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交響樂
台灣疫情還在發展,全台防疫三級警戒還沒有取消,由於沒有疫苗可打,我不敢出門,每天就只能呆在家裡。我先生白天一直看電視,瞭解疫情報道:滾動的染疫人數、各地的篩查情況、哪些地區又在大面積消毒、醫院醫護人員的抗疫救護事跡、名嘴們的激情演說以及對政府的謾罵~
我很少看電視,我覺得看多了只能增加自己心裡的不安和恐慌。電視里報道的那些人們對政府這次防疫措施的不滿和指責,甚至謾罵也無濟於事,也只是宣洩情緒而已。政府不理不睬你拿他也沒有辦法。全球疫情怎樣走過的路,台灣也照樣要走一回,沒有例外,病毒一視同仁。現在台灣人民只能乖乖等待和苦苦祈求疫苗早點普及民眾施打。
我不看電視新聞,就呆在房間里讀書、聽音樂、刷手機,現在又可以寫寫博客了。那就寫一寫音樂吧。
對音樂的喜愛和感知是人類的天性,無論是嬰幼兒,還是沒有受過教育的文盲都能對音樂有感覺,有相應的情緒反應。
音樂是一種聲音、時間、聽覺和情感的表現藝術。只要聽覺正常的人都能感受這種藝術,就如中央音樂學院院長周海宏曾說過:「音樂是最不需要教育就能感受到的藝術」。
我很小就開始喜歡聽音樂,對音樂也很敏感。兒時我沒有什麼玩具,平時除了跟鄰居小朋友們一起玩耍之外,在家裡聽收音機裡面的音樂特別能讓我開心。
記得家裡的收音機放在一個五斗櫥上,我幾歲的時候手夠不著,每次需要搬張椅子放在五斗櫃旁,然後爬上椅子站起來打開收音機。
打開收音機後需要調頻道,因為爸媽一般只聽新聞電台,而我只想聽音樂電台。才幾歲的我會非常熟練的找到音樂頻道的位置,就跟現在的小孩一樣,才一歲多的baby就會用手滑手機~
找到了喜歡的音樂台後,我會在五斗櫃邊,雙手托著下巴長時間的欣賞收音機傳出來的音樂聲,也會跟著哼唱。
當年我家的收音機就像這種(網路下截圖片)
雖然七十年代中期也出現一些民族通俗歌曲,但多數的旋律還是很單調,充滿民族激情的音樂風格。
我小的時候,憑著極好的記憶力和模仿能力,我能唱會幾乎所有樣板戲里的戲曲和很多當年的紅歌。
經常在週末時,我和一些小夥伴在住家大院裡給鄰居們表演樣板戲、唱紅歌和跳民族舞蹈。小小年紀的我當時只會以高亢激昂,熱血沸騰的聲音來表達時代的音樂和激情。
後來,我記不得具體的時間了,只記得七十年代中期的某一天,在部隊當文藝兵的大哥回家時帶回來一個木盒子,裡面是一個留聲機,就是可以放黑色唱片的那種。
大哥帶回家的留聲機就像這樣(網路下截圖片)
大哥隨留聲機還帶回來了幾張黑色唱片,大哥說這都是外國的交響樂曲。第二天,大哥放唱片給全家人聽,我特別好奇,瞪大眼睛認真的看著大哥如何放唱片~
大哥先給我們介紹留聲機的組成部分,有唱盤、唱臂、唱針,還有搖動手柄。他先把唱片放在唱盤上,然後搖動手柄,這時唱片旋轉起來,再把唱針放在唱片的最外緣,這時候音樂就出來了。
我清楚的記得,大哥放的第一張唱片是「藍色多瑙河圓舞曲」。當音樂一響起,我就驚呆了~這音樂太好聽了!這是怎麼樣的音樂呀?怎麼這麼悅耳動聽?我眼睛盯著那旋轉中的唱片,心被美妙的音樂感動得砰砰直跳~
音樂的魅力在於它是純粹的聽覺感受藝術,它不必用語言表達,不必有人用文字解說,就能直接插入你的內心,傳遞著它的含義!正如門德爾松所說:「一首我喜歡的樂曲,所傳給我的思想和意義是不能用語言表達的。」
那時,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交響樂?也不懂得該如何去欣賞交響樂?但這樣的音樂卻瞬間觸動了我的靈魂,讓我震撼!這種震撼不僅是音樂的震撼,也是情感上的震撼,讓我內心產生一種難以言傳又很微妙的從未有過的親切和溫暖感。
我那時對西洋樂器也不十分瞭解,不懂什麼是小提琴、大提琴;什麼是黑管、長笛~等樂器,只覺得這樣的交響曲音樂跟我們平時聽到的樣板戲、紅歌和民歌等音樂都不一樣。那優美的旋律我聽著就心里舒服,心情舒暢,彷彿有一股清風吹進了我的心田~也彷彿把我帶入了春意盎然的大自然中~
我從這交響樂曲里聽到了流水潺潺的聲音~小鳥歌唱的聲音~還有多瑙河水波蕩漾的回聲,甚至有人們翩翩起舞的聲音~
我生長在重慶的嘉陵江邊,小的時候也跟隨著哥哥們和院裡的小夥伴一起時常到江邊玩耍,可我從來沒有感覺到或想像到一條河還能產生出這樣美妙的音樂。
多瑙河與嘉陵江都是河,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區別?為什麼我們的嘉陵江就沒有這樣令人陶醉的音樂?我開始對多瑙河產生嚮往和遐想~
小的時候我有聽過一些表現江河的音樂和歌曲,比如《黄河大合唱》和一些川江號子、縴夫之歌的音樂。
就拿川江號子來說吧,它是川江船工們為統一動作和節奏,由號工領唱,眾船工幫腔、合唱的一種民歌形式;是船工和縴夫們與險灘惡水搏鬥時用熱血和汗水凝鑄而成的生命之歌。川江號子具有高亢激越、陽剛之氣和一領眾和的特徵,表現了一種川東文化。
所以,我們說,嘉陵江孕育了川東文化,產生了川江號子音樂風格。但是,對一個清純恬靜的少女來說,似乎感受不到川江號子的力量和內涵,還是像藍色多瑙河圓舞曲那樣的音樂更能打動少女的心扉。
雖然,我至今還沒有見過多瑙河,但十幾年前有去歐洲旅行,見過了倫敦的泰晤士河和巴黎的塞納河。我明白了,泰晤士河的流經之處都是英國文化精華所在,可以這麼說泰晤士河哺育了燦爛的英格蘭文明。而反過來說,英國的詩人、文學家和作曲家們又以這條河為主題編寫了許多表現英格蘭文化的詩歌、文學作品和音樂!
當我站在倫敦的泰晤士河和巴黎的塞納河邊的時候,我想我似乎懂得了為什麼奥地利作曲家约翰· 施特劳斯能以多瑙河為主題,編寫出如此內涵豐富,又旋律優美的交響樂曲?那是因為多瑙河是他的母親河,他把對母親的愛和依戀情感,以及把美麗的奧地利風光都注入到這首樂曲中。
我同意,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音樂風格。無論川江號子還是圓舞曲都是民族文化的產物,都有其自身的魅力和感染力!只是那時還是少女的我,在那個年代接受了太多的充滿戰鬥氣息和激情高昂的音樂之後,突然聆聽西方柔美多情的交響曲,有耳目一新和怦然心動的感覺。
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作為還是少女的我,雖初遇西洋音樂,卻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可以這麼說,我當時對西洋音樂一見鍾情,從此愛上了它!
大哥探親結束回部隊後把這台留聲機和唱片留在了家裡,很快我也學會了自己如何放唱片。
從那以後,我無法抵擋這些優美旋律和打動人心的音樂對我的誘惑,那幾張唱片令我愛不釋手,彷彿如獲珍寶,每天都想守候在留聲機旁,反復播放聆聽,而對收音機里的樣板戲和紅歌音樂也就少聽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才發現,這些唱片當年在我的內心情感上引起了強烈共鳴,它們不僅讓我沉侵在美妙絕倫的音符中,也引發了我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嚮往和遐想,以及對西方文化開始產生了興趣。那些西洋交響樂在我不知不覺中植入到我的潛意識里。
從而,我在感受這些交響樂的同時,也憧憬著將來去瞭解更多的外面世界。可以說,初遇的西洋交響樂是我感知西方文化的啓蒙教育。以至於後來,我一直渴望欣賞更多的西方音樂,閱讀更多的西方文學作品。
人們都說,性格決定命運。音樂雖然不能決定人的性格,但會影響人的性格培養和發展。經常欣賞寧靜而放鬆的音樂,會讓人心情平和,性格變得柔和。經常欣賞充滿激情的音樂會讓人充滿活力,性格開朗陽光。
我不能絕對的說,初遇的這些交響音樂對我的性格發展產生了多麼大的影響,但當時,它們的確滋潤了我年幼的心田,或多或少影響了我的一些性格發展,比如,讓我變得比較容易心靜下來,比較喜歡思考和對美好未來的幻想;也給我帶來一些樂觀、積極向上的個性和自信感!
在人的一生中,有時候會被一本書、一部電影、一句名言、一段音樂或者一件小事所觸動,而這樣的觸動將在你的腦海裡留下烙印,也會植入到你的潛意識里,在你今後的人生旅途中不自主地影響著你的生活和認知,因為潛意識的力量太巨大了,正如著名心理學家榮格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你的潛意識正在操控你的人生,你卻稱之為的「命運」。
6/9/21 完成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