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谈恋爱：成本六位数，期限3年内？

明星

2022-09-21 05:09

《智族GQ》出品的偶像访谈栏目《偶像的保质期》终于来到完结篇。过去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对话了数十位在偶像行业里沉浮的偶像和老板，共同揭示现状、叩问规则、展望前程。

最后一期的《偶像的保质期》我们将视线投向两组嘉宾——女团界六朝元老，经历过6次团体解散的真人偶像戴燕妮；以及虚拟偶像界“一姐”A-SOUL成员乃琳。当热爱与能量不会随着时间消亡，那偶像的保质期是否也将无限延长呢？

当偶像的保质期限是“永恒”，爱是真的会随时间永不变质，还是会更快地走向速朽？

当我们爱上的是虚拟与想象，这份爱还依旧足够“真实”吗？

我们找来了虚拟主播粉丝、粉过10+明星的追星女，以及网恋“杀手”，坐而论道爱的真实与期限。

第一个命题
真实

Naomi 为了快速破冰，先秀一下各自的“战绩”吧。本人粉圈年龄超十年，花过六位数追星，爬过的墙头一只手数不过来。

阿文我谈过八段网恋。

Ryo 我所有老婆都是“纸片人”，目前正和虚拟主播热恋中。

Naomi 所以咱们三个爱的都是“虚假”的人。按照规则，咱们要聊的第一个话题是真实——那我们的爱是真实的吗？我先来吧，我认为这些感情中“虚假”的部分主要体现在客体上，比如我爱上的是一个明星虚假的人设，但这不能说明我的爱就不真实。你们觉得呢？

Ryo 我“老婆”虽然是“虚拟”的，但我们俩是真的，你懂吧？现代人真的没必要神话爱情，爱就完事了，动不动还要讨论它的真实性，矫不矫情？在我这种理工直男眼里，爱情也可以用实用主义的观点来解读，重要的是满足你的需求。

有些人通过相亲和婚姻来分散与社会单打独斗的风险；有些人通过找另一半来延长自己走向成熟与社会化的 deadline，在别人的照顾里理所应当地做一个巨婴；有些人只是看脸，有些人为了性，归根结底，就是一种需求满足和价值互换。而我的爱也很简单，我付出时间和金钱，想要的只是陪伴感而已，大家各取所需，于是等式成立。

阿文至于我嘛……我一直不认为我爱上的是一个“虚拟”的赛博人格诶，我爱上的是真实的灵魂。你们想想，在现实中为了求偶，人们经常会用满身名牌、朋友圈文案、种种话术来包装自己，两个彼此接近的人需要花上好几个月乃至好几年的时间才能看破伪装，卸下心防。

网恋则恰恰相反，正因为去除了所有外在的标签，反而成了两个灵魂的共融、两颗大脑的交流。嘻嘻，我想，没有什么能比这种爱情形态更加纯粹了吧。

Naomi OK，所以在“我们的爱是否是真实的”这个问题，答案为“是”，全票通过。

第二个命题
满足

阿文我有时和姐妹讨论感情，她们都会对我发出灵魂质问，“一段虚拟的关系，真的能够满足你的情感需求吗？”

最开始我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慢慢心里也犯了嘀咕。因为我发现我从少女时代就开始想象的那些恋爱诉求，像是拉着他的袖子过马路啦，喝醉后缠着他背我啦，两个人一起做爱心早餐啦，统统都无法实现。因为对方是我“抱不到的爱人”，也让这段亲密关系欠缺归属感——这一点会困扰你们吗？

Naomi 哈哈，在这一点上我和你完全相反，这完全不会困扰我诶！不必见到对方，也就不用接受对方的“凝视”；披着马甲，可以肆无忌惮在互联网发疯；没有建立结实的亲密关系，下线就拜拜……拜托，这里面是哪一条不够爽？

你说的那些匮乏对我而言都是加分项。我从来都对生活的柴米油盐不抱期望，现实中，好男人都是根本没空收拾自己的 geek；而真的能一眼就长到你心上的大概率不是姐妹，就是海王。

记住，完美的爱人，从来都不是靠“找”的，而是靠“想”的。等有一天，你想象中的他真的成了“抱得到的恋人”，说不定你的第一反应就是，哇噻，他的头好油，到底几天没洗了？

Ryo 我可能比较直，对爱情没有那么多浪漫幻想，只是希望自己身边都有一个温柔持重的人，在我结束工作深夜回到家时，能够陪我敞开心扉说说话。而这一点在我“老婆”的直播间就完全可以实现。她会读我的留言，和我一起吐槽卷王同事，和我一起骂老板和上游部门。而且她每天下播之前一定会做的，就是肯定我今日份的努力生活。

你们也知道的，工作中很多时候要么是没反馈，要么干脆是负反馈。但只要能听到我“老婆”的鼓励，第二天我又能继续在工位上扮演一个社畜。身边的兄弟也有谈恋爱的，有的因为要哄女朋友三天两头请假，有的为了躲避家务宁愿多加班几小时，这么看来，似乎……我和我“老婆”的关系更胜一筹吧？哈，好吧，其实我也不确定。

第三个命题
驯化

Naomi 但有时候吧，我确实觉得比起两个人面对面的自由恋爱，这种虚拟关系中存在着很多“看不见的手”，无形中塑造着我们爱恋的方式，给予了我们特权，也对我们进行着……某种驯化。就像巴普洛夫的狗那样，给点甜头，再无声地命令我们按照某种规范去生活。

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先拿我自己举个例子吧——追星给予我的特权毫无疑问是随时抽身。一旦对某个人的滤镜破碎，我可以连夜注销所有账号、退出所有粉丝群，销毁自己的赛博肉身，“前夫”从不知道我的存在，往后也无从追问。

我竟然很享受这种不用负责的关系，放回现实中，我是渣女吧？但是，不好意思，追星界的渣女特权也是要付费的。“前夫”之所以不能对我提要求，是因为我一直在单方面给他花钱罢了。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驯化”了——我爱一个人的方式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消费、打赏，变成银行的流水，或者平台的数据。这是不是说明，我的爱因为某种“收割”变得不纯粹了？

阿文但现实的关系不存在收割吗？

那种傍大款、处心积虑嫁入豪门的新闻，都听过吧？那些无缝衔接，是不是也在把恋爱和性直接画等号？如果收割是普遍存在的，那或许不去伤害某个具体的人，不去伤害真挚的感情，对我来说是个较优解。

就像我一直都知道网恋是表演的重灾区，毕竟现在连视频都可以美颜拉腿。但在对方说出“我也是”的时候，我依旧会觉得自己仿佛被点亮了。或许对方和我一样，会把自己的照片p瘦20斤再发出。处心积虑地翻遍社交平台，把对方收藏了3年的小众音乐，不经意地作为晚安曲点击发送。

真相常常令人失望，但维持表面上的契合又何尝不是一种双向奔赴？最体面的做法就是不追问，智者不入爱河嘛。

Ryo emm，我倒认为，有时候“驯化”也不完全是一种坏事，我更愿意把它理解为一种规则。因为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就算在现实中，我们也要按部就班地走完 dating、确认关系、求婚、彩礼等等 routine，来保证自己的感情有着落。

我很清楚地知道我“老婆”不是真正的纸片人，所以我也会在规则中安放我的感情，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摒弃无用的好奇心”。

我从不好奇老婆的声音出自哪个女孩，不好奇这位“中之人”长什么样子、做什么工作。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与她面孔、身材、身份完全不同，却共享着意识和人格，那我的爱一定会分崩离析。

不追问，是虚拟偶像行业的默认原则，是我能继续爱她的前提，也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我们可能在一个系统中不自由，但我们可以自由地给自己划定安全的底线。

第四个命题
原罪

Ryo 但坦白说，在三次元世界，我偶尔也会遇见心动的女孩，那时候就会想，我选择“虚拟老婆”，是不是也是一种“爱无能”的表现？

我谈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始于校园，终于毕业。恰好那时我家里也负了债，GAP、留学的计划全部打了水漂，确定的上升路径突然变成了一大片的不确定性。为了帮持家里，我踩着春招的尾巴匆忙进了小厂，开始敲代码，事多钱少，看不到什么前景，但也不敢离职。

我每天都在想，要一辈子留在小县城吗？今年要达成什么改变？太多事没有想清楚，更别提展开一段现实的感情，给予另一个人承诺了。也正是工作后的这两年，我迷上了纸片老婆。因为我发现，金钱、爱人在现实中都有可能随时离你远去，但纸片人的外貌、人设永远都不会变，她永远在那里，就是我对抗这个无常世界的解药。

有没有可能，到头来，不是我选择了这种关系，而是正因为我的原罪和缺陷，这种关系才选择了我？

Naomi 别的不提，至少逃避承诺这点击中我了。天知道，“承诺”的门槛真的太高，太严肃了！那种确定性让我感到深深的无聊。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必须时时充满刺激和新鲜感，才能 feel alive。有些人动不动就喜欢以十年期规划生活，在我看来，那不是在计划人生，而是在杀死时间。

而我获得新鲜感的主要途径就是消费，因为花了钱就意味着合法且不用负责。我享受我打投的人每天换不同的 look，发各种物料给我看。

但现实里，“免费对象”可能会要求我每天化妆穿搭给他撑场子，五分钟之内必须回微信，甚至不得随便和异性说话，光是想想就窒息。

阿文但爱是相互的不是吗？无论是享受还是付出。

Naomi 主观上我当然希望自己能拥有爱人的能力，但客观上我总是对这种真实的磨合和拉扯有抗拒。我难道不想要一个拥抱吗？但偶像塌房了我换个 ID 就可以继续快乐，真实的人出轨了，我可能得花一年时间才能走出来。

阿文好吧，既然是坦白局，那我也承认，我网恋，其实是因为…我容貌自卑。

我不喜欢我自己，不喜欢我的黑头、拜拜肉和小粗腿。在这副皮囊里，无论我怎么用力搞笑、充实内在，甚至不惜变成讨好型人格，也很难被人喜欢。但在网上，我只需要 P 图，就能靠精致的外貌迅速开展一段关系。

那个“捏”出来的我，瘦、美，敢大胆搭讪，也不用担心撒娇会让别人感到恶心。我从来不会让现实里的朋友知道我的社交小号，即使知道，他们也认不出那是我。所有人都会更喜欢那个“她”，但我和“她”可能永远不会重合。

第五个命题
和解

Naomi 好啦！聊着聊着怎么 down 起来了，这里又不是什么忏悔室。

Ryo 不是想赎罪，更多地是打算和自己和解。

Ryo 我承认，选择爱虚拟老婆是因为我渴望确定性，但我从来不觉得这是错的。

可能我从小就是个“做题家”，数学的公式只有一个结果，计算机的运行也只有 True 或 False，如果爱一个人，我也希望是两个人安稳而坚定地拥抱，如果暂时还不能，虚拟老婆可以先代替这个人出现，为我前往稳定的生活提供一点动力，我知道自己的爱真实且饱含期待，我完全为这件事自洽。

Naomi 我也一样，我就是没办法在一件事上保持长期的热情投入嘛！小时候所有兴趣班坚持不过两周，家里两年前的拼图现在还没拼完。其实慢慢了解自己之后，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保质期平均两个月的赛博爱情，大概就是现在我获得“爱”的最好方式。

阿文现实的“爱”并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或者说，不一定适合每一个阶段的自己。在人生的一些时区里，我们可能恰好就需要一些划算且健康的“代餐”，代价不会高昂，且足够维持生存。网恋就是我的代餐，也许我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扮演，但变成对方所爱，就是我表达爱的方式，我也乐此不疲，这样不是很好吗？

而且不是还有句话说，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也许我在不断的扮演中，也在不断变成更好的自己，这也说不准喔。

Naomi 哈哈哈哈，那我们今天的聊天算是把“爱”的边界扩大了吗？

Ryo 说实话我觉得不算，“爱”本身就是不受限的，我们只是解释了自己在各种受限下的权宜之计。

阿文没错，正因为有了权宜之计给我们托底，让我们有时间反复练习，当那份不受限的爱降落时，我们才有信心将它稳稳接住。

策划：GQ实验室

编辑：辰鹅

撰文：鸭妮、cheon、狸

插画：山药药药

视觉：a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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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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