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14:1982年,18岁,第一次吃西瓜(1973年,第一次吃西瓜泡的悲惨往事)
故事14:1982年,18岁,第一次吃西瓜(1973年,第一次吃西瓜泡)
作为水果,从我第一眼见它就认定那是艺术品的有草莓和西瓜。
只有西瓜和草莓!
至于对以后陆续见到的各种奇瓜异果,我没有这种感觉。
我第一次真正见到、吃到西瓜是在1982年初夏我大二的时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并吃到西瓜贝贝(未长大的小西瓜,我们那里俗称西瓜泡)是在1973年我9岁的时候。
以后吃西瓜时,有时会想到第一次吃真正的西瓜;怕的是回想到第一次吃西瓜,怕想到那个给我吃西瓜泡,但是更给了我和家庭无数苦难的那个人。
这篇博文,让它是为了忘却的回想吧!
今年端午节前,我回家看母亲。
妈妈说:你大叔病了,去看一看吧。
这个大叔,是一个本家堂叔,和我家共同出自明朝或清朝的某一个老祖宗吧,反正文革的时候,我们那里的家谱都烧了,全县一本也没有留下,再重复一句:全县一本也没有留下。
这个大叔,现在是村支书兼村长,还是县政协委员,为本村谋了不少利益。而且他独生子是中国中南部省份某一个地级市主要领导的秘书。
我妈对他的评价是:选举时,是全村人中唯一一个能够说出来整装话(完整的意思,即讲话不带语法错误)的人。
所以,我就去他家里看了他,他说他得了这个严重的病就是让村里面几个钉子户气得。因为某一个大的农业公司要租用本村在村西南4华里处邻近(现在扩展后的)县城的80亩地,可以让村里每年多收入4万元,可是有些与他不对付的人,就是不签字同意,这事儿就黄了(这不由得让我想起来英国脱欧的公投)。我安慰他一番,大约呆了半小时就回家了。
一进门,妈妈说:你妗子来了,把你给她的礼物送回来了。
我:咋回事?
妈:她嫌你去看你大叔了呗。他们两家一直不对付。
我:哦,妗子咋说的?
妈:说她不喝茶、不吃没有吃过的东西(我送的礼物大约值五六百元人民币吧),就送回来了。
我(愤怒状):呵呵,官还不打送礼的。
妈:她竟整蛾儿(竟整妖蛾子)。
妈:我送你妗子出门的时候,她说:‘洪玉珍死以前,和我说,你们xy(我的名字)在庄里见了她都不搭理她’。
我(眼看要爆发):
妈:我赶紧说:‘二嫂子,你竟整那没用的!我们xy从小到大,跟村里人个个打招呼,不论辈分大辈分小的。到现在本家还是外姓,没有一个不夸的。洪玉珍刚死,那倒是死无对证’。
我:妈,你应该拖住我妗子,别让她走,等我回来,让我气死她算了。您都奔八十的人了,还一辈子受她的气。
妈:我就是怕你回来生气,才赶紧打发她走了。
我:妈,把那茶叶扔灶坑里烧了,那个吃的扔给狗吃。
妈:算了,拉倒吧。说说你大叔病好了些没有?
洪玉珍,就是故事11喇叭花系列中,我爸爸夜战群丑的第二天,私下里和我妈称赞我爸:“ab啊,我太佩服你们家cd那张嘴了,昨晚四个钟头,F家老大、Z拐子、老薛他们四个,一共六张嘴都没有斗过他一张嘴”。
这个洪玉珍老太太是文革前村支书的老伴,是因为夸我父亲而受我尊重的一个孤老太太,我每次见她肯定打招呼的。在村里,不论是见到多脏的手,我肯定都握上去的,这是父亲生前给立的规矩。
我没有回答妈妈的提问,继续自顾自的说:“从今以后,与道北的活着的人的恩恩怨怨,到此为止,都是过去了。以后死活不用再来往了,我说到做到。走了的,我管每年清明上坟烧纸,只要我在国内”。
村里街道北斜对门,就是我姥姥家,我差不多在那里度过的童年,除了卧病在床,是我每天都去的地方。
“走了的”就是我逝去的姥姥、姥爷、还有大舅。
话说当年本村有才有貌的大帅哥级别的,有四个人,其中两个是我父亲和我二舅父。
二舅,生前是县里面不小的干部,带过手枪,多才多艺,有名的笔杆子,小提琴拉的特别好。请注意,我这里说的是我二舅小提琴拉的特别好,不是说我二舅二胡拉的特别好。
儿时的二舅是班里面的永远的第一,可是小学考初中的时候,一份答卷忘记写上姓名,以零分计。最后只得去考初级师范(相当于初中毕业),毕业后到唐山市西部一县的一个乡下小学当教师。是金子总要发光,不到两年,二舅已经是那个小学的校长,再过两年,他已经是那个公社的小学总校长。这是姥姥亲口告诉我的,当时的姥姥带着自豪谈此事。
而我从此铭记在心的信条是:每一次见到考试的卷子,第一件事一定是先把姓名写上去。
二舅的人生道路,自此就改变了,以后他在22岁时谈恋爱了,结婚了,倒霉了,倒霉了一辈子。
他有一个特别喜爱的小学生,因此就去家访,就遇见了并看上了他那漂亮的姐姐。他一生的霉运自此开始,全家族的不幸也始于此。
套用周恩来总理(副主席)在1973年党的十大政治报告中的用语,这应该叫“把这股祸水引向东方”。
是王熙凤嫁入贾家?我觉得更像夏金桂祸乱荣国府(不是薛家)。
我的家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土地主(革命对象),应该算是乡绅+书香门第,家族中出过举人,直系祖先一百多年前就到欧洲留学,亲戚中MIT博士、党的创始人、民国和共和国时期的副部长、大学副校长、院士、著名画家、教授、总工程师级别的有一大堆。这可是在被视为落后地区的北方。
可是日本侵华几乎让我家家破人亡,打回零点。
而革命又让门当户对成为老皇历。
外祖父外祖母(姥爷姥姥)起初是反对的,但是爱情的力量或者说漂亮的力量永远是能够战胜一切的。
所以,我就有了一个二妗子,唯一的亲妗子。
“人从宋后少名桧”,在我的中文字典里,妗子就是最坏的名词。
妗子,我心目中,它的恶毒信息量,远远超过老巫婆、狼外婆、老马猴子、恶魔、妖精、鬼。
我姥姥姥爷那边有很多亲戚,所以我有很多堂舅表舅连舅,无论是在家乡、北京、天津、石家庄、青岛、西雅图、洛杉矶,他们的配偶,我一律叫舅妈,从来没有叫过妗子。我叫他们舅妈,有一种亲切感,如果我叫她们妗子,我认为是在侮辱她们。
我写过的博文,给读者的一贯印象是这家人有教养、有亲情、有温情、有爱,虽然没钱。可是凡事有例外。
我祖父生前谈及我外祖父的家事,说:“你姥姥一辈子凡事要强(意为我姥姥是女强人),没成想(没想到)碰上那么个儿媳妇,唉!”。
若干年后,我为办理我二舅家唯一表哥的女儿到美国读博士之事,见了这个妗子的唯一儿媳妇我的表嫂,谈起家事,我说:“表弟我这一辈子如果有仇人的话,我妗子是唯一的”。
这个妗子都给过我什么伤害,让我说话如此绝?
记得四岁的时候,在姥姥家的穿堂式、四重进、有影壁、有二门、有花墙,有大板石彻的通南到北的甬道、富丽堂皇的大院的后院,我懵懵懂懂的站着;而在前院,姥姥在和妗子激烈的吵着,为的是妗子说我向表姐扬沙子了。我自小就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从不惹是生非。
这是我关于妗子的第一印象。太可怕了!原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亲人之间吵过架的。
1969年,正在文革中,一个邻县法院当院长的本村有出息的人被打成走资派遣返原籍当农民,他们一家六口无处可栖身,就住在了我姥姥家后院的东正房屋里,和我姥姥共用一个堂屋,免费住,两家人相处很好。他们有个儿子叫丹红(化名),比我大半岁,比我二舅家表姐(叫她春芬吧,我随便给的假名,为了故事叙述方便)小半岁,三个小玩伴,天天在一起,玩的很高兴。
一天早晨八九点钟,我要从姥姥家回到前街我自己家,经过妗子住的房子堂屋,刚到前院,妗子迎面从南面二门进来,我按老家人习惯说了声问候语“妗子吃了?!”只见她眼睛直定定的看着我,说“夜隔儿(昨天)你说丹红和你春芬姐caobi?”。用哪种冀东西部的特有方言,让我永远忘不了。
我家教甚严,刚会说话时被教的儿歌里面就有“骂人割舌头”,我怎么能说出来这么脏的话?!
我有了一个孩子的愤怒,我怒视她说“我没有说过,不信你去问丹红和芬儿姐”。她作势要打我,我仍然哭着说我没有说,这时候姥姥来了,让我回家了。我只得走了,回到家没有和妈妈提此受辱之事。
我只是一个5岁的孩子,我是她丈夫的亲外甥,也算是她亲外甥,春芬是她亲女儿,她怎么能这样说我侮辱我的亲表姐?
caobi,wocao,niubi,这些词是我一辈子不会说的,虽然我也用tmd表示愤怒。
我们中国人,对对方的最大侮辱就是侮辱他的母亲,谁让中国人以孝为大、谁让中国人经常被北方蛮族入侵而男人不能保护女人包括自己的母亲?
可是,这个被称为妗子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连带着侮辱了,那还是在人心仍然很古的60年代。
现在回到国内,看到我族同胞说起来wocao和niubi琅琅上口的样子,恶心不仅仅是胃里的感觉。我不得不忍着要扇人耳光的时时冲动。
网友会说,这写的是人吗,你留洋大博士大教授的,写这些干什么?
妗子是人,只不过嫉妒心、占有欲极强烈的那种人,修养极差的那种人,人品极坏的那种人,极其贪婪的那种人,要为所欲为的那种人,信口胡诌的那种人。
我的二妗子,不是一个泼妇的泼字足以描述的。
她是坏人。
她是伤害着我妈妈和我的坏人。
1970年的一天,我妈妈带我们三个去看姥姥。妈妈当然是从前面,进二门,穿过堂屋,进后院,堂堂正正回娘家看姥姥姥爷。当妈妈带我们走进前院时,二妗子正在堂屋烧火做饭,一见到我们立马高声说道“穷花子bi又带着一群小穷花子来要饭来了”。
我的妈,有名的大家闺秀,还要在进堂屋的当时,问候一句“嫂子吃了”,老长时间以后,听到妗子鼻子里哼出来很不愿意的一声“嗯”。
今年端午节前回家,顺便把二叔二婶从市里大堂妹那里带回老家,然后大家族(在老家的爷爷奶奶的后代们)一起吃炖燕鱼(鲅鱼,那个节气最好吃),二婶炖的就是好吃,简直是我儿时第一次吃海鱼的水平(见我博文故事3)。全家十几口子,都赞不绝口,二婶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才是亲人,这才叫其乐融融。
我是从小看着妈妈和老姑姑嫂之间的亲密无间长大的,70年代就在秦皇岛的老姑可疼爱她的老嫂子了。我有时候感到奇怪,妈妈见到她的小姑子时的那股高兴劲怎么和我们在一起时就没有这样表现出来过呢?
可是也是家里的小姑子的妈妈她怎么有这样一个嫂子?
这真是一样的白米养不一样的人!
或者按我姥姥的说法:狼是喂不熟的。
我和妹妹弟弟不止一次对妈妈说,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窝窝囊囊的受二妗子欺负侮辱?
妈妈说:有句话说‘不要穿着新鞋往狗屎上踩’,理她干嘛。就算我骂了她打了她,她还会去变着法儿欺负你姥姥,她不要脸,我们全家人还要脸。
记得80年代,谈恋爱,我的女朋友后来的孩子她妈一次对我说:昨天晓梅(我的second cousin)和我说,‘别看我表姑生在农村,那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这个薛宝钗式的大家闺秀,摊上了一个夏金桂当嫂子。薛姨妈又如何,薛宝钗又如何?我妈妈受的教育里面没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记得小时候(70年代初),柜子上摊放《红楼梦》(新版的,为了批判而限量发行的,父亲那时候从初中老师借调到县教育局工作,所以能够在72年就借回来红楼梦,评水浒批宋江时能够借回来《水浒全传》看,所以,1975年以前,我就看过红楼梦和水浒传,看过好几遍), 我拿起来对着那页就念:“二爷为什么不喝酒吃果子,就睡了?”。爸爸望着妈妈笑着把我手中的书夺过去。
这是红楼梦第91回纵淫心宝蟾工设计、布疑阵宝玉妄谈禅里的句子。我是看到了里面有果子,才念了出来(果子在我们家乡话是点心糕点的意思)。爸爸赶忙从我手里面夺走红楼梦应该是想到了这一段少儿不宜。
在哪文化生活极度贫乏的时代,红楼梦对爸爸妈妈当然是宝贵的精神食粮,当爸妈读到红楼梦里这个薛宝钗的嫂子时,是不是也想到了自己的娘家二嫂子?!
弟弟妹妹很少去姥姥家,给好吃的也不去。我一是和姥姥姥爷感情深,二是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行的正走的端,去姥姥家,凡事光明正大,我去姥姥家一定是从前门进,见到二妗子,肯定是问候“妗子吃了”,当然了顶多她是嗯一声算作回答。
一次是冬天,我在姥姥家玩的有些晚,回我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妗子把她住的前屋的后门已经关上插上了(不一定是故意的,毕竟冬天冷,北风紧)。我从外面打不开,只得高声叫妗子开门,很长时间她才出来,骂骂咧咧的不停,我只能忍受着,她差不多用手指戳我的额头了,这时候我闻到她很重的口臭。那种味道,太令人恶心了。
口臭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一种味道,自1990年在国外,我绝对不能容忍同胞有口臭,对有严重口臭者,我都会找适当场合告诉他。
在国内,每天出门上班前,我一定把自己口腔弄干净。对学生和员工,我都是婉转客气但绝对带着力度的告诉他们,你一定要把自己的牙齿口腔清理好,这是文明的标志,你将来是不是职务提升或者成功找到第一份工作,都与你的口腔清洁度有关。
这是恨妗及臭,但何尝不是好事?!
是男孩子,都有淘气的时候,我长到七八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第一次对爬梯子上房感了兴趣。见姥姥家房上搭了梯子就爬了上去,到了那么高的地方,世界与原来不同了,可以看到别人家的房顶,可以看到邻村,还可以看到北边高大的碣石山(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心情那个好哇,不由得从姥姥住的后房爬到中院的厢房,又上了二舅二妗子住的前房,美的很。
二妗子这时候发现有人在她家房上,出来一看竟然是我,马上怒不可遏的训斥我,吓得我赶忙原路回去,当我人生第一次试着从梯子上下来时,恐高症一下子发作,只见我两腿发颤,大冬天额头冒着热汗,胳膊发着抖,两只手不再听使唤,上下牙齿咬个不停,每迈下一层梯子格,都跟下地狱似的。
现在我还有时做梦,梦见从房上下来,那梯子摇摇欲坠,心里紧张的很。
这是不是与这第一次的经历有关?
我爷爷常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一点儿没有恻隐之心的,她算人吗?
姥姥听到喝骂声,赶忙放下手中针线活走了出来,见此情景,说“你别嚷了,别把孩子吓着摔下来。你让他先下来,一会儿我说他”。妗子这才怒气冲冲回到前屋。
我二舅家的表妹,现在每次见到我肯定下车叫一声xy哥,真的是感觉很亲切!
表妹只比我小一岁。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1973年,我已经9岁了,夏至节气我们那里麦子收割以前,家里面就没有烧的柴草了,这可怎么办哪?
我发现这时候紫穗槐的小叶子已经在紫穗槐林里落了一地有一厘米厚,我就带着妹妹弟弟,拿着筐子和篮子,到紫穗槐棵里(树丛里),蹲着跪着用手把落下的紫穗槐叶子弄成一堆一堆的,然后妹妹用篮子收起来运到外面装到筐子里,弟弟背着筐子回家,把树叶晒起来再回来。
这种树叶,特别不好点着,所以晚上妈妈用它做饭时还要让我去姥姥家取一些去年的麦秆来作为引柴。
第二天,放学后,我、妹妹和弟弟照样去收树叶。收着收着,听到外面不断有人叫着“赵淑兰(化名),cao你妈”,“赵淑兰,cao你妈”。我出去一看,原来是邻居家的一个小男孩在骂着,他旁边坐着我的亲表妹。
晚上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并问妈妈谁叫赵淑兰。妈妈望着我说“土改时,你姥姥用这个名字”。过一会儿又说“这都是你妗子教育的好闺女!”。
我当即明白了。
当我妈我姥姥我爷爷对我们进行的是正常教育,是亲情教育时,二妗子对儿女的教育是仇恨教育,是第二类仇恨教育。
当年不是有美国人说“只有死去的印第安人才是好的印第安人”。
在妗子和表妹眼里,只有死去的姑姑才是好姑姑吧!只有不存在的表哥才是好表哥吧!
“xy,一定要好好念书,给你妈争口气”,这是姥姥常对我说的话,尤其是被妗子欺负时。这是第一类仇恨教育。虽然也带着些仇恨。
1981年,我考上了大学,在这个文化先进县排前几名(几年后被我亲堂妹和二舅家表哥的女儿又向前推进了几名)。分数一下来,全家人为我高兴,当然包括挺喜欢我的二舅。
二舅情不自禁的的从得知消息的后院来到自家住的前院,告诉了二妗子。
二妗子当即说:“考上大学咋的,(说)不定一出门就被汽车轧死”。
感谢二妗子的恶意赌咒,我从来把它视为善意提醒,自那时起,走路、骑自行车、坐公共汽车、开车,都加一万分的小心。
常言道,说话一定要留口德。只可惜我二舅家的唯一表哥,共和国空军的军官。他遭遇车祸时,我还在上大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