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三十)婆媳
无言独上西楼 (三十)婆媳
婚后第二天一早就被婆婆给了下马威的儿媳妇素贞,从此每天早早就起床,烧水,扫院子,伺候公婆早饭。晚上要陪着丈夫给公公婆婆道了晚安才能回房休息。
素贞结婚的时候,张妈已经身怀六甲。一个月后,张妈回乡下生孩子去了,她留下的家务事基本上都摊在了素贞的身上。李素贞是在苦难中长大的,做家务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勤快,利落,有眼力劲儿。绝大多数的家务不用人吩咐就做了。只有两件事让她发愁,一个是做饭,另一个是看孩子。
做饭按理说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但是李家的饭菜和冷家的不能比。过去在自己家里,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吃一次红烧肉,而且都是母亲亲自做。平时吃饭不是雪里蕻,臭豆腐就是大腌萝卜。如果有个炒白菜,或者咸菜上来几滴香油就很不错了。冷太太对伙食的要求比素贞能做到的高出了许多。做饭看似简单,但是里面学问很大。从菜的搭配,刀工,火候都是技术。一时半会儿不是能够学会的。
冷尚民有个将近两岁的弟弟,国庆。以前冷太太出门办事,孩子由张妈照看,如今就交给素贞了。素贞家最小的妹妹已经十六岁,而且妹妹小的时候由母亲和大姐照顾。看孩子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做。国庆在张妈手里服服帖帖的,但是到了素贞手里就调皮捣蛋。
有一天中午,素贞喂国庆吃午饭。一小碗面条怎么也喂不进去。急的素贞一头的汗。一个不留神,小孩子一把打翻了碗,面条撒了一地,碗也摔破了。素贞急的直要掉眼泪。正好,冷太太从外面回来,这一幕被她看的清清楚楚。看着媳妇那个狼狈的样子,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先把国庆拎起来放在小椅子上,然后回头对站在那里低眉顺眼的素贞说:“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连个孩子都管不住?张妈在的时候,吃饭,洗澡,睡午觉样样捋得顺顺溜溜的。怎么到你手里就头也不是头,脚也不是脚了?”看素贞站着没动,冷太太更来气了:“你还等什么呢?还不赶快把地上的面条,破碗收拾了?”
这个时候尚民来了。他指着国庆说:“你就会欺负人。张妈在的时候你敢不听话吗?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一胡闹张妈就悄悄掐你屁股。大嫂好说话是不是?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你再胡闹一个试试?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成四瓣!”国庆虽然不知道屁股是不是真的能被打成四瓣,但是看看大哥那一脸的凶相,吓得他哇哇大哭。
冷太太回头看了一眼长子:“这儿有你什么事儿?赶紧回你自己屋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还真不知道该干什么。”冷尚民跟母亲耍贫嘴。“那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老娘们儿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看母亲动了气,尚民不敢继续跟母亲顶嘴,只得回自己的房间去。
对于这个自己去挑选的儿媳妇,奎云是特别矛盾的。素贞确实老实,本分,勤快,懂规矩。但是总有一些让奎云不痛快的地方。
就说做饭吧。素贞最拿手的是蒸窝头,熬棒子面粥。蒸馒头,包饺子,擀面条也还凑合。至于做菜,冷家常吃的有些菜素贞不但没吃过,见都没见过。不要说葱烧海参,芙蓉鸡片,就是溜肝尖,火爆腰花她都不会做。奎云只好吩咐素贞把菜洗干净,切好,然后自己去炒。但是除了切片,切丁,其它的素贞切的一塌糊涂。土豆丝切的跟土豆条似的。让她把象牙白萝卜切花刀放进排骨汤里,她就看着你发愣。让她切白菜,好像除了切成罗锅菜就没别的切法。黄瓜似乎只会拍碎了跟大蒜,醋凉拌。冷太太受不了生蒜的味道,跟儿媳妇说今天吃蓑衣黄瓜。素贞居然没听懂。怯生生地问“什么是蓑衣黄瓜?街上有卖的吗?” 没办法,只能从基本工开始教起。奎云忘了,小时候她家是有厨子的,她的口味是从小培养出来的。其实她刚结婚的时候,菜做的也很一般。后来在重庆,是佟太太交给她如何配菜,帮着她把刀功练出来的。
李素贞从家里带来的衣服没一件是拿得出手的。冷太太顾及自家的面子,拿出来几块布让她做几身衣服。结果有的衣服做的又肥又大。原来布料多,素贞觉得剪掉了可惜,就按照布料的大小做衣服。被婆婆训了一顿,才改的和了身。
出嫁没多久,素贞的父亲去世了。家里连一口薄棺材都买不起。素贞的愁苦让丈夫心疼,他没经过素贞的同意就开口向母亲要钱帮助素贞葬父。冷太太很不高兴。结婚的时候已经给了一百块袁大头,没几个月又来要钱。李素贞觉得嫁给了摇钱树吗?她把儿子,媳妇叫来,拿出了一笔钱交给儿子。她对媳妇说:“按理说亲家过世我们应该去吊唁一下。尚民说你家不办丧事,所以也就算了。这钱是尚民帮你要的。我也不知道你跟尚民商量着要多少钱。家里已经有年月没办过丧事了,这点儿钱不知道够不够买口棺材的。如今不比从前了,北平的物价你大概也知道。冷先生现在挣的那点儿钱还不够一家人的嚼谷。我们也是没办法。”
一席话说的素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完全不知道丈夫为了她向婆婆开口。自己出嫁时没有嫁妆,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丈夫也没有收入,自己进门就给冷家多添了一张嘴。如今又开口要钱买棺材,自己的脸往哪儿搁啊。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辩解还是应该拒绝,张口结舌,彤红着一张脸,囧到家了。
奎云没见过婆婆,不知道当婆婆应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对儿媳妇应该是个什么要求。她觉得自己在面前这个小女子身上花了太多的钱,心里总觉得不痛快。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不痛快,但是奎云一时说不清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