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谷雨立夏间》47 我的女王
这一段时间，立初霜完全看明白了Mike对立夏的心意-------喜爱却不敢触碰，更不要说逾矩了。这是立初霜最希望的局面。一来，立夏需要接触异性，需要有年轻朋友，但是她还不到谈恋爱的时候；二来，没有什么比感情更能留住一个人了，Mike应该能安心和他们一起干下去。至于以后会如何，立初霜心里笑了笑：定然没有Mike什么事。立夏是她的心头肉，将来的乘龙快婿不应该是这个档次的。而且，一定要立初霜亲自挑选。
立初霜和Frank报名参加了十二月在北京举办的旧金山湾区高档房屋精品秀。带头组团的是湾区几个著名的地产公司，会议将在北京CBD（中心商业区）举行。
Frank对此次大陆行充满了期待。他不在乎推销手里的豪宅，而是在乎和立初霜与立夏一起的第一次旅行。不过立初霜说了，参加三天会议，然后她和立夏会去天津拜访立夏的姥姥，不批准Frank随行。Okay，没问题。Frank不纠结，给她们空间，自己打算取道香港回美国过圣诞。
和立初霜合作的这一段时间，Frank几乎天天被立初霜的能力、定力刷新认知。南旧金山市东边湿地旁的那块地顺利拿下，开发项目的设计已经启动，她还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在水一方-----By The Water。
“水为财！”立初霜对Frank解释道：“中国以前还有一句诗，说有位美丽的女子，在水一方，寓意很美的。”
立初霜胃口很大，她曾经野心勃勃地对Frank说：“等旧金山机场旁的那块地拿下来，就叫‘临天一方’，By The Sky。以后还可以有By The Ocean, By The Mountain, By The Bay...... 怎么样？地产王国就是这样一点点扩充疆土的。”
Fank常常说：“你真的要当地产女王啦！”
立初霜就甜甜地回应：“为什么不呢？你难道不想当地产之王吗？”
“If you are the queen, I will be king......”Frank的玩笑让立初霜皱起来眉头。
Frank就解释：“这是歌词呀，给小孩子唱的摇篮曲，那个lavender is blue。 "
然后他摇头晃脑地唱起来：
Lavender's blue, dilly, dilly
Lavender's green
When I am a king, dilly, dilly
You shall be queen......”
立初霜不满意地说：“看看，总是男人当国王，才有女人当皇后。不，在我的世界，在我的疆土，我要当国王。”
“我一早就知道。”Frank说。
“你怎么知道的？”立初霜的确有些好奇。
Frank没回答，而是又唱了起来：
“Who told you so, dilly, dilly
Who told you so?
'Twas mine own heart, dilly, dilly
That told me so......”
立初霜笑了：“你没孩子，怎么会唱儿歌？”
“嗯，妈妈从小给我们唱的，你难道没给Summer唱过吗？”Frank问。
立初霜看了他一眼，说：“我唱的是中文的。两只老虎，两只老虎，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邓安达调整竞选方针，一方面是和高科技公司频繁接触，一方面要深入旧金山低收入社区，他说两条路要同时开拓。第一条路他很用心，经常让谷雨开车往硅谷跑，也飞到外地接触大型高科技公司的管理层；第二条路他是不得不走的。因为要去那些治安欠佳的地区，所以他次次都让谷雨不离左右。现在整个竞选团队都看出来了，谷雨这孩子才几个月就成了邓安达的左膀右臂。还好谷雨很踏实，不倨傲，在办公室有时候和李小满打打闹闹很开心，看见大家手里有活儿，他也主动问是否需要帮忙，所以人人都很喜欢他。
叶叔更是对谷雨有一种隔辈亲，没事就叫谷雨去陪他下棋聊天，问他读了什么有趣的书，看阿昌和他一起练咏春。而谷雨因为叶叔当年的航海往事与自己父亲的经历有所重合，就对叶叔的一切都特别留意。不过他知道，万事不可冒进。以他目前的能力和实力，也许非但什么也问不出、查不到，还很有可能坏事情。他只能忍，只能等待时机。但是他没浪费时间-----工作之余都在研究航海，研究哥伦比亚，那个父亲失踪的地方。他时常在灯下把玩父亲留给他的项链吊坠-------一个小小的潜艇，暗自询问苍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谷雨来讲，目前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工作很稳定，再干一年，他就可以去警校培训，然后在邓安达的推荐下进入刑侦组。这种清晰可见的宏图让他感到踏实。家里的生意稳定，妈妈的事业红火，自己的工资也涨了一些，这半年是谷雨最开心的日子了。
眼看快要到感恩节了，邓安达计划去唐人街和西裔、非裔比较集中的几个社区派发节日食品袋，也会在感恩节那天参加旧金山圣保罗大教堂的慈善晚餐的派发活动。十二月份他会去香港和大陆访问，再赶回来参加又一波的慈善晚餐义工。谷雨在这两个月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所以行程也是满满的。谷爷爷知道了就一声长叹：“唉，一家人都很久没一起煮餸食饭咯！”
为了讨爷爷欢心，谷雨和妈妈安排在感恩节前一天大家好好吃顿饭，因为感恩节当天谷雨要陪邓安达一家去大教堂派发免费火鸡餐。Steve飞到外州看望母亲，要到感恩节第二天才回来。
谷雨问妈妈：“妈咪，今年去感受一下黑色星期五吧？”
“人会好多吧？要不算了，我也没什么东西要买。”郑秋宜其实最想在家好好休息。
“妈咪，其实呢，不是我的主意啊。有人想带你拍拖体验节日气氛。”谷雨神秘地挑起一边眉毛。
郑秋宜拍了儿子脑袋一下：“没大没小的。哪里有什么拍拖。”
“嗨，我看那个斯蒂夫是个不错的人，交往一下嘛。”爷爷也发话了。“秋宜，去吧。”
爷爷的“去吧”两个字，让郑秋宜鼻子发酸。是啊，去吧，让以往放不下或者忘不了的东西都去吧；让自己画地为牢的条条框框也去吧。今年是郑秋宜的本命年，再过两年她就年过半百了，也许真的应该放开自己一点点。
“讲好了啊，你们去逛逛，看看大圣诞树，散散心。我那天照旧有工作，要陪邓先生一家参加联合广场大圣诞树的点灯仪式。妈咪，这是我送给你的节日礼物。”谷雨说着掏出来一张百货公司Macy's的礼品卡，笑着塞到妈妈手里，说：“圣诞礼物我会去挑。这个是感恩节礼物。妈咪，谢谢你的操劳。好好犒劳自己一下！”
“爷爷要不一起去看看？”郑秋宜问。
谷爷爷挥了一下手说：“嗨，圣诞树上会有好多灯泡的。我这只大灯泡就不要凑热闹咯。”
谷雨和妈妈听了哈哈大笑，郑秋宜不由得脸红了。
Steve自然是很开心。本来不知道如何能约到郑秋宜的，没想到谷雨这么细心。他在电话里谢谢谷雨，关心他的工作如何。
“嗯，还好啦。涨工资咯。不过，上次我跟你讲的李小满的事情，就是她碰巧有罪犯用的同样的包装纸的事情，总是让我不舒服，虽然我知道巧合的可能性很大。”谷雨在结案之后和Steve谈了谈自己的想法。
“你都说了啊，有可能是巧合。再说了，如果和她有关系，她也太不小心了吧？”Steve呵呵笑了。
“我明白啊。就是第六感不舒服。”谷雨嘟囔道。
“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Rain，你要记住了，第六感有时候很管用，有时候也很误导人的。”
“Steve，那你说什么时候应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Steve沉吟片刻，嘿嘿笑道：“等你的第六感告诉你应该相信第六感的时候。”
十一月中的一个周六早上，邓安达一睁眼就闻到了咖啡和新鲜烘焙品的带着奶油焦香的气味，应该是Mary已经把早餐做好了。他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从书房沙发床上站起来。嗯？为何早上这么安静？对了，是周六，孩子们还没起床吗？不对啊，这俩小东西平时上学要叫好几次才能起来，可是一到周末他们却一大早就精神头十足，要跳到父亲床上和他粘一会儿才罢休。
邓安达推开门往厨房走，忽然就想起来了：今天是他和Mary的结婚纪念日！孩子们的缺席应该是Mary安排好的，想让他们俩有难得的二人世界。邓安达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子，蹑手蹑脚跑上楼，从他的衣柜抽屉里翻出来一叠内衣下面藏着的一个礼品盒子，赶紧揣进睡衣口袋里，然后跑到浴室洗漱。
Mary听见邓安达的动静，就从烤箱里拿出来邓安达最喜欢的荷兰煎饼，摆放在盘子上，点缀各式莓子，浇上枫糖浆，再撒一层糖霜，和一盘苹果木熏香肠一起放在了餐桌上。当她动手往咖啡杯里注入新鲜黑咖啡的时候，被邓安达从身后环抱住了腰。
邓安达将下巴放在妻子的肩窝，脸颊贴着她的脸颊，轻声说：“结婚纪念日快乐，我的女王！”
本来昨天邓安达回来很晚，让Mary有点不开心------每年的纪念日前夜都是他们俩耳鬓厮磨的甜美时光，今年他却爽约了。可是现在，邓安达的剃须膏的薄荷香将她环绕，他胸怀的热度将她包裹，昨夜的不快立刻消散殆尽。
“纪念日快乐！”Mary侧头笑，迎合丈夫热烈的嘴唇。
在Mary喘息之际，邓安达将口袋里的礼物掏出来------一个挂着古铜色小盒子的项链，给Mary戴在脖子上，然后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他们一家四口笑容灿烂的照片。
“谢谢！我好喜欢！”Mary抬手摸了摸丈夫的脸颊说：“来，吃早饭吧？”
“嗯！就是这早饭的香气把我叫醒的。”邓安达在早餐桌前坐下，大快朵颐，胃口甚佳。
“今天你还出去？”Mary问：“是那个辩论？在湾景区？”
“对不起，我这是一早安排的，非去不可啊。不过晚上没安排。你能不能让你妈再多看一晚上小魔鬼们？”邓安达喝了一口咖啡，意味深长地笑。
Mary扬起眉毛，侧眼看他，笑着说：“我一早就打过电话啦！”
“还是你懂我。”邓安达握住Mary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对不起这些日子我太忙了。而且有时候给你和孩子的压力也太大。这次去中国咱们一家好好玩玩。你会喜欢的，尤其是香港。Mary，谢谢你，I love you！”
“I love you，too！”Mary拍了拍丈夫的手，问：“今天能带我去听你的辩论吗？”
“嗯，好啊！吃好饭咱们要选好衣服，不能西装革履的。十点钟Rain会来接咱们。十一点是辩论，十二点半应该能结束。然后带你去海边你最喜欢的餐馆吃饭。下午送你回来，我还有个会。晚上回家吃饭，好吗？外面餐厅太吵。”
“好！我准备好了晚餐的材料了。”Mary开心地笑了。
谷雨准时来接邓安达夫妇，两个人都穿着休闲-------邓安达穿着夹克衫，Mary穿了牛仔服，看起来比平时要年轻好多。
车子横跨旧金山市，进入城市东南角的低收入地区-------湾景区。这个地区，加上比邻的猎人角-------已经废弃的海军货物装卸场，以人口复杂、暴力事件频繁著称。虽然比市中心的田德隆地区的治安稍好一点，但是这里的居民对于街头暴力有强烈不满，老人妇女时常成为袭击目标。有时候暴力事件是为了打劫，有时候就没有特别的理由，也许是看见某人的走路姿态，或者是听见某人的特别口音，甚至就是小青年要找个人撒气，便莽撞出手袭击。而那些施暴者通常是非裔和西裔，被袭击者则哪个族裔的都有，共同特点是弱者。
辩论会将在一个小教堂举行。车子刚刚拐进街区，大家都发现了街容的不同：房子比较小，前院疏于绿植，一楼的窗户有的玻璃破碎，钉上了木板，更多的是装上了铁栏杆。拐角的杂货店和烈酒店都有金属防盗门，汽车站被污涂得惨不忍睹，沿街的电线杆歪七扭八，电线上常见挂着的鞋子，街道上时常出现随处丢弃的椅子床垫和小电器......最令人不舒服的是一些门口呆坐的老人，还有聚在一起的满身刺青的年轻人投向外来者的目光。
谷雨在街边停好车，走下来对邓安达说：“邓先生，我还是在车里等你们吧？我有点不放心。”
邓安达笑笑：“等下阿标过来，让他看着就行。你跟着我们。”
“噢，好。”谷雨答应着。
过了一会儿，阿标来了，脸色果然不是很好。谷雨立刻从后备箱里拿出来饮料递给他说：“标哥辛苦了。你抽两支烟我们就出来了哈。”
阿标牵动嘴角，笑了笑。
到了门口，邓安达把一个身穿警服的非裔中年人介绍给谷雨和Mary，说他是警察局负责社区沟通的。
这个高大的警官握了握谷雨的手，说：“Adam以前在警局给过我很多帮助。他也跟我提到过你，旧金山警察局欢迎你！”
邓安达哈哈大笑：“我有点后悔了。也许我会想一直把Rain带在身边呢。”
Mary听了这话，也向谷雨投射温暖赞许的目光。那一刻，年轻的谷雨忽然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职业价值------这可是人生第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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