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是狂飙
去年岁初,《狂飙》给中国影视市场激起了一波不小的浪头,掩饰着在诸多红线的约束下拥有法定吃瓜权力的民众无剧可追的尴尬。
在官民齐声盛赞之后不久,不出所料,又上演了《变脸》大戏。
2023年2月22日,《光明日报》刊发的《塑造反派人物不能模糊是非观》不啻一篇檄文,打响了针对一切反派角色的第一枪,似曾相识的文风很容易激发忆旧的情怀。文中作者忧国忧民、语重心长,让人不容置疑发自肺腑:“不只是他(高启强),近几年多部热播剧中反派的观众缘一路看涨,从《开端》中的‘锅姨‘陶映红到《三体》中的叶文洁,都赚足了观众的心疼和眼泪,甚至是很多人模糊了是非观,为反派的错误、罪恶表同情、找借口,原谅、理解他们的极端行为,产生了不良的社会反响和舆论引导。这一文化现象应引发各界关注。”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爆粗口,我只能说“come on”,一部连续剧至于吗?也千万别“代表”我,我的是非观没那么容易被模糊,我远视加散光也没看到哪些反响不良了,只有那谁有能力引导舆论。
如果就剧论剧,我想这些影视作品都是在有限范围内向好莱坞电影致敬,流传甚广的斯奈德著《救猫咪-电影编剧宝典》中开篇就揭示了让观众喜欢主角并把观众吸引到故事中的一个重要因素:救猫咪。救猫咪这条编剧规则是:“当我们见到主角时他必须做点事情,让我们喜欢他,并希望他胜出。”
“救猫咪的附注:编剧必须一开始就让观众与主角的困境‘同步’。《低俗小说》的第一个场景我们就见到了约翰 特拉沃塔和萨缪尔 杰克逊。他们是主角们。他们都是吸毒成瘾的杀手(发型不大好看)。昆汀 塔伦提诺让这两个人物很有趣,而且天真。他们对麦当劳汉堡法国式称呼的言论很有兴趣,有点像孩子。我们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这两个家伙,即使他们马上要去杀人了。”
“比如阿拉丁神灯的开端,主人公阿拉丁在市场上偷食物,他是个小偷小摸之人,按道理讲这种人物性格是不会受到观众喜爱的,可是编剧增加了一个巧妙的桥段,让阿拉丁摆脱了卫兵的追捕后,在广场的角落碰到了几个忍饥挨饿的小孩儿,阿拉丁把所有偷来的食物都给了小孩儿,这一下子就唤起了观众的同情心和同理心,瞬间代入主角内心。”
“如果要把亦正亦邪的人物作为主角,只要让他的对手更坏就可以了。《教父》中的迈克坏吧,持枪杀人,老教父年轻时候也是,但是,他们的对手更坏,反派更加可恨,这就足以让观众同情你的主角了,能够产生共鸣。”
“重点在于:关心!虽然你不必为让观众喜欢主角而在每一部影片中让主角真的去救猫咪,帮老太太过马路或在街口溅得一身水。”
这年头,一年能看上两部好戏就该知足了,《狂飙》开年,年尾的《繁花》电视剧中王家卫调子将无数上海大妈搞得面潮耳热,无数文艺青年产生错觉以为活在一个优雅的盛世。但是在《繁花》原著中,共有三个男主角,描写了两代人,一百多个人物,结局让人不胜唏嘘。而电视剧中单独拎出了阿宝,并赋予商界精英光环,是预算不足吗?还是股市行情不好?如此爆改原著,为什么还要沿用原著书名?不过现在的股票终于可以买得起了。
《狂飙》也得离原著远一点草草收场,因为原著结局涉及“腰子”等感敏词。
在2024年的国剧盛典之前,多数网友为外地混混高启强担忧,怕他被满满正能量的国际大都市有志青年阿宝干掉,好在为维护节日的喜庆氛围,胡歌和张颂文共同获得了奖项,提前预热大圆满氛围。
但我认为高启强终将被阿宝干掉,这极有可能是高启强的绝唱,繁华落尽是狂飙。
我去年岁初和岁末也看了两本书:严歌苓的《米拉蒂》和Donsurfer的边界三部曲《流放》《出走》《倦侣》,两部书中的两个主角米拉蒂和东南北更像一双姐弟,同是文艺家庭出身,父辈一个是画家一个是编剧都在文革中遭殃,米拉蒂喜欢当作家,东南北梦想当画家。1990年前后,米拉蒂成功离开了中国,东南北未遂后南下深圳开始了一段充满冒险的成长旅程。
两部书连起来书写了另一版本的中国小人物当代史,主题都是有关觉醒与幻灭。姐姐浊世自清,看透了小丑变巨丑的根源,果断出走,成就了完美的艺术人生。弟弟成为泥鳅在泥潭里打滚,从半个高启强转身成为半个阿宝,因为他心中还有一半留给艺术。
他从“做一个画家”上升到“做一个知识分子类型的画家”,但功名的引诱和自知之明使他转型成为伯乐,并用类高启强的手法造就了一个艺术大师,同时自己的偶像坍塌了,价值观也接连崩溃。中年以后他只想做点和艺术有关的事情,但是有可能心想事成吗?
米拉蒂在美丽国与她的爸爸米潇、小姑李真巧、小吴叔叔和她的初恋易韧重逢,有的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享受漂泊,有的重归故土。
阿宝和高启强之争是主流和非主流的分化,继续分化下去可能成为两个阶级,但米拉蒂和东南北不会,他们属于艺术,而且都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