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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志清的悲悯与张爱玲的凉薄

夏志清的悲悯与张爱玲的凉薄

文化

【留美学子】3237

10年国际视角精选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陈屹视线】教育·人文·名家文摘

悲悯、境界与激情

——纪念夏志清去世10周年(之三·终篇)

 

   作者 周励

美籍华文作家,出生上海,1969年赴北大荒兵团,1972读大学医科,1985年赴纽约州立大学读MBA。1987年创业经商,任美国时尚品牌买方代理。1992年发表自传体小说《曼哈顿的中国女人》,获“十月”文学奖, 被评为九十年代最具影响力文学作品之一。2006年出版《曼哈顿情商》,2020年出版《亲吻世界—曼哈顿手记》,被著名评论家陈思和推荐为年度十大好书之一。复旦大学华商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纽约美华文学艺术之友联谊会会长。



(一)新春序曲:“繁花”绽放曼哈顿

星光璀璨,喜气洋溢,正如维也纳金色大厅新年音乐会,纽约爱乐乐团农历新春音乐盛典也备受瞩目,而其历史恰始于12年前的龙年!

在Gala晚宴上,纽约爱乐乐团总裁兼CEO加里·金斯林(Gary Ginsling)和庆典共同主席唐骝千(Oscar Tang)发表热情洋溢的新春贺辞,去年九月金融家、慈善家唐骝千向纽约爱乐乐团捐赠了4000万美元, 2021年向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捐款1.5亿美元!我和唐骝千很久以前就在华美协进社见过, 久别重逢特别开心。

纽约爱乐龙年音乐盛典,余隆指挥

作者与金融家、慈善家唐骝千

作者与纽约爱乐乐团CEO加里·金斯林(Gary Ginsling)在晚宴合影

我与唐骝千谈到唐骝千的堂侄儿唐英年,2012年唐英年竞选香港特首失利去南极休假, 我和他在南极银海探索号小船朝夕相处十二天,他们叔侄外貌极像,高大英俊一表人才。我们还谈到在疫情期间不幸去世的老友杨雪兰和杨蕾孟姐妹, 她们是唐骝千病故爱妻杨蒽思的大姐和二姐, 民国外交家顾维钧的继女, 杨雪兰的母亲即唐骝千的岳母是活到112岁的上海名媛严幼韵,杨蕾孟曾赠送给我由母亲严幼韵口述、她本人撰写的《109个春天——我的故事》, 感人至深的好书。

难忘记忆:作者与唐英年在南极半岛

顾维钧与严幼韵

严幼韵在110岁生日晚会上与唐骝千翩翩起舞

作者周励和杨雪兰在2020年林肯中心新春音乐会

作者与杨蕾孟(右)、贝建中在曼哈顿晚宴

严幼韵口述、杨蕾孟撰写的《109个春天——我的故事》

纽约龙年新春盛典,新老朋友欢聚时光,最受瞩目的嘉宾是马斯克的母亲梅耶·马斯克!

埃隆·马斯克曾在采访中说:“我的母亲才是我的英雄。”

9年家暴婚姻,31岁离婚,千辛万苦独自将3个孩子培养成杰出人才,自己还拿了2个硕士学位。梅耶·马斯克在自传《人生由我》中言:“希望读者在看这本书的时候,能比我经历更少挣扎带来的苦痛,拥有更多幸免于难的欣喜。”

今年76岁的梅耶·马斯克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令人敬佩和仰慕!卧虎藏龙的纽约!又一个激励人心、热气腾腾、美好难忘的林肯中心之夜!

作者与梅耶·马斯克在林肯中心

梅耶·马斯克自传《人生由我》(中译)

大年初一, 夏志清遗孀王洞从哥大113街走来-----

阳光明媚

多么熟悉

多么亲切

哥大校园!

龙年新春

喜气洋溢

几位纽约好友

陪同哥大教授夏志清遗孀王洞

共贺新春

在山王饭店, 聆听王洞怀念她的恩师赵元任——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语言学家、物理学家、哲学家、数学家,音乐家,与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并称“清华四教授”,六十年代初,王洞在加州柏克利大学攻读硕士学位,曾为赵元任担任一年的秘书,她说:

“赵元任待人真诚善良 ,第一天他开车接我去上班,我的工作是为语言学家赵元任打《中国话的文法》手稿。柏克利硕士学位完成后我想去耶鲁读硕士学位,也是赵元任写的推荐信。如今认识他的人大都作古,我明年也90岁了,越老越是怀念与赵元任相处的美好岁月。”

龙年初一,与王洞在山王饭店和哥大校园

作者与王洞在哥伦比亚大学校园

聆听王洞怀念赵元任先生


(二)万字文回响: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年初一晚上, 我送王洞回113街的家,专门请她阅读我2024年1月26日在《留美学子》公众号发表的《此情可待成追忆——与夏志清、张爱玲有关的四君子之死 》,去年年底我在新民晚报《夜光杯》发表的《秋韵忆事——纪念夏志清逝世十周年》也专门托朋友从上海带到纽约给王洞阅读保存。,

王洞仔细读完《留美学子》1月26日我的的文章,满面笑容地嘉许点头:“写得很好!” 我告诉她, 这篇万字文发表后,激起强烈反响并被《华人头条》《人文中国》转载。

这是一场前所未闻颇有意义的讨论,根据一些大腕读者留言的先后顺序,特地再此分享留存:

著名作家、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先生

太棒了,是值得进文学研究史的文章!

耶鲁大学东亚系主任孙教授院士

Good journalism!

著名学者、作家资中筠先生

关于张爱玲评价深得我心,虽然我不认识她,只从作品及众所周知的经历得到印象。另外,维特克访华我在对外友协,亲历那段公案。此事我已写入《九十自述》,附在海伦·斯诺后面。你如找到书,有空可以一读。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王宏图

周励大姐,你的雄文我前些天就浏览了一下,今天又仔细看了一下,实在是佩服。你在翔实的材料基础上,见微知著,从细部入手,将胡适、夏志清、张爱玲等人串联起来,为人们解读20世纪中国的文化史以及在海外的传播提供了别具一格的视角,发人深省。我感触最深的是莫过于你文中谈及张爱玲和 夏志清、陈世骧、唐文标等人交往的部分,我算不上张迷,对她一些作品也颇为欣赏,但对她的为人的确不敢恭维。她晚年之所以江郎才尽,除了流落异国等原因之外,跟她整个人生境界也有莫大的关系。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我中心的小市民,长久沉浸在怀才不遇自怨自艾的情绪中。你犀利的剖析为深入理解张爱玲和她的作品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视角和佐证。

陕西师大著名文学评论家程国君

周老师,大作拜读了,很有感触,有些作家,确如张,理解不了夏、陈和唐文标等对她的怜与惜,也不知道感恩是啥,正如您讲,她骨子里的精致利已主义和势力,使她永远脱不了“小女人”胸𦡞和气量,使她难以成为真正“大家”,尽管才气可能使她一时风光!其实,张所以孤独死在异域公寓中作孤魂野鬼不为人知的悲凉,由其个性品性所致吧,这类人永远没有长久知音,永远令人厌!很喜欢您的这类文章,如同《亲吻世界》,真实资料说话,透析人性,感情其挚,理性睿智,有大格局!

著名文化学者朱大可

今天從頭到尾細讀,對胡適之死、徐復觀和李濟在期間扮演的角色,以及張愛玲的乖戾變態的性格細節,頗感震驚。這些敘述,對中國現代思想史和文學史,顯然有補偏救弊的重要意義。

旅美著名文学评论家、作家陈瑞琳

周励此文内容甚丰,涉及到文学史背后的一些内幕细节,读来让人无限感慨。尤其是张爱玲,她的原生家庭没有爱,造就了这个人对世事、对友人的凉薄。我个人以为张爱玲对胡兰成的早期眷恋,完全是因为在她凉薄的世界里也就享受了那一点点可怜的性爱。在那之后,她的心就冷如冰石,很少有温情,也很少会感激。

知名历史学者李逊

第一篇对张爱玲有微词的文字,一石激起千层浪。前两天是我转给别人,今天已经是别人转给我了。你的这篇文章会留在中国文学史研究中。对张爱玲本人个性研究的文章基本没有,因为她是宅女,基本不与人接触来往。你这篇可以说是很少的对张个性的记录文章,但是非常细节,而且都是与张有过接触这点回忆。张爱玲弟弟和上海的女友炎樱、上海作协的柯灵, 有回忆张的文章,但没有细节。她弟弟的回忆更是用别人的资料。作家个性也是研究作者作品的方面之一。张爱玲确实是个趋利寡薄自我中心的人。一直很怀疑她是否照顾过赖亚。你的张爱玲,正是我心目中的张爱玲。没有否认她的文字,本文谈她的人品。

著名文学评论家公仲教授

十分感谢周励的"追忆"的长文!此文极具史学研究价值,这是多年不见的文学史的杠顶之作。对张爱玲的评价与我一致。她的品性不佳,就是作品也是阴冷、消极,文如其人,我早有文章点破,似并不为人关注。而夏志清哥俩我敬佩有加,我也准备写点小文,怀念志清老,与他还有些交往情谊呢。

耶鲁大学著名作家、讲师苏炜:

读完大文,虽从来不算张迷张粉,但现在却成了为之齿冷的张厌,我大概会有很长时间不愿再碰张文。----我对唐文标之死也有感动。当年我在UCLA当研究生时受过他的影响,我曾在我的散文集《独自面对》的后记曾提及,包括“独自面对”这个意蕴,唐文标为此深深感慨:我们中国人几千年来都是群体意识、群体生活的动物,从来很少个体灵魂的位置,更不知道独立个体的精神价值为何物。这样一种独自面对自己,同时独自面对自然、独自面对世界向生命发问的需要及其能力,我们实在是睽违久远了。我记得,正是这一段话的触动,成为我早早开始规划一个人的“欧洲流浪”之旅的具体动因。它使我蓦然惊觉:所谓自由,是由个体独立的精神价值为主轴的。

旅美作家孔太和

史料丰富,亲身经历,有血有肉,五彩缤纷,堪称"重磅"!

学者鲍培

谢谢周励分享!文章终于读完,感慨颇多。首先是文章信息量巨大,简直不敢想象你要通读多少图书资料,采集多少名家意见,才能完成这篇文章啊!其次是在材料扎实的基础上,完成了对张爱玲形象的致命一击,从中能感受到周励的嫉恶如仇和仗义执言!

复旦学者黄任轲

近作早已拜读,对夏志清等先生的正直厚道、乐于助人和张爱玲的自私自利,不近人情都刻画得一清二楚,令人信服。最后以“精致的利己主义”和“冷酷的过河拆桥”二语作为对张氏为人的总结,可谓准确之至!

澳大利亚陈惠珠

一口气拜读完全文,了解到了很多早期知名留美学子的经历和为人处世。夏志清先生的正直善良乐于助人犹如一面镜子,清晰的映照出了张爱玲的精致利己主义的私德……文章内容涉及广泛,长了不少知识。非常感谢

著名学者、夏志清的哥大博士弟子唐翼明教授

我仔细读了周励的文章,大有感触。她写张爱玲的凉薄、自私、势利,入骨三分,与我对张爱玲的推想一致。这世上不少人虽然有才,人却没有做好。孔子说:“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矣!”

上海作家王时妹

细读了你的这篇文章,感受极深你能接触到那么多的文学大咖、包括记录了历史上重磅人物曾有过的真实画面。至于张爱玲的个性如何“自我”, 或者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只是形象问题,人们一般不太关心,主要着重点是她的作品,她的作品确实是在台湾先大红大紫,后来在大陆也开始红了,我想,她的作品是有它吸引人的地方……至于其他的可能就不重要了。譬如说,抗战胜利了、外边敲锣打鼓,她把窗口关了,继续睡她的觉……这种没有大是大非观念的人,也就没什么可要求她的………

中国音乐学院修海林教授

阳光雪原你这篇文章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句话,看透人心,心胸坦荡,才是真修养。要不就“被”脑溢血气死了!你的资料厚实,虽厚积而薄发,能量巨大。

哈佛大学东亚研究所著名教授王德威

Dear Julia, if I may,

Many thanks for your essay!

著名舞蹈家、散文家江青

谢谢你这篇文章,其实你写到的陈世骧先生和他的太太Grace,我跟他们很熟很熟,陈先生去世時,我正好在伯克利大學教舞, Grace怕黑,所以去他们家陪伴她很长一段时间,Grace当然对张爱玲非常生气。文章里讲的杨牧, 董鼎山我都熟悉.读后非常感叹。我不是张迷, 雖然她很有才華,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已经听说过关于她的为人很多事,以前她在香港「电懋电影公司」擔任编剧,她的上司是我的好朋友,他们讲张爱玲待人非常刻薄。

对我来讲,人品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其实没有人像你这么写,做了这么多研究, 我觉得真得很不容易。

但也有个别学者提出陈世骧的死是否与张爱玲有直接关系?

我在上文中指出张爱玲的自私任性间接造成了美国大牌学者的陈世骧的惨死。下面我将以张爱玲给夏志清的信件和夏志清的《按语》来再次阐述这一严肃结论。



(三) 夏志清评述张爱玲1971年6月10日“伯克利事件”信函

张爱玲在1971年6月10日——即她被解雇、陈世骧被她气得心肌梗死撒手人寰,葬礼结束不久, 写给夏志清了一封“自我辩护”信:

(张爱玲)“志清,我自从听见世骧写信给你, 带累你听抱怨的话, 心里非常过意不去------现在世骧新故, 我不应当再说这些, 不说, 另找得体的话, 又讲不清楚-------他(陈世骧)又气又好笑地说:‘我就是专家!’-----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到, 是逼急了口不择言,他表示第一句就不清楚, 我也改了寄去, 也不提, 坚持只要那两页名词, 多引上下句, 已充篇幅, 随即解雇。-----

(笔者注:据知情人回忆,陈世骧当时气得发抖, 积攒了两年对张爱玲忘恩负义又不守校规的怨愤在这两次对话中大爆发, 情绪激动愤怒间接导致了陈世骧心肌梗死, 年仅58岁即离世,张在此处写“又气又好笑”显然企图为自己闯下人命大祸开脱)

(张爱玲)-----但是无论怎样不让它影响情绪,健康很受影响

(笔者注 :连张爱玲自己都坦言健康受到影响, 遑论受害者兼恩师陈世骧?)

(张爱玲)预备找水晶来-----积下了一笔钱(注:陈世骧支付她两年优厚薪水), 不找事,请千万不要为的担心。--------哈佛有人在写本书关于Brecht(注:德国戏剧家布莱希特),发现Fred(笔者注:即赖雅,张爱玲的美国丈夫)是他唯一的好朋友,于我也没有益处

(笔者注:自我中心的张爱玲遇事首先想的是对自己是否有益处, 哪怕是曾对她怜香惜玉苦难相助的先夫赖雅)。---

(张爱玲)----匆匆祝近好,Della也好?

(笔者注:张爱玲常在信的结尾问候王洞, 但并非真心实意, 张爱玲在纽约期间,夏志清多次邀请邀请她上门看他的妻子孩子同去餐厅吃饭聊天, 皆被张爱玲拒绝了。张爱玲旅美40年, 与夏志清通信118封, 每封信都与她在美国的生存,即大学求职、代理她签订台湾版权合同,英文小说出版和找人评论有关, 夏志清为她找了包括陈世骧任主任的伯克利大学中国研究中心等三所大学的工作, 而这40年间张爱玲在美国一共只与夏先生见面4次(两次纽约, 一次华府, 一次波士顿), 她去世时虽然遗留给宋琪20多万美元的版权稿费, 但她从未给夏志清王洞夫妇或女儿买过任何礼物,也从来没有送给夏氏夫妇一本签名书,更从来没见过夏夫人王洞, 凡此种种, 堪称势利凉薄之典范。)

以上张爱玲信件摘自《张爱玲给我的信件》170-172页:1971年6月10日张爱玲至夏志清

(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2013年3月初版)

夏志清和作者手持张爱玲亲笔信摄于夏府书房,2004年

2013年12月29日夏志清去世当晚, 夏师母以“”志清王洞 名义 赠周励好友”的《张爱玲给我的信件——夏志清编注》一书

对于陈世骧之死与张爱玲的关系,夏志清在信后173页的批注按语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佐证:夏先生写道:

“ 這封長信是爱玲兩年間在加大中國研究中心的工作報告,也可說是她在美國奋斗了十六年,遭受了一個最大打击的报告。她在迈阿密大学當驻校作家,校方對她《不满意》没有关系, 她在那裡只是一個客卿,没有一个任务规定是她该做的。後來去赖氏學院,雖然同研究所幾個主管《處得並不好》,關係也不大-----在加大中國研究中心,她只是位雇员, 上面有主管,《主管對她的工作不滿意》,随時有解雇的危險。

再加上, 中心里的主管和研究員都算是中國通。愛玲的一舉一動,極受他們的注意。《她日里不上班,早已遭人物议》。一旦解雇, 消息传遍美国, 对她极为不利, 好像大作家连一篇普通学术报告都不会写。

其实只要她同世驤、美真兄嫂保持友善關係,什麽事情都可以商量的-----在世驤看來,她來中心兩年,《並未在行動上對他表示一點感激和敬意》:在研究ZG語詞這方面,也可能從未向他請教過,只一人在瞎摸,最後交的報告,他看也看不懂,glossary (词汇表)只有两页, 《还要言语顶撞!》《盛怒之下陳教授把她“解雇”了》。《世骧对爱玲不滿意,曾在我面前表示過。》------《陳張面談之事,不知道那天發生的。》但不久之後,在一九七一年五月廿三那天,《世驤兄自己即因心臟病猝发去世了》,享年五十九歳。”

笔者特意标注了夏志清的的有关词句与和标点符号,如《“还要用语言顶撞!盛怒之下,陈教授把她解雇了。”》 看得出推荐张爱玲到伯克利工作的夏先生对张爱玲也很生气, 夏志清写道:“陈张面谈之事,不知道哪天发生的(张爱玲在信中隐瞒了日期, 据知情者撰文对话至猝死不足一个月),” 从学理学术分析,夏志清的编注不仅残酷地再现了陈世骧被张爱玲活活气死的背景与场景, 更清晰地表明了王洞的见解:“张爱玲要用你时找你, 不用你时她不找你也不与你见面写信, 有时她还过河拆桥!”

张爱玲去世时的房间,窗户下面的纸盒是她写作的地方

夏志清和王洞:

1966年,夏志清去台湾专门找皇冠出版社,为张爱玲的作品打开一条路,他还托朋友和自己的学生给张爱玲找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在夏志清的帮助下,张爱玲终于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得到了较为稳定的版税收入。

张爱玲的好友宋淇

宋淇曾经说过:“张爱玲的生活,真的像是一个流浪狗。”

纽约340 West 第85街,救世军贫民女子宿舍, 1955年张爱玲来纽约时的住处, 胡适曾来这里看望张爱玲

曼哈顿东城81街公寓。1955年张爱玲来纽约后不久就拜访了居住在这里的胡适

张爱玲与赖雅

文字:出现在张爱玲小说里的人,多半自私凉薄,人性扭曲,在她人生中最后一部图文集《对照记》里,就连已不再联系的弟弟张子静和曾经好友炎樱都有多次提及,却只字未提婚姻11年的丈夫赖雅, 更没有一张留影。


(四)2024年三八节探访张爱玲1967-1969 波士顿剑桥故居

在哈佛大学过三八节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

波士顿以明媚阳光欢迎我们

海彬兄与女儿、00后哥大历史系硕士毕业生紫鸥,驱车七十公里兴致勃勃从罗德岛来到哈佛大学,看望湖南大学知名教授李伟荣和曾在哈佛工作过的知名双语作家朱小棣教授,李伟荣引荐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中文部负责人马小鹤博士接待我签名赠书,一番热烈交谈方知马博士与我的好朋友、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李天纲、金光耀、徐志啸三位著名教授不仅是同学、室友, 而且是保持几十年密切关系的好朋友!师姐真小!我们此行的另一项重要活动是探访张爱玲60年代旧居。

感谢现居该楼601室的厦门大学教授、哈佛-燕京学者肖晓燕和她高大帅气理工科丈夫汪冰的热情接待与公众号!1967年,经夏志清和陈世骧推荐,张爱玲收到哈佛大学姊妹学院拉德克利夫学院(Radcliffe College)的邀请,让她进行《海上花》英文翻译和红楼梦研究,张爱玲8月末将赖雅带到了剑桥,9月份搬进了布拉特尔街83号的这栋公寓楼(83  Brattle St Cambridge MA),但天不遂人愿,不到一个月赖雅于10月8日去世,享年76岁。

47岁的张爱玲将骨灰转交给赖雅(Fred)的女儿霏丝,据夏志清通信文档, 那时张爱玲与霏丝发生了冲突,从此两人断绝关系。 过了一个多月,张爱玲在给夏志清的信件里一笔带过:“志清,Fred八月底搬来,上月突然逝世。”

夏志清曾回忆:1944年在上海同学的家里第一次与张爱玲见面,“她穿的是一袭旗袍或西服,站着谈话,笑起来好像给人一点缺乏自信的感觉。她那时脸色红润,戴了副厚玻璃的眼镜,形象同在照片上看到的不一样”“张爱玲旅美40年,我们一共只见了几次面(华府一次,纽约两次,波士顿一次),我不会同她这样去叙旧的。但我们长期通信,叙旧的机会倒多得多。凭爱玲一九六六年十一月四日那封信,表示我已在上一封信上提到了二人一九四四年的初会了。”(见夏志清《华丽与苍凉:张爱玲纪念文集》,

也许,与赖雅的那场婚姻已不值得她回顾和记录?

她在《对照记》结尾这样写着:“童年是悠长永生的,愉快地度日如年,成长期是崎岖漫漫的,满目荒凉却看不见尽头----”

张爱玲安排好遗体火化并将骨灰交到菲斯手上,余生再无见面, 直到张爱玲1995年去世这28年间, 张爱玲即没有给去世丈夫扫墓一次——估计连赖雅骨灰在何处埋葬她都懒得过问,

在最后回忆她人生的看图说话《对照记》中,更无一字一图谈到与她结婚11年的美国丈夫赖雅, 唯一提过一次的, 是赖雅去世后一个多月,张爱玲在1967年给夏志清的信件里一笔带过:“志清,Fred八月底搬来,上月突然逝世。收到九月十六的来信迟为作复, 想必你会原谅。”在此信中张爱玲写道:“我向来有事就写信, 没事一年两年音讯不通。”夏志清批语:“赖雅八月底搬来康桥, 十月八日即突然去世, 她心境不好, 再加上为了处理先夫后事,同其女儿霏斯发生了冲突,也就更无心思同朋友通信了。”

(见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104、105页, 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

直到晚年,霏斯都没改变对“继母”张爱玲的敌视态度。有一本传记曾写到,1990年代前后,曾有张迷前去拜访,谈到张爱玲,霏斯依然怒不可遏, 直言“张迷不可救药,看不到张爱玲不可理喻乃至可憎的一面”。她认为,赖张婚姻,是张爱玲“千方百计通过手段攫取的”。

作者和朋友们在张爱玲剑桥故居

张爱玲旧居现主人汪冰夫妇为我们讲解

作者在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与马小鹤博士留影

赖雅去世后张爱玲1968年摄于波士顿。



(五) 夏志清先生为何竭力推崇张爱玲?

2004年, 我曾在纽约的两人午餐中问夏志清:“胡兰成是汉奸,赖雅信仰共产主义,您看张爱玲是否有爱无类?”

夏先生回答:“张爱玲作为文学艺术家,对爱情自然神往。她看重的是胡兰成的才华和赖雅的剧作家及哈佛背景,自然不去计较他们的政治身份了。这两个男人的政治倾向都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胡兰成作为通辑犯耻辱地死在日本,赖雅原来不是个等闲之辈,他的好友辛克莱·刘易斯在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时,曾说这个奖有一天会颁给赖雅,但后来他成了捷克共产党领导人的好友,信仰共产主义,遭到美国文艺主流社会排斥,再加上写作不出成果,一穷到底。依我看除了在麦克道威文艺营那段初恋时间,身无分文的他给张爱玲带来的幸福也实在有限。”

讲到这里,夏公变得愤慨起来:“但是这个赖雅,因为穷得淌淌滴,一定要叫张爱玲去流产!孩子对于女人就像生命一样重要啊。张爱玲流产后真真是萎谢了。如果她有个一男半女,在以后寡居的几十年中会给她带来多大的欣慰快乐!我想,这可能是她在最后的《对照记》中即没有胡兰成,也没有赖雅的照片文字的原因。这两个男人实在都不值得她爱恋思念!”

年轻时的夏志清(右)与哥哥夏济安。

夏志清夏济安兄弟以一贯的西洋文学专家来看中国文学,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写道:“莎士比亚、托陀两翁,都借用人与人间的冲突来衬托出永远耐人寻味的道德问题。托陀两翁都是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写出人间永恒的矛盾和冲突, 我在《结论》这一章里就直言:现代中国文学之肤浅,归根究底说来,实由于其对‘原罪’之说,或者阐释罪恶的论说不感兴趣,无意认识。”

刘绍铭教授记得他的老师夏济安拿着刚出版的《文学杂志》感慨地对我说:“张爱玲终于遇到我老弟这个伯乐了。”

夏公通览张爱玲著作后,肯定她是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就她人物相处的状况来说,悲是“大悲”,也就是“一种非个人的深刻悲哀”。把“非个人”解为“impersonal”,即得“新批评”论说之精髓。夏志清认为张爱玲的‘大悲是“’对于人生荒谬与无聊的一种非个人的深刻悲哀。” 即“張愛玲一方面有喬叟式享受人生樂趣的襟懷,可是在觀察人生處境這方面,她的態度又是帶有悲劇感的。”

在张爱玲1967-1969的康桥故居,我仿佛身临其境看到她如何花费11年的宝贵光阴照料和“搬运”赖雅(从迈阿密大学搬到波士顿剑桥),83 Brattle St Cambridge MA这座六层公寓楼虽房间宽敞, 阳光充足, 但电梯老旧狭小, 仿佛停留在了张爱玲年代, 房子6楼租客汪冰先生建议我们五个人分两次坐电梯, 后来我们小心翼翼侧过身子总算是挤在一起来到张爱玲和赖雅住过的4楼。在张爱玲住过的405房间正好走出一位美国老妇,当405的门被她打开时, 那吱呀呀的声音仿佛是1967年张爱玲与她雇佣的殡仪馆员工背着赖雅遗体推开房门门走了出来,赖雅本来高头大马, 估计他们两位活人加一位死者, 这超小的电梯里一定会很挤很压抑!

命运多舛的张爱玲,令人想起她的名言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这个人, 不是胡兰成,不是赖雅,而是夏志清。

我曾问夏先生:“夏公,恕我直言,张爱玲从60年代到80 年代给您写了100 多封信,在当今社会就是情人也很难写这么多信,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关心备至?”   夏公哈哈一笑:“因为才华啊,我喜欢她的才华,也同情她的境遇。张爱玲原来有一个梦想,一个期待,那就是定居纽约市,东山再起。但是她太穷了,又不肯做写作之外的事,怎么可能在纽约生存呢?她来美后一直在小地方生活,孤陋寡闻,拒交朋友, 总是独自埋头写些三,四十年代旧上海的东西,虽然她英文好,但美国人是不要看的呀!张爱玲对现实的社会和人失去了兴趣,这是她的致命伤啊!” 

“据讲在纽约,最关心,最帮助张爱玲的只有两个人;您和胡适先生,是吗?” 我问,

“张爱玲50年代刚从香港来到美国时,住在纽约市救世军贫民女宿舍中,胡适作为国民党政府前驻美大使,不惜放下架子去贫民窟看望她,还仔细读完了她的英文小说《秧歌》,我知道后很感动。这也促使我后来静静地读了张爱玲的全部作品。她因为胡兰成的关系被打入冷宫,但我发现她的中篇小说是最好的,无人可比。”夏公讲起他1961年的论断,还这么固执。

(见 周励《纽约飘逝的最后炉香——同夏志清谈张爱玲》“华人头条”)

从2004至今20年飞逝,113街一切依旧, 夏志清换成了遗孀夏师母王洞,幸而夏先生的接班人哈佛大学王德威、苏州大学季进、好友王海龙、小管和我经常去看望夏师母王洞, 她明年90大寿。我们大年初一山王晚餐时, 满面红光的王洞说她有信心活到100岁。王洞讲:“张爱玲是文学天才,夏先生爱才又良心好, 帮助张爱玲几十年从无怨言, 但在陈世骧悲剧之死的问题上, 夏先生对这张爱玲有严厉批评。”

作者与夏志清、董鼎山、担保人乔治娅等友人在纽约中央公园

夏志清先生2004年访问作者家留影(周励拍摄



(六)悲悯与境界—影响夏志清的两位英国贵人

——1947年北大留美文科状元的诞生:命中贵人布莱克

“我在大学期间最爱读《天真之歌》,《经验之歌》里的那些诗歌,1942年毕业后。在上海旧书店买到一部牛津版的布雷克诗集,其中附有几页布雷克诗作的封面,虽是黑白影印。我看了眼,为之心醉,读了《天堂与地狱之结婚》这组诗文后,更为其主张灵肉合一的。超俗思想所倾倒。此后几年,我把布雷克的特别难懂的寓言诗都读了,还不自量力的写了篇英文论文讲他,此文竟获英国大批评家燕卜逊(胜利后他在北大执教所赏识),而给我机会去美国留学,因此布雷克虽是古人,倒也可说是我命中的贵人之一。”

————夏志清

夏志清(1921-2013),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著名教授,生于上海浦东(原籍苏州), 上海沪江大学英文系毕业,1946年进北京大学任英文系助教, 1947年考取北大文科留美奖学金赴美深造,1951年获耶鲁大学英文系博士学位,

夏志清教授著作等身,是上世纪60年代以来最有影响力的中国小说评论家,他撰写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中国古典小说》《夏志清论中国文学》等学术英文著作,奠定了他在欧美汉学界的地位。当年钱锺书读了《中国现代小说史》,赞曰:“文笔之雅,识力之定,足以开拓心胸,澡雪精神,不特名世,亦必传世。”

2024年大年初一天气晴朗,我邀请了几位好友陪夏志清遗孀王洞在西55街山王饭店吃龙虾晚餐,饭后我送王洞回家,我们先让小车停在116街哥伦比亚大学,夜色深蓝的校园里火树银花,既幽静又美丽。我们散步约20分钟然后回到西113街的夏府,一进门就看到客厅挂着马英九为夏先生九十大寿题的红底墨宝“绩学雅范”,沙发后边是希腊女神白色雕像装饰台,那上面供奉着夏志清先生的紫檀木色骨灰盒, 还记得2013年12月29日去世那天,我和好友小管特地赶来悼念夏志清并安慰王洞, 后来我们陪王洞去麦迪逊大道1076号坎贝尔殡仪馆参加夏先生的葬礼,王洞特地请一位英国古典文学学者在夏先生葬礼上朗诵了一段布莱克的诗,岁月如梭,转眼间王洞一人孤零零地在这个公寓陪夏志清的灵骨已经十年了。因王洞患有老年耳聋,平时不接电话,朋友们很难敲开她的门,故登门来看她的人很少。大年初一夜晚我与王洞坐在客厅印花棉沙发上聊天,一起阅读我近来关于夏志清和胡适、张爱玲的散文,王洞非常认可,看着她满面笑容和不住点头,我深感欣慰,不由想起二十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拜访夏志清后写的散文:

乘了老式电梯到了5楼。一开门夏公就给了我一个热情的美式拥抱,夏太太也高兴地去沏新茶。客厅不小,铺着浅蓝花卉的陈旧中国地毯,浅绿色的沙发后面是一大排醒目的书架。原来的餐厅间已改做书房,踏进去四面八方都是高大的书架,仿佛走进一间图书馆。夏公中西贯通,英文书籍在右边书架堆到天,中文书籍则在左边书架堆到天,与屋中的零乱不同,书架书籍均次序井然,高雅整洁。夏公看来还是仍然很怀念他耶鲁时代研究的英国文学论文,他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布莱克William Blake (1757-1827))的诗集,一页页地翻开泛黄的书页,珍惜羽毛般地轻轻抚摸着页中的插图:“这都是布莱克William Blake自绘的,他曾经梦想成为画家,后来成了诗人文学家,天才呵!他是莎士比亚之后开浪漫主义先河的重要英国作家。”   

我仔细看着这些插图,的确精美,且有震人心魄的魅力。其绘画所占据的空间几乎超过诗歌文字,风格很像菲力普·韦特为但丁的《神曲》所绘的插图。随着夏公的手指,翻页,我被深深吸引,就如我在梵蒂冈博物馆拉斐尔studio所受到的磁力吸引一样。夏公也谙熟当代英美文学,上星期天,他在我家看到我案头阅读书籍中的一本英文原版《The Catcher in the Rye麦田捕手》非常兴奋地说:“塞林格的经典小说!主人公的造反精神与《红楼梦》的宝玉有得一比!” 望着夏先生因激动而涨红的面庞和高举着红色封面的《 The Catcher in the Rye 》, 我暗想不知张爱玲是否读过这本书?但愿她读过并像我一样时而大笑时而感动落泪。

记得有朋友转来一位中国大陆记者在纽约访问夏志清的报道,记者问他是否读过《曼哈顿的中国女人》,作何评价?夏先生坦诚回答:“我年纪大了,近年心脏和眼睛都不好,这本书我有,我夫人读过, 我没有读过。但我认识周励, 她做生意很成功, 她很有钱的。我们是好朋友。”

王洞2004年拿到我赠送的这本书, 一口气读完,还和我谈了对北大荒放猪、跳火车,少女的初恋这些章节的感想。今天是2024年大年初一, 我看到这本由上海文艺出版社陈先法任责编的2003年《曼哈顿的中国女人·新版》静静地躺在书房小书柜中,离夏先生的书桌很近。

我第一次见到夏先生是1990年儿子安德鲁出生后不久,在一次纽约文友聚会上, 董鼎山和唐德刚都在场, 那时我不到40岁, 看上去应该比较年轻。夏先生望着身穿连身裙的我步入大厅坐下后,大声喊着:“你们大家看看, 这位茱莉亚(我的英文名字Julia)像不像是陈冲的姐姐?她真像陈冲的姐姐啊!”

这以后我和夏先生在哥大、华美协进社的一些活动中偶尔见面, 直到2004年我看了台湾拍的张爱玲传记片《她从海上来》非常感动, 于是打电话请夏先生出来吃午餐,然后去夏府访问, 我与夏先生和王洞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2024年大年初一夏府客厅幽柔的暗黄色灯光, 让我回忆起去年年底,我和著名舞蹈家江青、苏州大学教授季进一起去拜访夏师母, 那天,我们聊起了夏先生两万多本书未来的去处, 并考虑捐赠给中国大陆一家有名望的图书收藏机构。我突然想起布莱克的那几本宝贝书,二十年前,夏先生是如此含情脉脉地和我讲述他生涯中的“贵人”布莱克, 我也许是夏志清在私下场合翻开书本回忆布莱克的唯一聆听者,这使我对布莱克的著作产生了依依不舍的感情。我当场向王洞提出,我能不能到书房把当年夏先生和我讲解的那几本书找出来,送给我留作纪念?王洞爽朗地一口答应了!

我从客厅沙发上站起身,推开书房的门, 在书房右侧的英文版书籍书架上, 怀着激动的心情穿过20年岁月长廊,用了15分钟时间一本一本翻开辨认, 终于找到了我的宝贝!那三本书是布莱克彩绘封面的《耶路撒冷巨人》和《天真与经验之歌》,以及大卫·埃德曼写的黑色封面布莱克传记《先知对抗帝国》。我高兴的把三本厚厚的大书抱到客厅里与王洞、江青和季进分享!在布莱克彩绘书的扉页上是夏先生的题字“ 志清珍藏,1991年10月 ”“T·C Hsia  April 1979 ” 

王洞赠作者夏志清藏书, 布莱克的《耶路撒冷》《天真经验之歌》和布莱克传记《先知对抗帝国》。

夏师母、作家江青与作者手捧布莱克书籍合影(2023)

翻开布莱克的著作,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夏志清中“状元‘的1946年, 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从纽约留英的钨矿大王、贸易巨子李国钦给北大文理法三个留美奖学金,讲师助教均可参选。当时竞争很激烈。夏氏兄弟是北大英语系的讲师与助教,英文功底好,燕卜荪出了《 出洋留学利与弊 》的英文考试题,考试成绩兄弟两人旗鼓相当, 而夏志清却在论文的选题上略胜一筹: 兄长夏济安和许多人都是以华兹华斯为主题, 唯独夏志清选择了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作他论文的题目。布莱克的诗神秘诡谲,艰深晦涩,但夏志清已经研究他经年,早已读过了布莱克的全集和大量参考书, 他的论文深得燕卜荪 (William Empson) 的赏识, 以88分的最高成绩独占鳌头, 在几十名应征佼佼者中,青年才俊夏志清一举夺冠, 获得文科奖学金名额。但也因此引起了“公愤”。

 “哈哈”,2004年我们共进午餐时夏公一边吃,一边笑得好开心:“当时十几名落榜者排着队向胡适校长抗议,讲我非北大清华西南联大出身,而是洋学堂的弟子,要求重考。好在胡适之认为试卷面前人人平等,他亲自为我写了推荐信,让我这个贫寒子弟最终成了耶鲁大学的英美文学博士!布莱克, 他是我的贵人啊!”平易近人的夏志清边吃边回忆:“ 1990年6月,我在伦敦游览了一个星期,整个一下午在泰特美术馆,欣赏英国名家的画,其中有一大间陈列了布莱克的作品,看得我乐不可支。Julia, 文字是有生命的, 我看到近170年前威廉·布莱克的原作, 就像看到了一位与自己命运有关的亲人一样啊。“

夏先生还告诉我,威廉·布莱克一生与妻子相依为命,以绘画与雕版的酬劳过着简单平静的创作生活。一辈子仅卖出20幅插图作品,他生前默默无闻,死后亦长期倍受冷落,直到19世纪中叶之后,叶芝等人重编了他的诗集,人们才惊讶于他的纯真与深刻,重新发现了这位大师,他的作品日渐成为热点。行笔至此, 我想起了巴赫, 与这位“古典音乐之父”生前被冷落的凄凉晚景相反,如今巴赫大约很高兴:大家为了他的音乐如何演奏,常吵得面红耳赤。

在中国, 布莱克有一首诗的前四句广为人知, 李叔同(弘一法师)翻译为: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 君掌盛无边, 刹那含永劫。”

而“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无限掌中置,刹那成永恒。”则是徐志摩版本的翻译。

在当时人们的眼中,布莱克是个反理性主义者、梦幻家和一个远离尘世的疯子。时至今日,不少批评家把布莱克列为英国文学史上与莎士比亚、华兹华斯齐名的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剑桥大学Fitzwilliam Museum为布莱克开设了馆藏十分丰富的专馆。2024年初,美国洛杉矶盖蒂艺术中心与泰特美术馆联合举办“威廉·布莱克:版画里的远见与激情”大展,深受美国青年一代的欢迎。正如T.S. 艾略特称布莱克为“一个在具有高等修养的人心目中桀骜不驯的宠儿。”

布莱克震撼人心的绘画



(七)悲悯之情——打开夏志清与布莱克的心链

夏志清为何偏偏对布莱克情有独钟?

我曾经问夏先生,“您1946年在北大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的关于布莱克的状元论文还有吗?我非常希望看到原件呢!”

夏先生说,这篇论文当时在北大遴选委员会文科主任燕卜荪的手里,50年代初他离开了中国,考卷和论文可能都被他处理掉了,还有一份论文留底我带到了美国,“后来为申请转学到耶鲁读博士,交给了蓝逊先生,那时候没有复印机,也没有邮箱,很多文件都流失了, 非常可惜啊”。

但是,这个遗憾如今可以弥补了!

我在夏志清去世的2013年12月29日当晚, 从王洞赠送给我并以志清和王洞夫妇名义签名的《张爱玲给我的信件》第401页《附录一:妓女、士兵、穷小孩——布莱克名诗(伦敦)赏析》中找到了夏先生那篇布莱克论文的精髓!我如获至宝,仿佛打开了1947年26岁的夏志清的心灵大门,看到了一位中国青年才俊与另一位120年前去世的英国奇才穿越时空光隧道,在但丁的抚摸下相知相遇成为挚友!是悲悯之情,让夏志清与布莱克心灵相通!

10年来我关注所有论及夏志清的学者们的论文与随笔散文, 竟然没有看见一篇讨论夏志清与布莱克心灵交流渊源、包括这篇《诗歌“伦敦”评析》重要文字的!, 我想, 在天堂的夏先生一定会欣慰地看到我打开电脑,开始撰写布莱克打动他心扉的“初见”----

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时布莱克32岁,他目睹英国统治者坐立不安,发布法令封锁言论自由,经济繁荣背后的广泛贫穷与精神压抑,构成了布莱克诗的现实支撑。他的虔诚、反讽、正义与深刻的《天真与经验之歌》堪与乔叟、莎士比亚和弥尔顿并列;作为画家他的《约伯记插图》与米开朗琪罗的壁画不相上下。

他当时最著名的诗句是:

“我嘲笑那嘎嘎作响的破旧的锁链,

我伛楼的身躯嘲笑酷刑的煎熬

我生而为奴,但我在走向自由。”

在夏志清这篇短小精悍的论文中, 他首先引用了梁实秋翻译的《伦敦》诗歌, 然后是抒怀和错误译文的严厉评判:

伦敦 梁实秋译

我穿過每條腐化的街巷,

靠近腐化的泰唔士流經之處,

我看到所遇見的每張脸上

有孱弱的痕跡,悲苦的表露。

每個成人的喊叫聲、

每個婴兒恐怖的呼號、

每個聲音、每個禁令,

我覺得都是桎档人心的缭銬。

扫烟囱的孩子的叫喊

如何的嚇壞了變黑的教堂;

不幸的軍人的長呼短歉,

又如何的血一般淌下了宮墙。

最是午夜時分,

我聽到年輕娼妓的罪孽,

如何的摧萎初生婴兒的眼淚,

残毁幸福婚烟的靈與。

夏先生也放上了英诗原文:

《LONDON》

I wander through each chartered street,

Near where the chartered Thames does flow,

And mark in every face I meet

Marks of weakness, marks of woe.

In every cry of every Man,

In every Infant's cry of fear,

In every voice, in every ban,

The mind-forged manacles I hear.

How the Chimney-sweeper's cry

Every blackening Church appals,

And the hapless Soldier's sigh

Runs in blood down Palace walls.

But most through midnight streets I hear

How the youthful Harlot's curse

Blasts the new born Infant's tear,

And blights with plagues the Marriage hearse.

根据我个人饶有兴致的阅读与翻译, 我感到梁实秋先生将chartered特许的翻译未“腐败的”尚可理解,因为特许与腐败常有勾结。问题出在最后一段,梁实秋将Harlot's curse 妓女的“诅咒”翻译成了年輕娼妓的“罪孽”, 这就曲解了原作的精神,引起夏先生的愤慨。

夏先生感叹道:《经验之歌》里,要算《老虎》《伦敦》这两首最脍炙人口。我在美国教了中国文学31年,我还没有读到过一首古诗词,抗议社会如《伦敦》这样彻底的。从无人像布莱克这样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为贫孩、士兵、妓女请命,而敢控诉政府、教会、婚姻这维持整个社会秩序的三大制度的。在布莱克之前,控诉社会如此有力的小诗,在英国文学史上也没有出现过。

我又注意到夏志清的良师益友燕卜逊在西南联大执教的学生王佐良, 他的翻译就比梁实秋好许多, 王最后一段是这样译的:

伦敦

[英国] 布莱克

-----

最怕是深夜的街头

又听年轻妓女的诅咒!

它骇住了初生儿的眼泪,

又带来瘟疫,使婚车变成灵柩。

从《伦敦》一诗不难看出,它和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诗人拜伦、雪莱有着非常大的差异,那就是沉郁,压抑和抗议。夏先生写道:“凭我自己对布莱克的了解直觉,梁实秋这样的翻译是错误的,布莱克在诗里为年轻的妓女伸冤,不会强调她患有严重性病的。再者,抄烟囱的孩子和长吁短叹的士兵, 在诗里都已完全无辜以被压迫者的姿态出现, 布莱克怎么会给那妓女一个神秘的武器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婴儿和嫖客一家人?英美学者间早有人强调布莱克的社会意识和革命精神,《伦敦》如此同情妓女与士兵,贫孩, 这一向是他们研究的重点。原来白白的孩子进入了烟囱,再出来被煤烟污染的变黑了,而教堂外形更黑,难怪教堂听到他们的哭喊要吓坏了----伦敦写成的1792年九月, 正值法国大革命,那时布莱克算是激进分子,美国革命成功,他极为兴奋,他对法国大革命原先也寄予厚望。对那些不愿当兵的壮丁也深表同情。夏先生认为,布莱克的另一首诗《无辜者之预示》也写到妓女, 布莱克认为那些叫街的娼妓实在太痛苦了,才变成英国亡国的预兆,伦敦市里的年轻妓女受辱太深,她的午夜咒骂才会产生了神奇的力量,让伦敦刚出生的婴儿都瞎了眼,带有新娘新郎的油壁香车一下子变成了他们的灵车。也就是说,伦敦只要有了一个备受委屈的年轻娼妓,所有新婚夫妻应该享有的洞房花烛全部落了空,这说明了为什么先知行的诗人看到每张脸上都有”孱弱的痕跡,悲苦的表露“。

夏志清最后一段檄文激动人心,他写道:“所有的伦敦居民,若非扫街的男孩,若非扫烟囱的男孩,士兵、娼妓的同类人物,也就是他们的压迫者!”

(夏先生善意地表扬了梁实秋说:梁先生一共译了布莱克名诗九首,凭一人之力,梁先生印了三大卷2600多页《英国文学选》,居功甚伟,误译的地方是难免的。)

我们再来看看布莱克这段寓言式意味深长的诗句吧:

当真理被恶意利用时

比一切臆造的谎言狰狞

现实本来就这样

穷人手里的一个铜板

抵得上非洲海岸的所有黄金

从劳动者手里砸取的一丁点钱

能买的下守财奴的所有土地

如果得到上帝的庇护

甚至可以买卖国土的全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我们就会相信谎言

谎言在黑夜里生灭

灵魂在光芒中休眠。

亲爱的读者, 看到这里, 你一定也会爱上这位诞生于1757年的布莱克了吧?这些永恒的诗篇,仿佛是为我们的今天而写!

夏志清藏书中的布莱克诗歌《伦敦》插图

夏志清藏书中的布莱克诗与画

夏先生收藏的纽约时报《布莱克艺术评论》



(八)剑桥才子燕卜荪:年轻夏志清的“伯乐”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新批评阵营”,在英国以I·A·瑞恰慈、威廉·燕卜荪、F·R·利维斯为代表,在美国以约翰·克罗·蓝色姆、克林斯·布鲁克斯为代表,非常奇异的是, 这个欧美学者圈子里的燕卜荪、蓝色姆和布鲁克斯都与夏志清的学术生涯有关, 并且竟然都成了夏志清的朋友, 并改变了夏志清的命运。这其中最重要的当属北大文科遴选委员会主任燕卜荪教授。

夏志清在北大英文系当助教时期,曾“忍痛”用相当于半个月薪金的价钱买了几本“非买不可”的新书,其中有布鲁克斯(Cleanth Brooths)论诗的扛鼎名著《精致的骨坛》, 夏公回忆说燕卜荪在北大教书,相当清苦,买不起新书,因此他和兄长夏济安看完《骨坛》后就借给他看。燕卜荪读后异常欣赏,自动写了书评寄美国“新批评”旗舰刊物的《Kenyon Review》。文章刊出后,Kenyon学院还请他教暑期班,从此燕卜荪和夏志清跟美国的“新批评”学派建立了关系。

克林斯·布鲁克斯(1906-1994)在夏志清无意中构建的桥梁中与燕卜荪交了朋友。

1947年1月末,夏志清因终于抵俄亥俄州欧伯林(Oberlin)学院,住了一周,并往附近肯扬(Kenyon)学院听了名诗人、新批评派的鼻祖蓝逊(John Crowe Ransom)两周的课,蓝逊看了夏志清的布莱克和多恩(J·Donne)两篇论文,很是赏识,驾车送他到火车站推荐给刚任教耶鲁的学生布鲁克斯,经蓝逊和燕卜二位名诗评家力荐,顺利进入耶鲁英文系博士班。(张凤《夏志清年谱》)

燕卜荪(WilliamEmpson,1906-1984)禀赋聪慧,十九岁进入剑桥,主修数学,两年后学位考试第一名。突然改攻文学,再两年后,1929年,写出他的成名作《晦涩七型》。那时他才二十三岁,一夜闻名,前途可谓光芒万丈。

他两度来到中国,分别受聘于西南联合大学(1937-1939)和北京大学(1947-1952)。日后中国最重要的现代主义诗人和英语教学、研究方面的顶尖人物,举凡卞之琳、穆旦、袁可嘉、王佐良、许国璋、杨周翰、赵瑞蕻、杨苡、巫宁坤、许渊冲等,皆曾受教于他。多年以后,剑桥大学因他的成就授予他名誉博士学位,英国女王还封了他爵士头衔。

燕卜荪来东方的第一站是日本,1931至1934他在东京帝国大学教书。聘期结束回到英国,过了几年自由撰稿人的生活。1937年来中国教书是他主动的选择,1935吴宓访牛津时,他即登门拜访,表露往中国教书之意。1937年他得到北大的聘书,然他来到中国时,北平已被日本人占领。

抗战时期,西南联大在长沙西南二百里的南岳村复课。三年级必修的莎士比亚课,连书本都没有,燕卜荪上课,凭记忆在黑板上默写了整出《麦克白》,据巫宁坤回忆,是整部《哈姆雷特》。据赵瑞蕻回忆,是“整段整段《奥赛罗》”。在长沙时期,燕卜荪只凭记忆上课。燕卜荪成为西南联大传奇人物,燕卜荪与闻一多、吴宓、冯友兰,成为四大热门教授,课前学生必然演出抢座位闹剧。有一流教授,就有一流大学,何陋之有?

西南联大两年,也给燕卜荪留下最美好的记忆。他在一篇回忆“战时大学”中问道:“你能想象牛津与剑桥全部搬到英格兰西北僻乡,完全合并成一个学校,而不争不吵?”中国知识分子敬业合作,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燕卜荪——夏志清的贵人,西南联大的传奇教授

燕卜荪, 夏志清的贵人!

眼界高阔的燕卜荪之所以对夏志清“情有独钟“, 皆因这位江南才子“痴迷读书”, 就博览群书和英国文学修养来说, 他完全可与西南联大的英才比肩!

“在家里自修,修到某一程度后,就专读名著:歌德、海涅的诗,席勒的诗剧。最后决定……非把歌德《浮士德》上下部读通原文不可。就这样的英、德对照读下去。有一段时间日里读《浮士德》,晚上读但丁《神曲》(当然是英译本),这样醉心欧西古典,自感非常得意。”(夏志清《这位谈文艺 忆师友》。

《精致的骨坛》作者 ,耶鲁大学著名新评论家布鲁克斯,他接受夏志清从欧柏林学院转学到耶鲁攻读英国文学博士学位。

新批评派的鼻祖蓝逊(John Crowe Ransom)他很欣赏夏志清的布莱克论文,亲自驾车送夏到火车站推荐给他在耶鲁的学生 著名评论家布鲁克斯。

夏志清那篇评论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 的文章, 深得燕卜荪(William Empson) 的赏识, 以88分的最高成绩独占鳌头, 获得文科奖学金名额, 这当然让众多北大和西南联大留校的精英不满。然而长江后浪推前浪,夏先生在耶鲁一心读书,博士学位要求必须懂三门外语。除英语外, 他还修了法、德、拉丁文和古代冰岛文, 真可谓寒窗苦读。于1952年以优异的成绩获得耶鲁大学英美文学博士学位。夏先生于1961年在耶鲁出版的英文专著《中国现代小说史》在当时可谓振聋发聩的惊世之作。夏志清通过这部专著,慧眼独具地“发掘”了张爱玲、钱锺书和沈从文,并以雄辩的论证确立了三位作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1962年夏先生被聘为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的长俸副教授,1968年另一部英文扛鼎专著《中国古典小说》问世(夏先生曾赠送笔者一本并题词)。1969年,夏志清成为哥大正教授,著作等身的他成为了继王际真之后的名副其实的美国汉语文学界掌门大师。

布莱克最后一部伟大的插图著作是《耶路撒冷,巨人阿尔比恩的诞生(Jerusalem, the Emanation of the Giant Albion)》(1804-20),该著作反映了这位浪漫主义者最后的沮丧岁月。

布莱克的晚年是在河岸街旁的喷泉庭院度过的。在他去世的那天(1827年 8 月 12 日),布莱克坚持不懈地创作他的但丁系列。据报道,最终他停止了工作,转向在床边哭泣的妻子。据说布莱克看到她时哭喊着:“凯特,别动!保持你现在的样子——我会画你的肖像——因为你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天使。” 完成这幅肖像(现已丢失)后,布莱克放下工具,开始唱赞美诗和诗句。那天晚上六点,在向妻子保证他会永远和她在一起后,布莱克去世了。房子里的一位女房客在他去世时在场,她说:

“我目睹的不是一个男人的死亡,而是一个受祝福的天使的死亡。

威廉·布莱克(WilliamBlake 1757-1827),十九世纪诗人,英国第一位重要的浪漫主义诗人,他也是夏志清的贵人之一。

夏志清与张爱玲的挚友宋淇(笔名林以亮)在《鸡窗集》序言中的这段话可以铺成送夏志清通往天堂的云梯:

“夏志清的地位绝不在现代美国学者兼批评家屈林、威尔逊等之下。他们都精通欧美国家的语言和文学,可是志清除了能阅读德文、拉丁文、古英文、中世纪英文、古代冰岛文之外,还融会贯通中西两大文化,而这一点却非一般西方学者或批评家所能企及。”

悲悯之心与高远境界是夏志清在二十来岁迷上布莱克, 又在40岁出头挖掘张爱玲的“英雄本色”,张爱玲的华丽与苍凉令夏志清终其一生无怨无悔地帮助她。如此境界让我想起一句禅语:

松涛在耳远弥静, 山月照人清不寒

夏志清——悲悯情怀,华人之光, 永恒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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