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高粱米和红烧肉
现在的小米都是精磨过的免淘米,干干净净,下锅煮一开就熟烂了。过去我是非常不爱吃小米的,皆因那时的小米磨的很粗放,里面很多没脱壳的谷子粒,吃到嘴里像沙子一样硌牙。淘米也不好淘,总是淘不净,沙子可以淘掉,可谷子粒很难淘掉。我母亲喜欢做小米掺大米的二米饭,我总是抗议,好好的大米饭都让小米给弄的牙碜了,还不如单做小米和大米饭呢。
如果排个最厌恶的主食序列,在我这第一就是高粱米,其次是玉米饼子,再其次是小米和大米,最不厌恶的则是各种面食。
高粱米是因为下乡插队时吃伤了。学大寨之前的高粱米还算好吃,毕竟是红高粱。下乡插队时几乎每天都有一顿高粱米饭,而且是那种高产不好吃的晋杂五号,这种高产的高粱米连牲口都不爱吃,没什么营养不说,吃起来味同嚼蜡。再加上没什么菜,就着咸菜或咸菜汤,吃的胃直反酸水。
玉米饼子其实做好了很好吃,可我们青年点伙房的人根本不管是否好吃,凑合做熟了就算完活。有时发过劲了一股酸味,有时没发蒸出的大饼子像死面疙瘩,最可恨的还经常用苦唧唧的发霉玉米面蒸饼子,弄得我一看那东西就没胃口,可当时太饿,再不好吃也吃不少,我饭量和其他人比不算大,但我一顿也能吃五个玉米饼子,大概一斤玉米面。如果是就着家里带来的肉沫榨菜,我还能多吃两个。和我一个屋的一个同学,一顿能吃12个。
之所以这么能吃,是因为当时肚里没油水。如果是每天有一碗红烧肉,我估计俩玉米饼子就吃饱了。
都说东北大米好吃,如果单纯就大米的质量而言,此言不虚。尤其是新开垦的稻田里头三茬大米特别好吃,蒸出的米饭都油亮油亮,喷香喷香的。我们队的稻田都是荒地新开垦的水田,稻米的产量不大,我记得每亩不到五百斤,但质量绝对上乘。可是,可是,再好吃的大米没有好菜就着,就如同毒药,吃多会反胃,吐酸水。我们青年点很多人后来都有胃病,大家总结的原因就是大米饭咸菜汤给害的。大米饭配红烧肉是绝配,可是这么美好的事哪那么容易得到啊。
文革停课闹革命时,母亲怕我在家带着俩弟弟瞎跑出事,就让父亲把我带单位去。那时父亲吃住在单位,白天忙着闹革命,晚上还要开会,无暇管我。我这人小时候就是个自来熟,闲的无聊就到处溜达,后来发现厨房是个好玩的地方,就赖在厨房那帮厨。厨房只有俩师傅,要管一二百人的饭,每天都忙的团团转。我帮他们切菜,洗菜,干得不亦乐乎,年青的刘师傅就非常喜欢我,有时出去买菜买肉也带上我。如果去肉食加工厂买肉,我还能跟着在肉联厂食堂蹭一顿头脑下水的荤腥菜。父亲单位食堂平时就俩菜,不是熬白菜就是红烧肉,熬白菜的时候多,红烧肉的时候少。做熬白菜时,一定是配大米饭,而做红烧肉时则是配窝窝头。我对此很有意见,就跟刘师傅说,你为啥做红烧肉时不做大米饭啊?那吃起来多解馋啊。可刘师傅不以为然,还指着我鼻子气我:你想的美!两样好东西一起吃,我怕撑着你。在父亲单位的食堂混了好几个月,就从没吃过大米饭红烧肉。
后来想,如果红烧肉配大米饭,窝头配白菜汤,那我的日子就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地下,也许会折腾出病来。啥事都需要平衡和中庸,这个道理连做饭的厨师都懂,可见中国哲学都变成中国人的基因密码了,深入骨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