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代表的真实故事 3 祝你平安

续前。

有了各种灰色收入以后，阿峰的感觉逐渐好了起来，觉得自己不再是社会最底层了。但灰色收入不稳定。红包不是经常有，大多数的药品也都没有回扣。特别是一些像诺华那样的外企公司，经常过来讲课，送小礼物，甚至组织出去开会，其实就是玩，但是不给钱。有的公司给钱，但医药代表经常换，换了以后就没有了。

那时候医疗服务的价格本很低。做一台胆囊切除术，手术费才三十多元。阿峰给一位老先生做完手术后，晚上去查房，遇到老先生的女儿来看望老先生，于是就攀谈了几句。老先生的女儿高中毕业，在一家美容院工作。她说，她纹个眉毛都八十块，这让阿峰感到很失落。正儿八经的整形反而不赚钱。阿峰的同学在中科院的整形外科研究所工作，当时的收入也很低，每天被老婆骂。不过，这个同学后来去了深圳，开了一家整形医院。在学术方面当然是废了，但是成了最早发财的一批同学。

医院对面有家饭馆，老板叫国庆。国庆从监狱里面出来不久，就在医院对面开了一个小饭馆。开饭馆前看上去脏兮兮的像流浪汉一样，过了不久就开始牛气冲天了。国庆招了一个女服务员，还挺漂亮的，很快就将那个女服务员收了，成了他的媳妇。就国庆这样的人，对阿峰他们这些当医生的也是一脸的鄙视。因为医生穷啊。副主任经常同他一起打麻将。在麻将桌上，他们都是对对方一脸鄙视的表情。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却总是同一个地痞混在一起。阿峰心里在想，这难道是自己的将来吗？

一次阿峰在急诊值班，一位长得很敦实大个子中年人带他母亲来看病。可能是因为来医院少，一副茫然的表情。值班护士是阿红，阿红家是医院附近的富裕农民，在当年是有钱人家，后来拆迁后应该是更有钱了。所以阿红的脾气不是很好，对那位中年男子凶巴巴的说：“先量体温，交一块钱押金”。那位中年人楞了一下，说：“没有一块钱”。阿红眼睛一瞪，说：“没有钱就回家去拿”。那位中年人又楞了一下，问：“那压一百块可以吗”？阿红头也不抬的说，可以。那位中年男人赶紧掏兜，从上衣的内衣口袋掏出厚厚的一沓整整齐齐叠好的百元大钞，有好几寸厚。他抽了一张，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阿红。这场景让阿峰好生羡慕，他们怎么能那么有钱呢？后来，阿峰听别人说，那位中年人外号叫土豪，他的生意主要在金三角。有一天早晨，他的家人发现他的头没有了，后来一直没有找到。据说当时他们做这种生意的，最怕的不是公安或边防，而是黑吃黑。即使如此，也让阿峰感到羡慕。

当医生是非常辛苦的工作，前世界都是如此。但是在中国，沿用了美国医生的管理制度，却没有沿用美国医生的收入水平。阿峰是住院总医师，也就是住院医里面的老大，其实就是干活的。住院总需要值24小时班。阿峰常常整个晚上不能睡觉，为了抢救病人，整晚上做急诊手术。第二天白天也不能休息，继续同主任一起做已经排好的常规手术。几个月下来，头发就白了。

同事阿新将老主任气死以后就离职了，去一家跨国公司做了医药代表。医生放弃自己的专业去做医药代表，这在美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在那个时候的中国，却非常普遍，有些医院的科室，年轻医生都走光了。阿峰也想辞职去做医药代表，但是让阿峰放下手术刀去卖药，还是难以下定决心。

为了将手术刀练好，阿峰付出了太多。平时只要有手术都抢着上，白天晚上连轴转，才有了现在的手术能力。阿峰对自己的手术能力是非常有信心的，他也喜欢练一些花哨的东西。外科医生同手术室护士是一种非常严谨的配合关系。医生手一伸，护士就递过来手术刀。医生切开患者第一层皮肤后，左手用纱布按住伤口，同时右手将手术刀交还护士，护士熟练的将手术刀放回手术台摆好，然后啪的一声，将止血钳打到医生手上。医生一边挪开纱布一边止血，一个出血点上一个止血钳，一般上四五把止血钳就可以止住所有的出血点，然后继续往下一层切。但是阿峰这些年轻医生喜欢一次拿四五把止血钳，勾在小拇指上，用掉一把，将手一甩，第二把止血钳就上手了，不用器械护士给递，以显示自己熟练的操作技巧。后来被老主任看到了，将阿峰痛骂一顿。老主任说：你要当大夫，就给我好好做手术。你要玩杂耍，就去马戏团。后来阿峰也逐渐明白，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手上的技巧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经验和判断能力。那时老主任已经有点太老了，每次上手术，手都在颤动。但是遇到以前没有遇到过的情况，还得靠老主任来搞定。阿峰刚毕业的时候，一次做阑尾炎手术，打开腹腔的时候，就将盲肠部位切开了一个小口。阿峰的手术服立刻就汗湿了。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手术护士也很进展，赶紧叫主任。老主任过来以后看了一眼，说：缝上，就走了。阿峰就将小口给缝上了。后来患者恢复的很好。所以，手术台上累积的经验，是非常宝贵的，放弃了，真的很可惜。

有一天值班的时候，收音机例传来了孙悦唱的一首歌，祝你平安。“你的所得，还那么少吗？你的付出，还那么多吗？生活的路，总有一些不平事，请你不必太在意，潇洒一些过得好”。

阿峰突然感到一种愤懑，好像孙悦是在微笑着嘲讽他。在外企做了医药代表的阿新，工资是3000多一个月，而阿峰的正常工资才几百块钱。所以，阿峰请阿新帮他介绍去外企工作的机会。

在阿新的介绍下，阿峰开始去医药公司面试。在医院里，阿峰是阿新的老师，手把手教阿新做手术。但一离开医院，阿新就成了阿峰的老师了。第一次面试，阿峰发现面试官完全是走过场，几乎是不想搭理他。阿峰感到有些茫然，不知何故。阿新后来找到阿峰，很生气的对阿峰说：我介绍你去面试，你怎么穿个短裤和拖鞋就去了。阿峰这才明白，他觉得销售没啥，但销售的，是很看得起自己的。

后来的面试，阿峰就西装革履了。参加几次面试以后，阿峰感觉到自己的三观有点被颠覆。不管是哪个公司，面试官说得最多的话是：你到这里来，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

阿峰那时才明白，他学医的时候，读了那么多的书，学了那么多的东西，但在销售看来，他还是一张白纸。

他知道，如果他要去做销售代表，就意味着前面学的东西，都付诸东流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所以，阿峰还是很难下定决心。

一天晚上阿峰值班，耳边又传来熟悉的歌声，祝你平安。值班的护士是晓燕。晓燕是科室里面最漂亮的护士之一，虽然有三十多岁了，但气质出众。前段时间医院附近的一个酒店的老板住院，晓燕就同那个老板好上了。在打扮和气质上又上了一个档次，将头发烫卷了，并染成了红色，还化点淡妆，又鸟味十足。不久她老公知道了这个事情，同她大吵。晓燕的老公有糖尿病，身体比较胖，也比较虚。阿峰每天早晨在花园里练八卦掌的时候，总遇到晓燕的老公在那里练气功，两人关系不错。那件事情爆发以后，晓燕老公的气功也就没有练了，直接改成了武功，经常将晓燕打得鼻青脸肿的去上班，妆也不化了。

所以那时晓燕的心情不好，脾气也不好。那天阿峰做了一天的手术，晚上还要看病人，累得腰酸背痛的。晓燕对阿峰也没有好脸色。阿峰说：今天真累啊，其实，我也可以去医药公司做。话音没落，晓燕就大骂起来：你小子要有本事做别的，你还干这个？别他妈的吹牛了，滚！

这也许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造成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阿峰决定离职了。

多年后阿峰又见到晓燕，虽然老了一些，但还是很漂亮。晓燕认出阿峰后表现得非常热情。晓燕估计早就忘记这件事情了，但阿峰一直记得。

多年后阿峰在北京北皋附近的大湖山庄，也偶遇了孙悦，不过孙悦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是她的那首歌，让阿峰下定决心开始了新的人生。

未完待续。

（本篇故事，纯属虚构，如要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