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风烈：西周篇》（六十四）

另一个从犯霍叔姬处的处境稍微好些，他没有遭到流放，被贬为庶民，其爵位和封国由其子继承。霍国据说是在现在的山西霍州一带，它在周朝的诸侯国里籍籍无名，姬处的儿子姓名都不为人知，只知道它在春秋时为晋国所灭。它被灭一点都不稀奇，西周到东周虽然乱成一锅粥，但主旋律很清楚：姬家的一大帮七大姑八大姨互扯头发，谁力气大谁就赢了，输了的一方头发被揪光就灭了。

霍国被灭得比较特别：它被灭了两次。公元前六六一年，晋献公轻而易举打翻霍国，但倒在地上的霍君以霍国太山神的名义制止了晋献公往下踏的脚。我不知道太山神是什么东东，但晋献公显然知道，因为他害怕了，忙把霍君从地上扶起来，还帮他把衣服上的灰掸了掸，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霍君扶到原来的位置上。

晋献公的儿子大名鼎鼎，晋文公重耳是也，他显然跟我一样无知，不知道太山神是什么，因为无知而无畏，他让霍国在第一次灭亡的四十年后再次灭亡——霍国从此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好玩的是，晋国也同样被灭了两次，历史就是这么有幽默感。

周公完成赏与罚之后，亲自帅军东进讨伐奄、蒲姑、淮夷、徐夷及唐国等余孽。周公征战在外期间，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成王的弟弟姬虞在“自留地”发现异亩同穗的稻子，于是把该稻子当做祥瑞献给哥哥成王。《鲁周公世家》云：“天降祉福，唐叔得禾，异母同颖，献之成王”，我不知道“异亩同穗的稻子”该长什么样子（袁隆平肯定知道），所以我也就不知道它何以是“祉福”。

唐叔姬虞是晋国的创始人，他的封地在唐，现山西境内，尧当年也在那里当过“唐叔”。姬虞在和哥哥成王玩游戏时得到唐国。当时成王正无所事事地玩泥巴，听说叔叔周公灭了唐国，就捡起地上的梧桐叶子，剪成玉圭的形状，对弟弟说“额把唐国封给你吧”。一旁的太史令史佚马上让成王挑个好日子册立唐叔，成王孩子气地说：“纯属戏言，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史佚唱歌剧似说：“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于是成王只好英明地封弟弟于唐。史佚在《周本纪》里出现过，当时他接到武王的指令，伙同南宫括把殷商的九鼎和帝辛的无数宝玉搬往周原。

《吕氏春秋•重言》里史佚的角色换成周公，相比较而言，我更相信《史记》的说法，周公哪有时间在旁伺候两个小孩的过家家游戏？我甚至怀疑这个故事根本就是晋国的御用文人们瞎编的，为的是让晋国的来历充满戏剧性。唐国当时方圆不过百里的小国，成王弟弟不嫌小就不错了，还需要演一出“桐叶封弟”的戏码？

据说姬虞出生前唐国就注定是他的了，他妈邑姜怀他时做了一个神奇的美梦，梦中长着十二个头的天帝对武王说：“我给这孩子起名叫虞，并赐唐国为封地。”，姬虞生下来手上果然有“虞”字，就像大禹生下来脚上有“文命”二字一样。故而关于唐叔的种种用刘德华的话来说就是“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天意，终究已注定”。只是这个法螺吹大了，安定医院外面的人基本都不会相信，但编出这个魔幻现实主义“史实”的人信以为真，而且很明显这个梦话是为后面的“桐叶封弟”埋伏笔，看来该作者深谙小说之道。我可以欣赏“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但接受不了“魔幻现实主义”史实。

《国语•晋语八》里唐叔虞受封的原因完全是另一种画风：没有装模作样的桐叶，也没有匪夷所思的梦境，完全是现实主义的风格。姬虞在一片叫做徒林的树林里射死一只犀牛，用犀牛皮做了副盔甲，因而获得封地。估计姬虞把犀牛皮铠甲献给成王，成王一高兴就赏了他一块地，这幅铠甲真的卖了好价钱。个人觉得《晋语》的说法比较靠谱，古人极重射术，射箭是“六艺”之一，《周礼•地官•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国子”是贵族子弟，栋梁之才，隋朝以后建立的最高学府“国子监”之名即由此而来；“保氏”是国子们的教官；“五射”是指五种技术，其中之一叫“参（sān）连”，贾公彦注曰：“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这分明是武侠小说里津津乐道的连珠箭。

到了姬虞的儿子姬燮，唐国更名为晋，从此便成为山西的代名词一直到现在。晋国的地盘急速膨胀，它涨得有多大？瓜分了晋的赵、魏、韩在战国七雄里占了三席！作为一个超级大国，其创始人必定要有一个超级身世，这是中国史书的一贯套路，我已经麻木了.那些博学多才的书生们想象力其实相当有限，基本抄来抄去，你写脚我就写手，你写文命我就写虞，挺没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