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情思
沙河情思
吕孟申
沙河,我的母亲河。
面对心灵寄存的这片黄土地,我们的目光不能不在这宏远而苍茫的崇高间穿行,那苍碧如洗的天宇,那浑浊滚滚的沙河水,那斑驳老旧的乌篷船,那缀满无数补丁的土黄的帆,那高高的桅杆,那如蛇般粗细的棕绳,还有沉入水中长长的船舵,身系细绳船家幼崽光着身子在船板上走动的样子,还有纤夫几乎赤身光脚沿着堤岸吃力喊着号子一步一个深深脚窝,汗珠在纤夫古铜色脊梁上跳动......
此生难忘,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遭遇三年自然灾害,不少地方饿死不少人,沙河码头运输的瓜果蔬菜,坏了的西瓜、甜瓜、碎坛的酱菜,散落的粮食成了当地人们争相水中打捞的“宝贝”,俗话说的好“饥不择食”,正是这码头散落的粮食、水里漂浮的瓜果,成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些日子我和小伙伴一起在沙河打捞瓜果食物,使得一家人不至于饿死,每每回想起那那令人垂泪的苦难岁月,便想起沙河的好,说她是母亲河,一点不为过。
沙河堤岸,垂柳成行,野草随风摇曳。万庄村后的河堤上那棵足有数百年的大椿树,像一位阅进人间沧桑的老者尽管伤痕累累,但依然凛然傲立,静静守护着她的子孙。虔诚的乡亲早把她视为神明,在此烧香,磕头许愿,树上挂满红布条,旧的风打雨吹去,新的又接踵而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生不息。
沙河水时而浑浊、时而清澈、时而涨满河床,时而几乎断流的沙河水,总是以一种沉默、一种难以名状的静穆,流淌在这滚荡着沙尘黄土地上,在她朴素的崇高里面,尽管没有什么绮丽,没有什么灵秀,可她所呈现所洋溢的依然是一个令人神往膜拜有生命的精神图腾。
上世纪70年代初,我挥泪告别家乡,走出大沙河,到外面的世界闯荡,越走越远,别国离乡几十载,转眼青丝变白头,物是人非故亲零落家何在?每每想起泪潸然。我是沙河的儿子,喝沙河水长大的儿子,自诩“沙河翁”,沙河翁的名字伴我走天涯。
七八十年代,身在异乡的我,思念家乡亲人,思念大沙河,曾写过不少直述胸臆的诗:
云低天寒夜,飒飒朔风烈。寄语外乡人,聚目空思切。追忆往昔时,气宏丹心熠。笑谈庸俗辈,慨然自高洁。适当逢世路,途中多风雪。梦幻魂魄烁,宁将耿骨灭?遥想未来日,浑身劲不歇。撒下松柏果,定有成林月。青春永长在,苍郁傲尘埃。
争慕权势逞意境,通机达变违世情。盛衰成败自古然,丹心耿骨岁寒知。浑金璞玉疑是石。潭深碧凝滟波微。心事浩茫抬望眼,长空雁叫正南飞。
云低风起黄沙飞,葱茏幼桐枝叶摧。堪笑河苇迎风舞,冰封千里何寻迹?残冬犹尽抽新丝,亭亭如盖向天立。愿将素心对明月,文正豪气贯广宇。
风雨多经心未老,关山初度路犹长。从风华正茂,到步履蹒跚,一路走来我感慨万千,得出这样的结论:付出了汗水和执着,你就能获得智慧和成就;付出了理解和真诚,你就会获得充实和友情;付出了无私和善良,你就会获得坦然与从容。
沙河之子,情系沙河,喝沙河水长大的儿子,未尝一日忘记沙河的养育之恩,那奔流不息滔滔东去的涛声时常在我耳边响起,人的一生不正向这大河东去的水吗?虽山阻石挡九曲十八弯但她依然一往情深奔腾到海不回头。
苦难最终磨砺出我的坚强意志,磨砺出我对故乡、对这片土地难以割舍的浓浓亲情,更磨砺出我坦荡的生命热能与强劲的生命张力。用汗水和泪水,欢乐和痛苦去开拓未来,是我矢志不移的追求和向往。
德国浪漫主义诗人诺瓦利斯说:“哲学就是怀着乡愁的游子,找着回家的路。”
当我们赤条条来到世界上时,我们带来了什么?有人说什么也没带来。不,我们带来了父母的期望,带来社会的一个生命,带来宇宙的一个瞬间。但是,当我们赤条条回归到另一个世界时,我们带走了什么?有人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带走。不,我们带走了我们生活的苦辣酸甜,带走了我们对后代的期望,对人类,宇宙的梦想。
沙河,我的母亲河。
在我生命的时日里,你永远在我心里缓缓流过,那些悲欢苦乐,爱恨情仇都会逐水飘逝,但我歌咏沙河的文字,却会留下来,成为我曾来过这里的传说和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