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端午节,要批评一下屈原
除了过大年,我们最重要的两个节日就是端午节与中秋节。端午节吃粽子,中秋节吃月饼,当时喂鱼投的粽子,是为了保护屈原遗体不被鱼吃掉的代用品;八月十五杀鞑子,月饼是传递消息的道具。粽子和月饼都是当时事件的道具,当时的主题已经淡漠了,粽子月饼这两种道具反倒成了主题。看来,能为后人贡献出某种食物的借口,才是好节日。纪念属于心灵,也要附着于口味。此情可待成追忆,口感常在不惘然。
据说,江浙一带的端午节都是纪念伍子胥的。伍子胥是个阳刚猛人,很值得缅怀。与伍子胥相比,屈原尽显阴柔之美。一阴一阳之谓道,一节各表,阴阳互补,同吃粽子,各祭神主,很和谐。
吃粽子本来是纪念伍子胥的,但后来各朝代的领导都觉着伍子胥太生猛,为了报家仇竟然引来了外部势力灭了自己的祖国,并掘墓鞭尸老领导,此风不宜长,此人不能表彰。于是就把纪念阳刚伍子胥的粽子,转移到阴柔爱国的屈原身上了,这应该是史上骨灰级的“阳转阴”案例。
所以,现在一到端午节,就不免要做忠君爱国的大文章,以屈原为榜样,忠心报国受委屈时,只投江自杀以表忠心,绝不学伍子胥叛国投敌。屈原为受冤屈的爱国者提供了一个终极归宿:把自己憋屈死也不弃不离!屈原,成了冤屈的代名词。
但过于强调屈原的冤屈,不利于忠君爱国的大局。贾宝玉曾嘲笑“文死谏,武死战”——
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节,竟何如不死的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拼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拼一死,他只顾图汗马之名,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皆非正死。
屈原投江寻死之时,正是楚国生存危亡之际,楚王再昏庸也是一国之君,屈原寻死,置楚王于何地!屈原拼着一死,让天下皆笑楚王是昏君,复兴楚国的志士也因此心凉,楚人哀伤三闾大夫之死,涣散抗秦之斗志,楚国能不速亡?秦国的意识形态部门会趁机宣扬楚王的昏聩和无道——屈原这种才华横溢爱国者竟不见容于楚,可见楚国已到神憎鬼厌的地步了,是阻挡历史车轮的螳螂。
屈原奋起一跳,自己倒是痛快了,楚王和楚国却背上了巨大的包袱,他的死不仅是给敌对势力递刀子,简直是直接捅了楚王一刀子。楚国就在你屈原的脚下,你若爱楚国,就积极建设她,你若光明,楚国就不黑暗,你若寻短见投江,楚王和楚国人民多尴尬呀!屈原这么个死法,坐实了楚王是个昏君,让友邦失望让秦国快乐,亲痛仇快莫过于此。所以,屈原投江而死,在楚国是个谤君辱楚行为。如果当时就有往屈原自沉处投粽子的行为,有可能是楚王的舆论补救措施——屈原一时想不开寻短见了,我们依然很怀念他,希望鱼儿不要吃忠臣的尸身,更希望楚国人民化悲痛为力量,继承三闾大夫的遗志,建设美好楚国……
屈原投江时,跟他有矛盾的楚怀王已经死了近二十年了,楚顷襄王已在位二十多年了。屈原自沉,究竟是生楚怀王的气,还是跟楚顷襄王过不去?屈原以死让两代楚王背上千古骂名,有这么个忠君法的吗?伍子胥引境外势力打回楚国,只对楚平王鞭尸三百下;屈原一投江,就把楚怀王、楚顷襄王鞭尸两千多年 ,哪个更狠?所以,端午节的粽子大多纪念屈原,也是有道理的。
有人比较中西文化差异,说西方人报仇就去杀死仇人,中国人报仇就吊死在仇家门口。屈原投江自沉,开了以自杀解恨的先河,助长了以自残来报国的歪风邪气。动辄以死报国家,弄得国很尴尬。直到朱由检才理清了名分,他以死报国才是名正言顺,没这身份的乱上吊,是一种僭越,不在其位,不上其吊嘛。钱谦益就整明白了,嫌“水太凉”,懒得投江学屈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