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谷之行(146)

关小东没料到王琰爆发得如此突然，他条件反射地扭过头，正对着她的眼睛。他压抑着把她搂进怀里的冲动，已经向她那边稍稍倾过去的身体又慢慢退了回来。既然他已经决定回国，那么和她就是不可能的了，他还有什么必要做无谓的表白，不如就让他们的默契替他说完临别的这些话。他不是没想过他们一起回国的可能。就算他自己没想到，老妈也催促过他不止一次了。儿子一心在王琰身上，当妈的不会看不出来。而王琰一个人在美国带个孩子，在老人家看来，根本就是不值得的辛苦。如果王琰肯和儿子一道回国成家定居，想必就成全了他们自己，还有孩子。听多了这样的展望，关小东有时也晕晕地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可是他再现实地想想，他要陪老妈回的是唐山。这些年这个城市发展得再好，也毕竟不是北京上海。且不说王琰拿着绿卡没有回国的打算，就算她准备海归，她也一定想着定居在北京。那是她生长的地方，她的家人朋友都在那里。唐山有什么? 除了关小东母子，她不认识其他任何人。现实就是这样的。它如果夺不走你的理智，就给你留下许多无奈。强硬地给你留下，不容分说。关小东装着这满心的无奈，重新转回头，望着草坪另一边的小河。人，难以面对；事，难以启齿。尽管王琰似乎从什么渠道得知了他回国的决定，但这并没让关小东感到事情已经变得简单，因为他真正想对她说的话，却不能说，而且，不仅他今天不能说，恐怕永远也不再可以说给她听了。在关小东的沉默中，王琰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对不起，”王琰执拗起来，用手背儿揩干眼泪，说，“其实你又没义务非要跟我说什么，我不该约你出来。”关小东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痛地一把搂过王琰，“你不要这样伤我！”他颤抖着声音，“更不要，不要这样伤自己。。。”王琰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她边哭边说，从她嘴里出来的话很不好懂，但他都听明白了。他就是不听也明白。是自己对不起她，才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和伤害。然而，他很无能。在命运的左右下，他很无能为力。他不能继续留在湾区，可是他此时再也无法放弃和她在一起的念头。“你有可能跟我去唐山吗?”他终于在她耳边问了她。她惊诧地扬起头，满脸的悲喜交集。他屏住呼吸等着她的答复。“谢谢你这样问我，”她的脸上闪过极其欣慰的一笑，重新钻回他的怀里。她没回答他。他绷紧的神经统统垮掉，无所适从。他不敢追问她。他其实害怕她的冲动决定。他情愿给她多些时间。于是他们相拥着，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仿佛一对极为平常的吵架之后又和好的恋人。两天后，他送她和她女儿上了飞机，在旁人眼里，就好象一家的爸爸给短暂出游的妈妈和女儿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