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的朋友-中国首例电邮案幕后故事(十一)
芝加哥的中国领事馆坐落在市中心偏北,小楼不高,飘着五星红旗,让人看去倍感亲切。以前只在报纸电视上看到过“海外游子”云云,轮到自己,才终于体会出几丝别样的乡愁。
由于是美国国庆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来办事的人很多,但对外接待的却是很小的一个房间,所以长龙弯弯曲曲一直排到街上。从几百公里外过来也不过几个小时,但区区几十米也用了差不多同样的时间。
等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捱到窗口,我却被告知缺一样东西的复印件,不容分说,递进去的材料啪叽被扔了出来 – 可我发誓,我是一字不落地按着领馆的要求准备的呀。
但讲理的地方是找不到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复印的地方。那间屋子里别说复印机,连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都没有,想写字得趴到墙上或自己的大腿上。别无选择,只好杀出重围到外面寻觅Kinko,再一路跟误以为我要加塞的人陪着笑脸,二次挤回那间空气浑浊的房间。
经过这番折腾,审视窗口里那张漠然的脸,我冷静了,提醒自己还是第三世界的公民,不要到了美国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和这里有多大关系。幸亏小克跟着跑前跑后,并在我抱怨的时候找茬惹我高兴。以前只知道他是学航空航天的,原来还多才多艺,从他花言巧语的功夫就可见一斑。
等到终于办好所需一切,把东西快件寄往中国,我和小克才比前晚更放纵心情,愉快地享受起芝加哥的宜人风光。恰逢一年一度赶大集似的Taste of Chicago举行的日子,七里八乡的本地人和外来游客摩肩接踵,市中心沿湖一带热闹非凡。
那也是小克第一次到芝加哥,白天的街景更加细腻,他兴趣盎然,拎着相机不停地拍着。最神的是他居然对这里非常熟悉,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道路,地标,甚至车站。原来他早就玩过相关数码仿真游戏,很开心能在走遍世界的图标上再下一城。
我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让他接着逛,自己在路边找了个台阶坐下歇脚。
尽管已过午休时间,一群群靓男俊女仍不断地从一栋栋大楼的一扇扇旋转门里飘然而出,流光溢彩,风度翩翩,构成又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我看得有点呆,也要到这儿生活的念头就从那一刻萌芽了,尽管还显得毫不现实。
后来,我上下班无数次从当年我坐过的那个台阶前经过,总能隐隐忆起那日阳光下的盼望。再后来,牵着一双儿女在千禧公园踩水,还是能一眼望到那个一层层伸展上去的室外楼梯,心中仍然会溢满了温馨。
这是个有很多问题的城市,同时也是充满了生机的城市,它能宽容地拥抱形形色色的寻梦者,不论其从何方流浪而来。所以现在每每回国,即使看到最落魄的民工,我也从来不敢鄙夷他们,即使有人一辈子都达不到光鲜的境地,但每一个生命都值得拥有一份希望。
很巧的是,我后来与一个到芝加哥领馆工作、在国内时的熟人重逢,才得知那栋门面不大的建筑其实纵深很长,里面有宽大的办公室和宴会厅。但那些不是用来接待平头百姓的,我等在外面有站着的地方就不错了。
之后护照有效期延到10年,我拿着绿卡,尽管工作的地方离领馆只有几街之遥,也常常接待来那里办事的乡下朋友,但也长期不需跟领馆再打交道。
事隔多年再去领馆,是办回国的签证。由于多种原因,我把自己变成美籍华人。发现楼已经换成一座高的了,不但有了电梯、警卫、笑脸,还有了在舒适的大厅坐着的待遇。候时的间隙,我被窗边一溜排开的办公设备吸引住了,不禁走过去围着那几台机器仔细打量,心里同时涌起了什么。
“姑娘,你能帮我印个东西吗?”耳边传来一句正宗中国话。
姑娘?叫谁呢?侧身一看,是位中国老人,手里捏着一美元,和一本护照,迷惑地看看遍布英语的复印机,又满怀期待地看看我。
啊?说我哪?姑娘?呵呵,一个多么好听又渐行渐远的称谓呀,我都有点脸红,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但愿这大爷不是急糊涂了,或老糊涂了。
“哦,行啊”。我接过老人手中的东西,麻利地帮他复印了一张护照首页。这时又有两个妇女凑过来,客气地问能不能也帮帮她们。举手之劳,岂有不可之理。扫描器移动时闪过道道炫目的光影,伴着机身里发出的阵阵悦耳的声响,显得那样和谐美丽。我表面上已经变成发达国家的人,一切都与国际接轨了… …
言归正传,那天寄走的快件名副其实地很快送达了陈歌和燕蔷的手中,几天之后,1996年7月9日,海淀法院正式开庭审理此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