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ll We Dance

从小我就喜欢跳舞，家里如果来客人，我总是不请自来地踮起脚尖给大家来一段“红色娘子军”。可是我一开始却没有学跳舞。小学时刚刚入学第一天，小朋友们从新村的集合点排着队一起走入校门，门口两边各有一个女老师在那里看着每个新入学的小朋友。稍后我被班主任叫去见那两个女老师，原来一个是负责体操队的李老师，另一个是负责舞蹈队的林老师。两个老师都希望我去她们那里，问我自己想去哪个，并让我回去问家长。而我那时不知脑子里想什么，竟然选择去了后来“痛苦不堪”的体操队而没有去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地为外宾表演的舞蹈队。

学体操的经历真是苦不堪言，除了每天下课后要留下来训练，星期天也要去训练，暑假更是要集训几周。李老师对于“折磨”我们这些小孩子是毫不手软的。每天拉筋，翻筋斗，倒立，为了把脚背练出弧度，让我们回家后把抽屉打开一点，把脚伸进去卡在开口往下压以此练出脚弓。后来开始练自由体操，高低杠，平衡木。最痛的是平衡木上翻跟斗站立不稳跌下时撞到了身上的骨头，最可怕的是高低杠上翻转时一个没抓牢而摔出去。我有一次就是这样被摔晕了， 醒来后李老师让我回家不要告诉家长。我这个人就是你越不让我做的就偏要做，所以就当然告诉了啊，结果我外婆吵到学校去骂老师不负责任，并且坚决不许我再参加体操队。

不能玩体操那就玩舞蹈吧，我厚着脸皮问舞蹈队的林老师招不招人，林老师说：怎么，练了三年体操现在想来我们舞蹈队了？我看看再说。四年级时参加了舞蹈队，但是只跳了一年就退出，因为要进入五年级考初中了。

初中考入重点中学，课业繁重但还是想跳舞。由于当时学校里的舞蹈队很不成规模，没有几个人参加，我和班里另一个女同学悄悄地去区里文化宫舞蹈队应试。记得那天是下大雨天，下课后换两部车到了区文化宫，前往应试的女孩子还蛮多的，大练功房里灯光如昼，四面站满了人，房间外面也挤满了人。舞蹈队的老师让队里一个资深的女孩子为大家跳一段舞蹈，然后应试的每个人根据记忆把它再跳一遍。记得那段舞蹈的音乐是“送我一支玫瑰花“。我只记得开场的那几个动作，后来就自由发挥了。考试结束我和我同学都被录取了，每周三天下课后我们两个去训练。

文化宫请来的老师是从上海芭蕾舞团退下的舞蹈演员，她用从她苏联老师那里继承下来的教芭蕾的方式来魔鬼训练我们。我站在把杆旁边，可怜的韧带又再被一次次地拉伸，头被一次次抬高，脖子要像白乌居（鹅）一样伸长，手臂伸长又略带弧度的优雅地弯曲，两脚分开成直线贴墙站立（跳舞的人都是八字脚，但是八字脚的人并不一定学过舞蹈），面向前一字开，横一字开（最痛的）。。。听着录音机里的伴奏音乐，穿着紧身衣，在三面都是大镜子的练功房里一遍遍跳着枯燥的基本舞步直至汗流浃背，还不时被面无表情的老师点名指出动作不对。舞蹈队里几个资深队员们之间互相嫉妒倾轧时不时地发生，但是她们即使是在斗嘴，也是面带微笑地说着讽刺对方的话，从来没有撕破脸或谩骂，这大概就是搞艺术人的优点：））

跳了两年，参加完几次文化宫的汇报演出后我和同学都不能再继续参加了，因为另一个多嘴的同学让班主任知道了，她怕我们功课掉下来考不上重点高中，所以让家长给我们施压，就这样我因为升学考试而又暂停跳舞。

高中升入同一所重点中学后我又开始想跳舞。负责舞蹈队的沈老师是一个温和好说话的人，她每次见到我都是笑容满面，比我那严厉的妈妈对我还要好，基本上我想要跳什么类型的舞蹈她都支持，还特地去买了我想要的芭蕾舞鞋。作为高中的学姐我开始为舞蹈队招兵买马，也自己编舞给自己和队里的学妹们。我编的独舞“橄榄树”被沈老师推荐去参加区中学生汇演，汇演的地点在另一所重点中学，当天大礼堂里坐满了学生。表演完后的那个星期天我见到在那个中学读书的发小，她说：你们学校前几天有一个女的来我们这里表演舞蹈，她跳的真的太好看了。我说那个人就是我啊，那个人是不是穿一件红衣服跳的“橄榄树”？我化了妆你认不出了啊？多年后我在上海和她重聚，她又提到这只舞是多么好看，我当场起身跳了一段出场给她看。（照我来看，“橄榄树”这首歌用作编舞还是比较可行的。）

沈老师还和上海著名的游乐场“大世界”联系，在某个周日让我们舞蹈队去那儿的一个小剧场表演，算是让我们这些孩子见见世面。除了跳了几个常备舞蹈，还跳了由我编舞的三人舞“Pearly Shells” 中文歌邓丽君的”告诉你告诉我“。那天剧场里还坐了6成多观众，我本来以为没有人会来看，想不到坐到最后的人还蛮多的，更想不到的是我竟然可以在著名的青红帮大佬黄金荣开的“大世界”里演出，这是上海乃至全中国第一家综艺游乐场，多少后来成名的名角都在此演出过，在那其中之一的小剧场表演有点时光倒流的感觉。

来美国后因为买房子认识了华人房产中介Gloria，她和我聊到当地的华人舞蹈队，我听了相当有兴趣就和她约了一起去看看。舞蹈队的老师是在当地开中式家具店的台湾人，以前在台湾时是一个有名的舞蹈团体的台柱，嫁到美国以后平时帮夫家管理店铺，但是耐不住身体里流动的舞蹈因子，于是自己组织了一个舞蹈队，每周2天练舞，有重要的节日如春节就去中国城表演，时不时去各大室内的购物中心的表演场地表演，去华人老人院慰问表演或者应邀为台湾驻美办事处举办的活动表演。

进入华人舞蹈队跟着跳了几次后，老师大概看出我有不错的基础就把我从旁边的位子调到了中间，而把以前的舞蹈队的主要领舞Wendy换到我的旁边，从此我成了舞蹈队的主角，而Wendy不久后就退出了。我从来没有去拍老师的马屁或要求当领舞，对于我来说这纯属个人兴趣，好玩而已，可是这又是我这个招黑体质的人在一生中无意得罪人的的无数例子中的一个。

后来有一次当地台湾驻美办事处邀请舞蹈队去为一个活动表演，本来说好的晚上8点的表演不知为何拖到了9点。我不耐烦地和老师私下抱怨了几句，老师和办事处的人半开玩笑地说“我们的台柱生气了哦，你们要补偿哦。” 办事处的人不住地道歉，说一定要请我吃饭。老师转告给我，我坚拒：抱怨归抱怨，这点小事无所谓啦，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被耽误，要请就请全队的人。后来在老师的再三劝说下，我和老师两人一起赴了饭局，席间办事处的人又再次抱歉，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最后一次跳舞是在当地的一个剧场里跳的一个独舞，本地电视台还转播了整个舞蹈。

找到新工作后我就渐渐地退出舞蹈队，而那时由大陆人组成的舞蹈团体由于有着雄厚的资金支撑，有漂亮的服装以及年轻人为主要演员开始占据大型活动的舞台。

喜欢舞蹈的因子大概从我生下来就在我的血液里流淌。虽然命运没有使我成为一个我心心念念想要成为的ballerina, 但不妨碍我继续追梦。也许退休后把家里一间空房间改成练功房，镶满大镜子，装上把杆，穿上粉色的练功服和练功鞋， 听着钢琴伴奏，自得其乐地练习：Demi plie，Battement tendu，甚至可以来一个Saute或Pirouette：）

Let's dance!

一起欣赏一段芭蕾大师Mikhail Baryshnikov的堂吉柯德片段，注意看他6:15时的独舞跳跃，那是他以前腿上绑沙袋练习出来的成果。多么完美的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