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写在马丁·路德·金博士纪念日
长途旅行难免有时需要转机,转机难免会增添人的焦虑。我有几次不太愉快的转机经历。
有一次在伦敦转机。满打满算,时间只有四十分钟。手提行李要重新过安检。机场引导人流的工作人员一看我们的机票,“你们得跑步前进!”到了过安检的地方,安检人员在我的行李和儿子的行李之间,插入别的旅客的行李。我请求不要这样,“我们要赶飞机。”他倒好,“这里是机场,人人都要赶飞机!”我没再吭声,盯着他看,直到他感到不自在。这个人大材小用,他应该去从政,或者研究哲学。死赶活赶,最后我们还是赶上了回美国的飞机。
还有一次去圣塔菲,在达拉斯转机。到达拉斯的航班准点,但转机时间只有一刻钟。那是我第一次到达拉斯机场,非常大,等我跑到登机口的时候,门已经关上好几分钟了。地勤告诉我,关上的门不能再开。我只好坐下一趟班机。人坐下趟班机到了圣塔菲,托运行李却在下下趟才到,得自己回机场去取。圣塔菲机场很可爱的,犹如古代的驿站。
我们在旧金山转机,每次结果都圆满,但有两次过程不愉快。
有一次按原订机票,需要在旧金山呆四个多小时,那样回波士顿就太晚了。我一到旧金山就直奔美联航柜台,请求待飞(standby)。地勤是位中年白女,“可以,但得赶快,紧挨着的登机口还有座位,快去找他们要登机牌,还有十分钟就要关门了。”我赶紧过去,地勤是位华裔小哥,“客满,没有座位!”前面那位白女地勤看在眼里,摇了摇头。我回去找她,她二话不说就打印登机牌交给我。华裔小哥的谎言被戳穿,脸上挂不住,但没有理由不让我们登机。
这是效率最高的转机,从下上一架飞机到上下一架飞机,前后不到半个钟头。但是过程不愉快。这位华裔小哥虽然跟我们同种族,但职业道德有亏,我都想投诉他了——前后两位地勤,态度有天壤之别,对比太强烈了。后来实在忙,没有真投诉。他是位华裔后生,给我很复杂的感受,反正我自己的孩子不能这样。
这次从台湾回来,12月31号早上到旧金山。原订机票是头等舱,但需要在机场呆六个多小时,我们想飞待飞,经济舱就行。机场人可真多,而且秩序混乱。到处都有人排队,也不知在排什么队。我们向美联航地勤先后打听两次,才找到头等舱服务处。工作人员已将这个区域拦起,我们如果出去一时就进不来。我跟儿子,从队伍的前面往后面走,去排队。
我一到队伍的最后面,正前面一位中年白女就开始朝我吼叫,“你碰着我的狗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我赶紧。“你知不知道,一条狗就相当于一个人,”她还没完啦。你看她,一手拿手机跟人通话,一手推着行李车,旁边还有一个大行李箱,她的狗也占道。我不高兴了,“你要真的在乎自己的狗,为什么不把电话放下,把狗抱着。”“滚蛋(F- off)!”“己所不欲,勿施于人(Whatever you want to do with me, do it to yourself first)。”电话的那一边显然听到了这边在发生冲突,她对着手机说,“这个中国佬(Chinaman)……”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种族主义白色垃圾!(You are a racist piece of white trash, that is precisely what you are!)”我的音量还大,要让所有人都听到。她目瞪口呆,不好回应。
最后她自己离开队伍了。只有我儿子在干预,让我不要反应过激,“人家说的是‘这个中国人(this Chinese man)’。”很快儿子不吱声了。她在前方又对着手机说了一遍“中国佬”。这次,地勤和其他旅客都听见了,很清晰。我们后面是一家白人,他们家大儿子说,“她说了!(She just said it!)”他妈告诉我,“你说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今天机场人格外多。争取先回家吧,别跟她一般见识。”
恶人先告状,她喊来了保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保安让我不要接近她。我告诉保安,“我对你不辨是非的处置不满意,但对接近她的确毫无兴趣。”我只想早些回家,离开这是非之地。
柜台地勤是位华裔。如果要开展法律调查,她就是我的证人。她给了我们待飞临时登机牌,并告诉我们,如果待飞成功,托运行李做不到同机抵达,到波士顿后需要找负责托运行李的人。
有二十多人在登机口待飞,我俩是唯一成功的,是登上飞机的最后两人。乘务长说,“你们不到,我们就不走了。”
到波士顿,我们去联系托运行李。工作人员告诉我,已经到了。怎么可能?她说你先去传送带找找看啦。
奇迹啊,一眼就看到了我们的行李箱。从确定待飞成功,到飞机起飞不到十分钟。这短短的几分钟,他们就转移了我的托运行李。高,实在是高!登机口的两位地勤,一位西裔男性,另一位黑女,他们实在帮忙。
白色垃圾这种说法是当初别人教我的。想不到二十多年了,还没过使用期。消除歧视和偏见,仍然任重道远。空间大、资源足的时候不一定觉察,一旦近距离、资源有限,种族矛盾就会显露。
好在结果圆满。您还别说,第一爱(DEI)真的能给我这样经历的人一点慰藉。
中国佬(Chinaman)这个词,在铁路华工时期、从1870年代开始,带有侮辱的含义,被宽泛地用于亚裔。我不会容忍别人用这个词。
2024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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