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投降”的老海归
何兹全,山东菏泽人。1935年在北大史学系毕业后,去日本留学,一年后因病回国。1947年获得山东公派出国的机会赴美留学,在哥伦比亚大学和霍普金斯大学研究历史。1950年回国,在北师大历史系教书。
少年何兹全爱国、政治积极性很高,但站错队了,中学期间就参加了国民党党。后来创办《警钟》刊物,在国民党组织的青年战训团担任教官,还曾经负责把守城门,捉拿共产党嫌犯。
后来国民党内部分裂,何兹全投靠汪精卫的改组派。他回忆说,加入国民党改组派,读《革命评论》,是他人生道路上的一个节点。从此,坚定了他三民主义的信仰。
在北大读书时,他上过胡适、傅斯年等人的课,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些课程让他对共产党有所了解,也许也是他后来回国“投降”的伏笔。
在战乱中何兹全总是想着国家大事。他预见到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一定会有矛盾。他认为国民党应该承认共产党的民主权力,而共产党应该承认国民党的领导和统一。他的这些书生之论,遭到了老前辈傅斯年的嘲笑和否定。
何兹全晚年回忆说,“我十五六岁参加国民党,后来写文章、办杂志。我和共产党思想不同,我想通过民主时代进入社会主义,共产党想通过阶级斗争进入社会主义。回国以后我说,我是抱着投降思想回国的,我是回来投降的,不是回来当革命派的,但投降思想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学术生命。我没受到过太大冲击,陪斗有过,但没有被当成靶子批判过。”
何兹全1950年回国时,正赶上抗美援朝战争。虽然不认同这场战争,他还是把家里积攒的19两黄金全数捐给国家,支援前线,也许是表示自己这个老国民党“投降”的诚意。这19两黄金是他结婚时的礼金,一直由妻子保管,没有动用。
尽管投降了,但思想还是扭不过弯。大跃进期间,去参观河北徐水一个小学,几个孩子围成一桌,老师把饭端上来。桌上、碗上、孩子的手上满是苍蝇飞来飞去,轰都轰不走。回去的路上,何兹全心情沉重,暗中寻思,共产主义是物质极大丰富后才出现的,这么贫苦落后的农村,怎么就共产主义了?
“我政治上投降,服从共产党的领导,但学术思想没变化,原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虽然没有受过政治迫害,但压制还是有的…空气也有重量,那个气氛是很重的,但我一直坚持至今。”
正是这种执著,加上老国民党党员的身份,一辈子尴尬,让他当了近30年副教授,1978年才转为正教授。心中有委屈,但他并不气馁,还笑着对记者说:“三十年副教授,全国恐怕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三十年的副教授,在学术上的研究成果还是很卓越的,得到了历史界一致肯定。“一生爱国,关心政治,又一生离不开读书做学问,这就是我。”1983年,何兹全72岁,加入了共产党。
何兹全2011年去世,享年10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