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碎三观,这尺度太大好怕它下架
作为一名从业超过20年的法医,邓亚军见过超5000具无法辨认的高度腐尸,也曾只身涉险,为国争光,她直言:
“学法医的都不怕死。”
2003年,非典肆虐,她临危不惧,3次前往当时疫情最严重的广州去采集病人血样,在实验室奋战三个月,检测出SARS病毒的特性。
2004年,印度洋海域发生强烈地震并引发了巨大海啸,数以万计的遇难者身份不明。 尸体高度腐烂,DNA检测几乎是对这些尸体进行身份鉴别的唯一手段。
尸臭漫天,传染病高发,她的挺身而出,是不计生死。
无惧死,却怕生。
这些年来,时常让邓亚军震撼的,往往是一桩桩直面活生生凡人的人性的"DNA鉴定"。
那天,外省特意飞来的一家委托人,敲开了邓亚军办公室的门。
这一行人是个奇怪的组合,老父亲带着他的儿子、儿媳、孙子来做鉴定。
邓亚军被告知:要鉴定的是这位老父亲、儿子和这位外孙的关系。
原来,这家人儿子和儿媳都有些智力不足,孙子却是更正常人。村里就有了传言:这孙子是老父亲的儿子。一家人乱成一团,便来做亲子鉴定。
老人说自己很冤枉,一定要证明他的清白。
邓但结果出来,这位义正言辞的老父亲,竟然真是孙子的生父。
然而接下来这一家人的众生相,令邓亚军久久难忘。
一个没有教育,道德崩坏的家庭,悲剧已经酿成,而未来,这份悲剧将继续“遗传”给下一代。
一组鉴定报告背后,是一出伦理悲剧,悲剧的始作俑者,是被欲望覆盖的人性。
“全国每年的新生儿中,非亲生比例占20%。”
这组数据虽惊人,却远不及背后一个个家庭的辛酸苦辣。
一位拿到鉴定结果的父亲曾说:
人到中年,孩子和老婆是你的,那就很幸福。
邓亚军在监狱里见过一位父亲。
牢狱之灾让这位父亲早已失去了希望,唯有听到孩子时,才燃起一丝生气。
早些年,老婆生下孩子后跑了,这位父亲因儿子被人嘲笑是野种,与人起了争执,将对方致残,进了监狱。如今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需要一份亲子鉴定上户籍,让孩子能够入学。
这份亲子鉴定,是所有人的一份希望。
邓亚军同情小小年纪,生活贫苦,只能寄居在大伯家的孩子,于是连夜检测。
结果让邓亚军傻眼了,这孩子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她可以预见,这份结果将让这个孩子命运更加坎坷;她可以想象那位父亲唯一的希望也就此破碎。
但她依旧只能如实宣告真相。
命运弄人,人性诡谲,所幸科学不会骗人。
人生在世,个人有个人的苦难,有人苦苦等待一句“是”,也有人请求一句“不是”。
邓亚军见过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
丈夫妻子一看就是受过教育,生活富足,孩子也漂亮懂事。
第一次鉴定,是用孩子的头发做鉴定。鉴定出结果后,邓亚军给委托人回了一个电话。
“结果出来了,孩子与父亲没有亲缘关系。”
邓亚军说完,电话那头的妻子松了口气。
邓亚军疑惑:“一般妈妈听到不是父子,不应该很崩溃吗?”
邓亚军继续说:“但是我们有一个问题要核实,鉴定使用的毛发为女性,但当时带来的孩子是一个男孩……”
两天后,那位妻子独自带着孩子来到了邓亚军面前,现场抽取了孩子的血液样本。
这一次的鉴定结果大反转:孩子与父亲是亲子关系。
此时,一直温文有礼的女人忍不住崩溃大哭。
原来,妻子与丈夫不仅是夫妻,更是一同创业的伙伴。他们年轻时一心扑在工作上,妻子两次怀孕,但因为工作的原因都没能留下。
到了两人站稳脚跟,终于考虑要孩子时,妻子却被发现患上了乳腺癌。经过一次次的放化疗,她战胜了癌症,却永远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权利。
她的丈夫安慰妻子,“我们可以抱养一个孩子。”
半年后,丈夫真的将一个孩子抱养回家。
妻子将孩子视作亲子,也对丈夫的不离不弃充满爱与感激。
但当孩子越长越大,妻子发现儿子与丈夫越来越像。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让她起了疑心。
鉴定的结果让一切尘埃落定,也让最残忍的现实揭露在一个满心丈夫与儿子的妻子面前:
她的好丈夫早已出轨,她在谎言中生活了这么多年。
这段婚姻将何去何从,邓亚军没有再问。
“你今天又毁了一个家庭。”邓亚军的朋友调侃她。
但她不这么认为:“从来能够摧毁一个家庭的,不是真相,而是谎言。”
从业多年,见过越来越多委托人,邓亚军就越发觉基因的“单纯”。
人总是很难看透:有憨厚淳朴的农村大爷信誓旦旦满口谎言,有道貌岸然的温婉女子情真意切却满心算计。
邓亚军记得,曾有一位30岁的漂亮女人,挽着一名70多岁的男子来做鉴定。
她告诉邓亚军,这位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两人育有一子。
原本只是一件普通的鉴定,邓亚军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几天后收到女人的来信。
字迹娟秀,信件规整。
邓亚军承认:“一看女人就受过良好教育。”
但信件的内容,却让她觉得怪异——
女人告诉她,自己与丈夫原是师生,但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相恋不易,鉴定结果对她十分重要。
“我们三个人住在一间小房子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赚钱补贴家用。随着日子渐渐过去,他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像自己,所以才来做了亲子鉴定。”
在信件最后,女人殷切表达了希望可以得到“是血缘关系”的结果。否则,她将会找其他机构进行鉴定,并且将邓亚军告上法庭,让她承担相应的责任。
情真意切背后,是明晃晃的威胁。
但邓亚军的职业道德却不允许她作假。
最终,她将结果如实告知:非亲缘关系。
女人当下便威胁邓亚军,要将她告上法庭。事后,她得知了真相。
邓亚军偶然发现,年长的男子其实开着豪车,带着名表。孩子也一直就读学费昂贵的名校。
家庭贫困全为女人伪造。女人的目的,直指男人的遗产。因为两人没有领结婚证,所以她把主意打到了亲子鉴定头上。
人前的真情,不过是一场表演。直至一张鉴定证书,才揭开人性的假面。
邓亚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真相,她说,从业多年,她早已经学会了不再以貌取人,也不再轻信表象。
那些看似弱势的人,未必不是谎言的制造者。
人性的弱点,在金钱、欲望面前暴露无遗。
这般离奇狗血的故事多了,有人打趣邓亚军,称她为绿帽鉴定师。
更有人向往起这个职业,想着可以亲临狗血大戏现场,每天有无数八卦可以窥探,无限满足人的窥私欲。
然而,在邓亚军看来,这份职业从不是一份与狗血、八卦、窥私有关的工作。
亲子鉴定,同样可以看到人性的善。
曾经有一位父亲带着16岁的孩子做亲子鉴定,结果是没有血缘关系,邓亚军以为这位父亲会崩溃。
想不到他说:
“我能不能把我儿子的数据放在这个地方?你们相信生恩重还是养恩重?都已经16岁了,我不打算告诉他结果,我们养育了16年是有感情的。也许有一天有人会调用这个结果,如果他合法他就调用,但是我选择不知情。”
亲子鉴定,也在帮助走失、被拐卖的儿童寻回自己的亲人。
2007年,邓亚军建立起了国内首个免费查询的寻亲人员DNA数据库,帮助十几对失散40多年的人找回自己的亲人。
而这项技术最初被发明,被使用,是为了保护——
“所有的教科书中都会说,这项技术最初是用于保护女性,找到强奸犯而非鉴别出轨。”
所以,粉碎婚姻的从来不是这项技术,而是人心。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每天,都有许多人带着期待推开邓亚军办公室的门,离开时却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家人的命运,被一纸报告牢牢锁定,真相二字面前,荒唐欲望、人性底线暴露人前。
正如《白夜行》所说:
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而邓亚军也只是旁观者。她亲手完成一次鉴定,但结果如何,故事的结局如何却不为她左右。
邓亚军工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档案室,里面收藏着她从事这个行业以来所有的鉴定结果、数据。
偶尔不忙时,她会凝望这些数据。它被封存于此,轻飘飘却又沉甸甸。无论外界如何变迁,真相就在那里。
她知道,一个档案背后,是一个家庭的命运,但此时此刻,它在这里,只为提醒:
不要对人性抱以过高的期待,永远要警惕人性深处的幽暗,法治的前提就是对人性败坏的假设,科学与技术的冰冷就是对人性底线的证明。
* 部分参考资料:
[1] 邓亚军:90年代女法医的生死场,闪光少女斯斯
[2] 邓亚军:灾难现场的DNA斗士,辛明,《中国青年报》
[3] 亲子鉴定密档,《冷暖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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