攒够了所有的汗水，然后美美地在社交平台上发一条“终于上岸了✨”，你还是会为他们感到开心。考试考了一年，我的人生都停滞了，兴趣爱好都舍不得去做，没上岸怎么能够享受这些呢？经历彻彻底底“失败”的一年，我想通了，青春很宝贵，考试不能充盈我的内心，上岸也不能让我去到乌托邦。闯荡危机四伏的世界并不能够靠考试通关，爷不考了，我要找回我的快乐。
上岸不会摆脱烦恼，但至少比现在活得轻松，心太累了。任务总是一个接一个来，考研的时候家里人觉得只要考上就万事大吉了，但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家里就开始将话题转变为“你什么时候能找上好工作”了。自己学了文科专业，深知就业困难，于是去搜索类似专业的人的毕业去向，得到了三个答案：考编，考博，考公。那一瞬间我觉得考上研也没什么用，只不过是又一次把石头推上山顶罢了。而当你觉得这些事情永无止境的时候，对其他生活调味品（比如恋爱）的兴趣瞬间就消失了，因为自己无法“稳定”下来。虽然我还没有身体力行地尝试另一种解法，但身边的朋友有。三年前认识了一个同龄男生，他本科读了不喜欢的专业，后来突然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奋力打工攒钱，申请到了欧洲的某所大学学习喜欢的专业。现在他每年都在欧洲的各个城市漂泊，打各种各样的工，攒够钱就旅行一次，再想办法申请新的学校，似乎已经跳脱出“考研-工作-结婚-生子”这样的怪圈了，只是为自己活着。至于我，想要逃离现在的生活，也意识到在此之前要积蓄充足才行，所以还是准备投身于竞争和永无止境的上岸。如果真的有一天什么也不用考虑了，或许也会试试在世界上流浪。其实上岸对我来说，不是像大家口中所说的“铁饭碗”，而是我真的觉得，自己喜欢体制内的工作内容，我真真切切地希望人们的生活能因为我的工作变得更好，从而获得一种满足和幸福。但考试很难，朋友们安慰我，“考编考公人数那么多，有些人考了好几年都没上，这是常事，努力学习过后，不要太期待，接受自己的平凡吧”。还是希望自己能考上。在人口高度稠密的大环境下，人们更加容易焦躁和不满，每一门课的分数，每一个单位的岗位，都是需要竞争得来的，失败了就是所谓的“留在了海里”，而成功则是“上岸”，“留在海里”的人自然而然地被淘汰，尽管这种淘汰也许是暂时的，但是他们在此期间所受的舆论压力和心理压力是不言而喻的，他们会被看作“不优秀的小孩”，或者被暗地嘲笑为“能力不行”“没有潜力”等等。没能“上岸”的痛苦是人们不敢更不愿想像的，因此人们拼命努力，拼命在浪潮推进的时候，成为安全登陆的人。我是一位面临毕业的大四学生，上岸思维正深刻且尖锐地影响著我的生活，我没有办法摆脱它带来的各方面影响，拿起手机就会想“又要浪费时间了”，夜晚躺下也会想“别人还在熬夜备考吧”，太多类似的问题侵袭着我。上岸思维最可怕的就是同辈压力带来的心理困扰，因为要说完全不关心别人的动态是不可能的，总会有太多的人比自己努力比自己优秀，能有多少人可以做到真正的心安呢？ 但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用质朴的、平静的心情去对待生活，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盒多味巧克力中的一颗，不用人人都过相同的生活，我知道自己达到了凭努力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就够了。我想是一种“不满意”、生存压力和“人生时钟”的紧迫感让人总想着上岸，似乎必须要实现点什么，才能表现出“我活得有保障、有价值”。但是实际上，就算没有任何成就，也不代表人生就无意义，或许从宇宙宏大角度而言，伟人与乞丐在它的眼里没有差别。今年我是考研二战，但我不觉得自己落后于别人的人生进度，人生是自己的，当下的时刻，就是我的人生最好、最合适的状态，现在能每天见到妈妈，吃到妈妈做的饭，能专注地学习，每天在公园看到玩耍的孩子们，真的很幸福。其实我也不太懂，只是突然有一天发现外面阳光和煦，风也温柔，中午回家能立马吃到爸妈做的饭。每天唱着歌从自习室走回家，有时候着急了就跑两步，不到十分钟就到目的地。原来我想逃离的小镇也没那么无聊。就突然不那么在意上不上岸了。虽然这么做很极端，但我在尽可能减少社交，生活在离家人亲戚更远的地方，倒不是说要把自己封闭起来，而是在一个人生活的间隙中，自得其乐。 我不会强迫自己必须马上实现心中既定的目标，比如立刻画画，立刻开网店，我想慢慢来，把时间线拉长，以自己舒服的方式觉得准备好了、积累好了再开始。生活总在惊喜和意外中走向未知的一面，永远不要只自私地关注自己的生活和是否上岸，多关注、关心离你很远的个体和世界、这个地球甚至银河，上不上岸真的不重要。 我们看待的生活的方式是会随着各种因素变换而调整的，但内核是希望自己能够开心一点。小时候吃上一顿炸鸡就很开心，希望以后的生活里能经常吃炸鸡；后来在大学，课业好多，希望以后的生活里能没有那么多琐碎的事情；现在工作了，只希望通勤时间短一点，地铁上人少一点，写文章顺利一点。虽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岸”，但如果有人在认真思考后，觉得上岸会更加快乐，那是他们选择的生活方式。我要一个怎样的工作呢？上岸之后就可以了吗？当一个固定的螺丝钉，真的当掉自己90%的活动时间？我无法确定，但我尽量不要老是想着这个问题，毕竟上不上岸其实好像区别不大，反正平时都得干活，那一份所谓心安和归属感并不能带来多大的快乐。
有一个词特别好，“渐入佳境”，我希望我可以平静地、沉稳地看待自己的生活。不总是追问自己有什么优缺点，不把自己看作待价而沽的商品。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颗平常心，以顺应自然生长规律的方式成长。希望我能从多元化的角度感受生命的美，去体会每一天的快乐而不是每天都盯着银行卡上的数字。想拥有一种平和的心态，并非意味着“躺平”，而是在我向往更好的生活的时候，就尽全力去提升自己，在我感觉很疲惫的时候也可以安然接受自己的“无作为”。 想象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所以这一刻一定要做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希望我爱我的生活，希望我能像看可爱小狗一样用宠爱的眼神看生活中起伏的自己，希望我能像包容所爱之人一样包容一切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那才是原野般的人生。人生如河流，连绵不绝地流淌，没有哪一缕流水是走到某处就停止下来欢呼雀跃地上岸的。所以其实过好每一天就好，人生不过是有限数量的每一天而已。 看更多人，更多的活法，在心中筑造专属于我的“岸”，这个岸提醒着我，我的想法才应该是我要重视的。我包容我的一切，包容积极，也包容消极，这就是我的生活，即使不堪，我依然热爱。希望到暮年，依然是这个答案。刚高考完的那一年我都深受影响，会焦虑、急切、不安，很多时候我没法慢下来，没法享受睡到自然醒睁眼再赖几分钟床的悠哉，没法不步履匆匆下课了赶紧去图书馆。好像高三又肆意生长到了大学，我没法什么都不做地感受阳光，时间有意识地被分化成小时，会去计较刚刚半个小时做了什么。人生好像被划分成很多小目标和最终也不知道是什么大目标，一刻不得闲。跨过了这条线，永远有下一个终点在等着你。后来我逐渐走了出来。去旅行，感受阳光和风，和朋友说闹，捕捉眼前的景，什么都不做地感受快乐。放松和安然是被允许的，是合理的。我开始做手工，折纸、立体纸雕、立体机关……动手做些什么的时候自己能够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关注眼前的每一个细节，也同时听听播客，听白先勇老师讲《红楼梦》，听许子东老师讲张爱玲，完成后也很有成就感。这样的快乐自得不是在竞争中得来的，竞争带来的快乐暗含着害怕被超过的不安，而我带给自己的快乐是创造的快乐，它稳定，不受外界影响。我还去参加了场公益支教，做实事是快乐的。这么做之后，我开始热爱生活和所学专业，我遇见过不错的微风、晴天、晚霞、月亮，路旁的猫咪和小花。最后，送给大家一把我做的能撑开、收起的小伞，祝快乐。⛱上岸不是一件维度简单的事，当它成为主流，说明社会的价值排序一定发生了位移，上升途径一再收窄，不可预测的生活丧失吸引力，只有稳定、坚固的职业能够给人最大的安全感。与怎样活相比，活着是首先需要思考的问题。而上岸是我们接触一种好的生活最直接的方式。但问题是，谁来定义“好”，我们又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整个生命系在这一处？这次征集里，很多人意识到了上岸思维的弊端，如果上岸已经从一种生活方式变为唯一被推崇的选择，那么这是对个体人生的暴政，也是对生命体验的漠视。在诸多纠结、困惑和挣扎后，人还是要尽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读者@至繁归简说，沉溺于上岸的逻辑，生活的快乐就永远在别处，而生活不在别处，恰在此刻。社会所提供的可能性很少，但人的独特之处在于拥有主观能动性，想要踏上另一条路的话，北岛已经写下祝祷，“如果你是条船，漂泊就是你的命运，可别靠岸”。
编辑、撰文：汁儿
监制：猫爷
配图：《我的解放日志》《在森崎书店的日子》
《眼镜》《百万元与苦虫女》
《凪的新生活》《小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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