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每晚都打开我的屋门-圣保罗 |旅行
中国女性独自行走110国游记之3
旅行I陈律师走天涯 · 阅读时间10分钟
巴西第一站是第一大城市圣保罗,人口逾千万。南回归线穿城而过,作为地理控,每到北半球冬至,我总能想起此时太阳就在圣保罗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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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飞机手忙脚乱,有个日裔模样的年轻人十分热心,各种帮忙,一路把我带到住处。
1888年巴西废除奴隶制,巴西种植园劳动力奇缺。20世纪初,巴西从日本引入大量劳工,并形成了今天日本之外最大的日裔人群。巴西约150万日裔移民,近半集中于南部圣保罗州。他们主要从事种植业,如种咖啡、甘蔗等。与当年去美国谋生的华工一样,他们也有血泪史——法律上被歧视,工作中被盘剥,战时被权利限制。所幸因自身勤奋及日本战后崛起,今日也算扬眉吐气,巴西曾出过日裔前空军总司令。当然,最著名的日裔南美人当属前秘鲁总统藤森。
他是日裔第四代,英文流利、健谈,住圣保罗日裔聚居区,离自由地铁站不远。他说那里就像个小东京,虽然他从未去过日本,只是听祖父说起,但他想应该差不多。其实那里和东京差很远,他这样说表达的是对未曾谋面的故乡的情感。
他说他喜欢爵士乐歌手小野丽莎。
小野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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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丽莎出生于巴西,后又回日本。不仅他着迷,许多日裔巴西人都引以为傲。他第一次听说小野丽莎,是从邻家女孩那里。当然,现在是太太了。大家都日裔,住的又近,女孩子很漂亮,绿鬓红唇桃李花。但他一直没啥感觉,青梅竹马的后果往往就是不知怦然心跳为何物。也可能是自己从小希望找拉丁女朋友,生混血宝宝,总之就是一直对眼前人熟视无睹。直到有一天,她朱唇轻启,唱起小野丽莎,磁性声波撞击着整个木质日式房屋,当时他就像被雷击中了。
他刚结婚没太久,一切都十分美好,幸福就刻在他脑门上,在南回归线穿越的圣保罗肆意张扬。
在充满活力的蝙蝠侠小巷,可以观看圣保罗当地的一些街头艺术。
PHOTOGRAPH BY DIEGO GRANDI,ALAMY STOCK PHOTO
圣保罗街头的涂鸦不要错过,通常酒店或旅馆都可预订,费用在80-150美元间,建议参团的原因是好的解说员会向游客解释街头艺术及其渊源,而不仅是看着一幅压迫视觉的巨大的墙。许多国家都有街头涂鸦,但南美的似更为热情也更大胆。用色饱满、构图奇妙,如狂风于丛林,如暴雨于旷野,迎着大西洋的风,无处不在。当然,只要想想巴西文化里的拉丁、印弟安、非洲混合基因,这种桑巴般热情的风格实非偶然。
出生于圣保罗的巴西现代主义画家Tarsila do Ama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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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些街头艺术我会想起出生于圣保罗的巴西现代主义画家Tarsila do Amaral。她和其他艺术家一起成立了Grupo dos Cinco,至力于推广巴西文化,剔除过多欧洲风格。她的作品体现了立体主义、未来主义和表现主义,而巴西的不少街头涂鸦不少也是类似风格,用色大胆,几何图形无处不在。
居住的公寓附近,有个街头画家给游客画像,10巴西里雷亚尔一张。
他的手法快如闪电,三下五除二画好了。
我认为画得不错。
漫画重点在于捕捉主要特征,不在忠实还原,粗眉毛大嘴巴跃然纸上。
眉毛比男人浓,像希特勒的政治野心一样郁郁葱葱。一张大嘴巴 ,谁都敢得罪。
画家在国内大约属于会用枸杞泡茶的年龄段,胡子长时间没刮,坐椅子上俨然一个马克思。他本在北部经济不发达地区公立学校做美术老师,不忍寂寞来闯圣保罗。不曾想喜欢的美术实难谋生,无奈给人画街边涂鸦和画像。当年学美术时满脑子毕加索,不曾想沦落至此,曾经一切理想都俱往矣了。但想想世上有运气最好的毕加索,也有运气最坏的梵高,不会意难平。毕竟身体健康,还能在大街上晒太阳,还能给人画画。
寨卡病毒流行导致游客剧减,他闲着就画巴西国旗。星星一大堆,大小不一,不规则分布,但那些星星都在他心里,他用头发都能把它们画出来,这是他的天赋所在。有时运气好,游客会高价把他画的国旗买走。那他就马上收摊,一路高歌去泡吧。
巴西国旗。
图源:公共版权
巴西从葡萄牙独立的历史颇为独特,不似其他国家血腥,因当时在巴西摄政的佩德罗王子(后来的巴西开国皇帝佩德罗一世)本为葡萄牙王储。但这不防碍圣保罗有伟岸的独立纪念碑。
纪念碑位于圣保罗独立公园,即佩德罗一世宣布国家独立的旧址。设计与建造均为意大利艺术家,白色碑体上镶嵌着青铜浮雕和塑像,很有古希腊罗马风格。佩德罗一世与其两任太太均安葬于此,虽贵为一国之君,殁时不过35岁,实在运气不好。要按这个标准,我都死了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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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东是位年轻IT 男,35岁左右,成天穿着黄绿巴西国旗T恤。勤劳节俭,贷款买房租给游客。他也想周游世界,但一切都需经济基础,那就只能年轻时吃更多苦,更积极谨慎投资,没钱就不可能有什么自由。
连续几天,我的公寓会有人进来。是个女的,有时白天,大部分是晚上。起先我以为是保洁人员,可我发现她一进来就直接去洗澡,然后再把房间打扫一下,尤其是自己用过的卫生间。
有次我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来洗澡?订房时入住者唯我一人。
她犹豫片刻说,失业好久了,流落街头。但还是爱美爱干净,她知道房东一周换一次密码,所以就订一天,拿到密码后余下日子来洗澡化妆。游客白天多半在旅行,她尽可能白天来,顺便打扫房间,免得自己愧疚。可白天她总得想办法打零工,所以有时就晚上回来。
她不断道歉,说希望没有吓到我。
实在心酸!
我说没事,我理解,居圣保罗,大不易。
她说还好未婚未育,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以后即使结婚也不敢生孩子了。父母在小城也住贫民窟,回去也没地住,再说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当初出来心里有多少梦想啊,她都快忘了。也有不少年轻女性索性就做了流莺,但她不想那样,她想再打一阵零工就找人合租房子。好在圣保罗气候温暖,安全的地方露营问题不大。在餐馆打零工时就偷偷住餐厅里,但洗澡无法解决。她说着,眼泪弄糊了廉价粉底,在脸上冲刷出几条沟壑,毛孔呼之欲出。
那是2016年,巴西经济崩溃,后来我去北部亚马逊森林,有些公立学校因经费问题也停课了,孩子们像人猿泰山一样在丛林里奔跑攀爬。
我一直犹豫要不要把陌生人进入房间的事告诉房东,后来终归只字未提。
作者:陈少兰
编辑:王榭
排版: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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