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序曲》(三皇五帝到夏商)之九十
怪树死了,伊陟的声望如日中天。太戊在宗庙里表扬伊陟,并且为了表示尊重,不再把他当作臣下看待。伊陟表示不敢当,为此特作《原命》推辞这个罕见的待遇。伊陟如果接受太戊赐予的殊荣,那他就傻到家了:不做臣下,难道和太戊一同为王?找死也不用如此缺乏技术含量。伊陟虽委婉地推却了太戊盛情,却得到一个臣子所能得到的极限:他将一如既往受到皇帝的尊重和大臣们的顶礼膜拜。伊氏父子实在太会当官了,后世为臣者罕有其匹,商末的比干如果能学学伊陟的“温良恭俭让”或许就不至于横死,伊尹他是学不来的,谁都学不来。
太戊“修德”三年,各方诸侯仰慕得紧,于是一个接一个地“来宾”,据说“来宾”数多达七十六,昔日冷落的殷商再次火爆起来,太戊因此被尊为“中宗”,意为中兴之主。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太戊十一年,“命巫咸祷于山川”,按韩非子的说法,这才是巫咸的技术强项:祝祷。既然向山川之神祈祷,那么方明肯定少不了。商代中期以前,是巫术的黄金时期,到中后期开始衰败,到西周又来了个大复兴,连方明都升级、改版了,加上《易经》的内涵,显得更有文化,也就愈加不知所云。
太戊德名远扬,国运兴旺,连偏僻的西戎都主动前来表示臣服,被大禹灭掉的三苗便曾是西戎的一支。彼时的西戎和中原文化颇有渊源,和大禹时代不太一样,形势起了变化。当年后稷的后人不窋(《周本纪》里说不窋是后稷的儿子似有疑问,后稷与不窋之间至少隔了一代才勉强说得过去)在寒浞时代被罢去司农,一气之下,不窋带着家人远走西戎和北狄,一家人插队落户下来,教当地人种田。少康复国后,不窋回夏朝重任司农,他的儿孙们仍然留在戎狄,由此可见不窋是个清官,不搞裙带关系,自己回城了,亲属仍然留在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太戊和来访的西戎首领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双方就双边关系、军事合作和经济援助达成诸多共识。西戎首领向太戊转达了西戎人民对他的问候,并期待他在适当的时候访问西戎。太戊向西戎首领表达了真挚的谢意,当即委派大臣王孟作为大使出访西戎,带去商朝人民对西戎人民的美好祝愿。(“二十六年,西戎来宾,王使王孟聘西戎。”)
王孟此一去“暮霭沉沉楚天阔”,“阔”到比著名的徐福还要神,比著名的鲧还要奇的地步,尽管他的名气远逊后二者。据郭璞先生说,王孟此行还担负着重要使命,替太戊去找西王母求长生不老药。悲催的是,王大使一行大概迷路了,半道上断粮了,只得以野果充饥、以树皮为衣存活下来,并在那里立国,叫“丈夫国”。
国名叫“丈夫”不是因为使团成员都齐刷刷的一丈高,而是因为没有女人。没有女人怎么生孩子呢?王大使和其随行人员自行解决生孩子问题,而且每个人都可以从背部生出双胞胎儿子,子生而父死。屈原大概不知道这个传说,否则他一定会问:“夫何以变化?”,当然问也白问,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山海经》里确实有“丈夫国”的记载,但没提到王大使,不知道郭兄从何处搜罗到此等让人撞南墙都整不明白的奇闻异事?
太戊三十一年,费侯中衍被任命为车正。车正之职,早在大禹时代就有,执掌车辆调度。 杜预说:“ 奚仲为夏禹掌车服大夫。” 奚仲是成汤左相仲虺的祖先,被大禹封在薛(山东薛城),后来迁至邳,建立邳国,这个邳国后来和东夷走得近,给太戊的后人制造了不少麻烦。车正一职在大禹朝不算很重要的官职,可能还不如“弼马温”牧正,因为当时马车的普及度不高,只有当马车成为战车时,车正的重要性才会凸显。
《竹书》说马车是成汤先人相土发明的,我表示过轻微的质疑,因为大禹儿子启征战有扈氏时就出动了战车,如果你认为启的战车是牛车,我也没话说,想到牛迈着四方步不慌不忙或者慌忙地(比如绑在尾巴上的茅草烧着了)冲入敌阵我就醉了。毫无疑问,车正在商朝级别挺高,中衍的爵位是侯爵,这说明当时马车已经成为兵车,是大规模作战最重要的军备。
第三十五年,太戊发明寅车(“作寅车”)。契的后人似乎有马车情节,就像大禹的后人有音乐天分一样。寅车就是大型战车,冲在最前面,力图以最快的速度冲垮对方阵容。周朝时寅车又有革新,名字都换了,叫“元戎”,元者,大也;戎者,凶也。《诗经·小雅·六月》唱道:“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大凶”车十辆就可以冲垮敌方列阵。
“四十六年,大有年。”,大有年就是大丰收之年,《谷梁传·宣公十六年》:“五谷大熟,为大有年。”太戊在搞外交、发展军事的同时不忘以农业为本,确实是位称职的帝王,寒浞在位长达六十年没能守住江山,与他轻视农业有很大关系,如果他能搞几个“大有年”,少康未必可以复兴夏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