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 邶风 静女》 解读与赏析 (浪漫的田原牧歌版)
《诗经 邶风 静女》 解读与赏析 (浪漫的田原牧歌爱情故事)
诗经 邶风 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首先说明一下,这篇对《诗经 静女》的析文不同于当前主流。这篇析文从一个全新的角度诠释《静女》,为她抹开了岁月的封尘,还原了她应有的艺术意境和魅力。
当前主流文献对《静女》的解释是从 俟我于城隅 句作为切入点,得出一个有情人城头约会的故事。城头约会是自从西汉《诗经》成为儒家经典以来,历代学者所遵循的解释方向。但是西汉离《诗经》成书的年代已经有四五百年之久,离《静女》这首诗歌产生的年代可能更加久远,西汉学者对诗经时代先民们的劳动和生活方式已经不甚了解,特别是对先民们与放牧相关的劳动和生活更加陌生,因而完全忽略了这首诗歌所透露的与放牧的劳动相关的信息,在这首诗歌的解释工作上走上了歧途。后人在这条歧途上就更加迷失了方向,一直没有得出完全令人满意的解释,以致每一个年代都有对《静女》这首诗歌的争议。
本文注意到了在这首诗歌所透露的与放牧的劳动和生活相关的信息,从《诗经》本身引证出放牧是诗经时代的先民们所熟悉的一种劳动和生活方式,并且结合放牧劳动的季节和劳作规律,加上考究荑字在先秦文献中的原意,以“自牧归荑”句作为切入点,得出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因放牧劳动而分离,继而思念,和期盼劳动归来相见的田原牧歌爱情故事。在这个基础上,本文完美地解释了诗歌中“俟,娈,归”这三个关键字所构筑的感情架构,分析出静女“搔首踟蹰”的动作所暗示的对声音的期待,揭示了静女“贻我彤管”所传递的归期之盼和笛声之约的深意,还原出“自牧归荑”时小伙子倾情吹送的“洵美且异”的牧笛之声和牧笛声所传递的小伙子对静女的倾情回应,并且彻底解决了彤管疑为乐器的千古悬疑。
本篇析文分为解读与赏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解读,阐述三个观点;第二部分是根据第一部分的解读而得出的艺术欣赏。解读部分可以独立成文,艺术欣赏部分是解读部分的延伸补充。
解读部分:
解读部分有三个基本观点:
1. 还原 自牧归荑 的田原牧歌时空背景。
2. 还原 洵美且异 的音乐之声,支持 彤管 为乐器的解释。
3. 虚化 俟我于城隅 为思念的场景。
第一点个观点,还原 自牧归荑 的田原牧歌时空背景:
自牧归荑,从字面上看,最容易被解释成从一个地方回到另一个地方。这里牧字跟荑字互相对应,应该是指两个不同的地方。牧字最直接的解释就是牧场和放牧。荑字当今的解释是荑草。荑草虽然跟放牧有联系,但是在指地方上仍有些模糊。
荑字,在《康熙字典》里有芟刈曰荑的解释,是指割草的意思。《康熙字典》作这个解释时引用了先秦文献《周礼 地官 稻人》的句子(作田,凡稼泽,夏以水殄草而芟荑之,泽草所生,种之芒种)。所以荑作为割草相关的劳动,应该更接近诗经时代的原意。
再说,周人原先来自今天的西安一带,历史上是西北游牧民族生活的地区。《诗经》还有另外一首归在小雅的诗,《小雅 无羊》:谁谓尔无羊,三百唯群,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可见,放牧是诗经时代周朝贵族们所怀念的一种生活方式。所以,自牧归荑,向放牧劳动那边解释,应该更靠近周人的原意。
对于牧人来说,割草的地方就是草场,而且为了运输的方便,草场一般都是设在家园的附近。因此,我们可以根据牧字和荑字在 自牧归荑 句中的对应性,相关性,和归字通常是指回归家园的特性,把牧跟荑解释成与放牧的劳动相关的两个不同的地方:如果牧字解为牧场,荑字可以解为草场;如果牧字解为放牧的劳动,荑字可以解为收割牧草的劳动。
可以想象,远古的时候,先民们放牧是要去离家园比较远且水草丰美的地方,而且一出去就是几个月,或者大半年。收割牧草,则是在家园附近的草场,是准备过冬的劳动。春天冰雪融化,牧人就要赶着牛羊离开家园外出放牧;秋天他们还要回来家园附近的草场收割牧草,准备给牛羊过冬。
这样解释 自牧归荑,就揭示了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一个广阔的时空背景,时间上是春牧秋回,空间上是牧场和家园。归字表明了当前的状态,就是诗歌中的小伙子完成了放牧的劳动,准备奔赴在家园附近的草场收割牧草的劳动,而正在回归家园的路上。
依照这个解释,开篇静女俟我于城隅的俟就可以跟自牧归荑的归对应起来:俟是在家园的等待,归是从牧场的归来,这一俟一归,构成了这首诗歌的感情架构。 而且在俟与归之间,离别是必经的一环,因此诗歌第二部分静女其娈的娈字,就可以合情合理地解释为离别时的依依不舍了。这样,《静女》这首诗歌中的俟,娈,归,这三个最主要的感情元素和相关的场景都解释出来了。
第二点,还原音乐元素,支持彤管为乐器的解释:
关于彤管的解释,学术界虽然众说纷纭,但是已经早有乐器一说。北宋文学家欧阳修在他的诗经研究著作《诗本义》中就称:"古者针,笔皆有管,乐器亦有管,不知此彤管是何物也"。现代的先秦文学研究学者高亨在《诗经今注》也注有:"彤,红色。管,乐器"和"彤管当是乐器,《诗经》里的管字,都是指乐管"这个对诗经作宏观分析而得出来的推论。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城头约会版不能解释出诗歌中的音乐元素,使得彤管为乐器一说得不到明显的支持,因而未能成为主流解释。
本文在还原了 自牧归荑 的放牧劳动时空背景的基础上,根据诗歌所描述的细节和用词,分析出第一部分静女对声音的期待动作,和第三部分对音乐的描写,还原出诗歌的音乐意境,继而分析出支持彤管为乐器一说的依据。
分析如下:
诗歌对彤管的第一次描写是,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娈字本身就带有因爱而依恋的意思。《康熙字典》注:【詩·曹風】婉兮孌兮。又從也。又順也,慕也。在这里可以解释成依依不舍,是指诗歌中的我即将要外出放牧,与静女离别的时候,静女的依依不舍之情。彤管是静女在与我离别的时候送给我的,应该是一件情人之间的信物。
诗歌紧接着对彤管的进一步描写是,彤管有炜,说怿女美,描写的是我在放牧的时候,拿出彤管,见物思人,思念家园那边的静女。可见彤管正在发挥着情人之间的信物的作用。因此彤管应该就是一件静女在与她的心上人离别时送给他的信物。
管形乐器如牧笛等,在远古农牧民族的生活中是相当常见的雅器,作为一件信物,是非常可信的。因此,文学家欧阳修把彤管疑为乐器是非常合理的怀疑。至于彤管是不是乐器,让我们继续分析下去。
诗歌第一部分描写静女等我放牧归来的时候,用了 搔首踟蹰 这个合成词,搔首为一词,踟蹰为一词。《康熙字典》在解释蹰字的时候引用了一首西晋时期的诗:《鄭曼季·答陸雲詩》誰謂河廣,曾不容舟。企予望之,搔首踟躕。《郑诗》中的搔首踟躕与“企望”相关,正合静女在城头企望之意,因此《静女》诗中的搔首踟蹰也应该是和企望相关的行为。
依照和企望相关的解释,踟蹰就可以解释成支足,就是支起脚,站高一点的动作,这里可以解释为静女为了能够早一点看见心上人归来,支起脚站高一点,想看远一点;搔首是把手举在头旁边的动作,这里可以解释为静女把手放在眼睛上方放眼眺望,和放在耳朵旁边侧耳聆听的动作,她希望能够看见她的心上人归来的迹象,和听见她所等待的人归来的声音。
这说明静女对小伙子的归来有对声音的期待,这进一步说明静女和小伙子之间很可能有一个和声音有关的约定。联系到离别时静女的贻我彤管,很可能就是一件和声音有关的物件,把彤管解释成乐器,就有了很强的合理性。
再看诗歌第三部分的洵美且异,表面上看也是比较模糊。但是看紧跟的下一句,匪女之为美,用了为美一词,也就是说,上一句的洵美且异,是小伙子为美行为的产物。联系诗歌第一部分静女对我归来的声音的期盼,和第二部分静女送我的彤管,这个洵美且异就可以解释成洵美而且特别的音乐之声,为美,就是指小伙子吹奏音乐的行为。而吹奏音乐所用的乐器,应该就是静女在离别时送给小伙子的那支彤管。
这样解释洵美且异和为美,既跟第一部分的静女搔首踟蹰的动作,即静女对声音的期待,前后形成了完美的对应,又为离别时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给出了一个完美的交代。
而且依照这个解释,静女贻我彤管的意义得到深化:贻我彤管,除了表达离别时静女对小伙子的依依不舍,还传递了静女对小伙子放牧归来的归期之盼,和笛声之约。
同时,这个解释也赋予了洵美且异的异字两重特殊的含义:一是静女与小伙子都非常熟悉和有默契的,他们之间用以传情的一支特定的牧歌;二是在放牧归来的路上,小伙子为了排遣即将与静女相见的兴奋心情,和回应离别时静女彤管之贻的深情期盼,而希望用牧笛之声穿透时空为他传情的热切和特别的吹奏行为,即诗歌中所提到的为美的行为。
这样,《静女》这首诗歌中的音乐元素,那支让静女翘首期盼,和让小伙子倾情吹送的,洵美且异 的牧笛之声,就还原出来了,从而还原出《静女》诗歌中原有和应有的音乐意境。
由此可见,彤管为乐器的解释,在这首诗歌里不但非常合理,而且非常完美。至于彤管具体为什么乐器,我们不妨把它解释成红牧笛。
通过对上两个基本观点的解释,《静女》这首诗歌描写的前后三个场景,感情架构,和诗歌里的音乐意境,基本上都能够合情合理地还原出来了。但是诗歌还有一个更美妙的艺术处理,请看本篇析文的第三个基本观点。
第三点,虚化俟我于城隅为思念的场景:
诗歌第一部分有一个特点,就是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这个分句,对静女的心情和动作的描写非常生动和细腻。如果这是实景,那么诗歌中的我自牧归荑应该已经接近城头了,洵美且异的牧笛之声也应该传到静女那边了,此时静女不应该爱而不见,而应该欢呼雀跃才是。可是诗歌中的静女似乎没有听见。这是一个不合理的地方。而且在这个情人间久别重见,本该兴奋的情景下,第二部分的回想和思念,在情节处理上看,显得有点不太合适。可见,第一部分作为实景的描写,含有不合理的因素。
让我们暂时跳出诗歌的情节,从诗歌的结构去分析一下。诗歌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都是用了静女其X,X我XX的句法结构。在称谓方面,都用了静女和我这两个称谓。诗歌的第二部分,静女其娈部分,思念静女的场景是相当明显的。联系到第一部跟第二部分都有相同的句法结构,我们可以把第一部分也作为思念场景的一部分。
回到诗歌的情节上,诗歌从外出放牧的小伙子在脑海里思念远在家园的静女开始,想象静女会如何在城头期盼听见他归来的笛声,盼望看见他放牧归来的身影;然后他低头看着手中静女送给他的彤管,回想他跟静女离别时静女的依依不舍,和彤管之贻的情景,再通过彤管鲜艳的颜色联想到静女的美丽。
这个情节的处理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因此,这首诗歌对第一个场景描写应该是虚景,是发生在小伙子脑子里的景象,是小伙子思念静女时想象的静女会如何殷切地盼望和期待他放牧归来的情景。
但是这种对静女的心情和动作的生动和细腻的描写,如果不是小伙子亲眼看见过,亲心体会过,这种细腻是没有依托的,而且静女上城头搔首踟蹰之举,也有点凭空臆想之疑。然而诗歌中这个细腻的描写却显得那么自然,为什么呢?
让我们做一个小小的尝试,把“俟”改成“送”:
静女其姝,送我于城隅。爱而见远,搔首踟蹰。
静女在城头送别的时候,看着小伙子跟随牛羊渐渐远去,小伙子一步三回头地回望静女,而静女也在踮起脚望着远去的小伙子的身影,向他挥手,希望互相多看一眼,和把手放耳朵旁边,希望听清楚一点小伙子那边传来的声音。
这个尝试从故事情节上看不但完全解释得通,而且静女搔首踟蹰的行为细节描写还显得更加合情合理。这个与静女离别时的情景和心情,小伙子是不会忘记的。在他思念静女的时候,这个场景可以很细腻地回放出来。
由此可见,诗歌第一部分的细腻描写,应该是小伙子思念静女时的虚景,而且是在虚景中回放了他跟静女离别时的实景,并化之为因思念静女而想象的虚景。
通过上述三个基本观点的阐述,我们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静女》这首诗歌,娓娓地向我们描述了一个发生在广阔时空背景下的田原牧歌爱情故事。故事由自春天就离开家园外出放牧的小伙子,对留守在家园的美丽的静女的深情思念展开,描写了他想象中,静女在城头对他放牧归来的殷切期待,和对他归来的牧笛之声的深情期盼;描写了他回想与静女离别时静女依依不舍之情,和静女寄予了对他劳动归来的归期之盼和笛声之约的彤管之贻;描写了小伙子放牧时拿着彤管睹物思人,和对静女的情意绵绵的思念;描写了小伙子在秋天放牧劳动结束,在回归家园路上,不负静女的深情厚望,用洵美的笛声来表达他对即将与久别的静女相见的难以按耐的兴奋心情,和他热切的吹奏方式,希望他的牧笛之声能够穿透时空,早一点飞到静女那边为他传情。
艺术欣赏:
《诗经 邶风 静女》这首诗歌的艺术意境和艺术魅力是非常之高的,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加上的一些因久远而变得模糊的因素,很长时间以来这首诗歌一直被人误读,她的美感和魅力没有被真正地发现和理解,因此有必要写下这篇艺术欣赏,以还原这首诗歌应有的艺术意境和魅力。本文在此阐述对《诗经 邶风 静女》艺术欣赏的五个观点。这些观点未尽完善,意在抛砖引玉,希望读者斧正和补充。
首先,诗歌题材淳朴,立意雅致,意义深远。
诗歌把劳动和爱情这两个淳朴和浪漫的生活主题,通过小伙子与静女之间因放牧劳动的离别和继而的思念自然地结合起来,并通过这个因淳朴而感人和因浪漫而美丽的题材,歌颂了劳动,歌颂了爱情,歌颂了音乐艺术,和歌颂了人。通过这首诗歌,我们得以在感情上和艺术上与先人们强烈共鸣。
其次,诗歌所描写的感情极其丰富和细致,和表现感情的艺术手段极其高明。
诗歌以极短的篇幅,围绕着离别和思念,描写了极其丰富和细腻的感情:有盼望心上人归来的热切,有爱而不见的焦灼,有离别时的依依不舍,有临别送笛的深情婉意,有思念的情意绵绵,有自牧归荑的归心似箭,和希望有用牧笛之声传情的倾情回应。如此丰富和细腻的感情,诗歌以短小的篇幅和精湛的语言,一幕幕展现,一层层渲染,流畅自然。
从结构上看,诗歌三个部分各有本部感情的关键字,代表期盼之情的俟字,代表依依不舍的娈字,和代表归心似箭的归字。俟和归在第一和第三部分遥相呼应,中间的娈字更加如磁铁一般把两字紧紧地吸住。
与这三个感情关键字相关的三个行为,静女的城头搔首期盼,离别时的彤管之贻,和小伙子回归路上的洵美且异的倾情回应,都采用了含蓄的表现方式。这些行为初看似无相关,再看却强烈相关。诗歌通过这种含蓄的表现方式来达到感情表现的丰满,强烈和自然的多重效果。
思念和期盼是这首诗歌最主要的感情。诗歌将故事放在春牧秋回的广阔时空背景,让离别的思念有了足够的时间和距离的感情张力。诗歌再通过让小伙子想象静女的期盼,把爱而不见的思念情绪在静女和小伙子两人身上重叠化。诗歌还通过娈字,把情人之间的热恋的感情注满,让离别的现实来自然地表现感情的张力,诗歌还通过描写彤管之贻,进一步渲染了静女对小伙子完成放牧劳动归来的归期之盼和笛声之约,让强烈的感情变得委婉和含蓄。直到把情绪烘托到最丰满,张力最强烈的时候,诗歌由自牧归荑打开情绪的阀门,让思念和期盼的情绪通过洵美且异的牧笛之声宣泄出来,然后用贻字寄托回去。
综合上述,可见诗歌的感情之丰富,和表现感情的艺术手段之高明,令人叹为观止。
第三,诗歌的文字内涵丰富,互相关联,互相映射,为诗歌增添了层次丰富的艺术质感和涟漪璀璨的艺术美感。
诗歌的展开篇,静女其姝,先作一个小小的停顿,让人心中产生一个小小的期待,然后立即由下一句的俟我于城隅来应答。这两句诗为诗篇展开了一幅淡淡的风景人物画面。
紧接着的爱而不见,又作一个停顿,又让人产生新的期待。后面的搔首踟蹰却没有像上一句那样直接地应答爱而不见期待,而只是淡淡地描写了行为的细节。实际上却为爱而不见渲染了归期之盼和笛声之约的情绪内涵。要等到明白了后面自牧归荑的背景,和彤管之贻的深意后,由搔首踟蹰所渲染的情绪内涵才由第三部分的洵美且异的笛声中映衬出来。
这是诗歌的开篇围绕着静女和等待的两个回旋,淡淡地由远到近,渐渐晰出。静女的形象含蓄而优雅,期待心上人归来的强烈情绪却已经暗中铺开。
诗歌的中篇,每一个关键字都有多重含义,是整篇诗歌的感情和行为的解码钥匙。
静女其娈的娈字,表面上是描写情人在一起的情景,实际上却是渲染情人离别时的依依不舍之情,解码了静女和小伙子之间的感情是热恋,加深了离别和离别现实的感情张力, 把静女和小伙子的爱情表现得热烈和丰满。
与娈字相配合的彤管之贻,除了表达情人送别的行为,也传递了情人之间的约定:归期之盼,和笛声之约,既提升了诗歌的浪漫性,又奠定了诗歌的合理性,而且这里的贻字还为后面小伙子的笛声之贻埋下对应的伏笔。
下一句的彤管之炜和静女之美在句子内部形成互相映衬,又映射回诗歌开篇的 静女其姝 的形象,为开篇那幅淡淡的风景人物画面的中心人物静女补添了一笔艳丽的色彩。
诗歌中的静女为虚影,笛声因为是声音,本质也是虚的,只有彤管才是实物。诗歌以彤管来映射静女,和表现笛声,以实映虚,把诗篇的灵魂人物静女其姝的形象和把音乐意境洵美且异的牧笛之声真实化。
末篇是诗歌的高潮,诗歌中的很多意境都在这个部分得到了升华。
自牧归荑,反映出广阔的劳动时空背景和先民们依随季节变化的劳动节奏,让诗歌跳出了情人之间卿卿我我的情诗局限,上升到了赞美劳动和生活的的高度。这里的归字,夹在牧与荑之间,是如此简单自然,然而与开篇的俟字一对应起来,归字的归心似箭,让俟字变得更加深情和歌更加意味深长。
有了前面彤管的交代和后面小伙子 为美 吹奏的支持,洵美且异 为诗歌增添了绚丽的音乐色彩,并且通过描写笛声之美赞美了音乐艺术,再次提升了诗歌的艺术意境。
洵美且异的洵字,原意是指水纹的流畅和美丽,是符合描写音乐的用词。
洵美且异的异字有两重含义,一是静女和小伙子之间特定的传情之曲,二是小伙子热烈和特别的吹奏方式,双倍地提升了诗歌中的音乐的浪漫性 --浪漫的旋律,和热烈的感情。
这洵美且异的笛声,回应了静女在城头的期盼和离别时的彤管之贻的深意,让诗歌中的爱情充满了双方真挚情义,有期盼,有回应,感人至深。
诗歌最后高潮之句,牧笛之声的美人之贻,又回应了离别时静女的彤管之贻。离别时是静女对小伙子的笛之贻,情之贻,婉约而含蓄;回归时是小伙子对静女的声之贻,心之贻,洵美而热烈。这两个贻字不但极致深情和极致浪漫地跨越时空互相和应,而且还把静女和小伙子各自不同的性格表现得惟妙惟肖。诗歌最后停在贻字上,贻字余音缭绕,诗歌意犹不尽,让人回味无穷,甘之如饴。
可见诗歌中的文字内涵丰富,字字珠玑,光影交错,折射出璀璨的艺术光芒。
第四,诗歌运用了虚实交替的艺术表现方法。
诗歌通过梦幻般的虚实处理,化离别的实景为思念的虚景,又从思念的虚景过渡到彤管的实物,并且通过彤管的颜色和美丽引申向思念中的静女,和用彤管的声音来回应静女的期盼。诗歌通过这样的反复虚实处理,把这边的小伙子对静女的思念和那边的美丽的静女联系起来,使得静女这个在这首诗歌中不曾真正出现的人物,成为了这首诗歌的真正灵魂,而静女其姝的想象,也成为了挚永的艺术形象。
最后,诗歌洋溢着音乐之韵。
《静女》这首诗歌除了有音乐的描写,诗歌本身的编排也充满乐韵。她犹如一部浪漫的协奏曲:第一部分是朦胧虚景,是浪漫的序曲;第二部分是深情的思念,是如歌的慢板;第三部分是即将见面的高潮,是兴奋的快板。
综合以上五个艺术欣赏的观点,可见《诗经 邶风 静女》艺术意境之高超,艺术魅力之挚永。
《诗经》是中国诗歌的源祖,也是人类诗歌文化的重要源泉之一。《静女》以其独特的内容,真挚的感情,结合绚丽的文字和高超的艺术处理,在诗歌艺术的起点上为后人树立了一个标准极高和魅力挚永的艺术典范。
一直以来,特别是孔孟的礼教思想,局限了历代文人学者对这首诗歌的深彻理解。如今我们终于为她抹开了岁月的封尘,重新看到她美丽光彩的面貌,认识到她的高超的艺术意境,和感受到她挚永的艺术魅力了,这是我们的幸运。但是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静女》还在翘首期盼着,她期盼我们的音乐家们为她寻回那支洵美且异的牧歌,她期待我们的画家和舞蹈家们重现小伙子矫健俊美和她高贵姝婧的身姿。
此文谨献给我在广州21中学读书时的语文老师陆钊龙老师,感谢陆老师在我懵懂之年把中国古文和古诗的种子种入了我的心灵,并且鼓励我对文学的深度欣赏和独立思考,让我得以结合自身经历,欣赏和思考《诗经 静女》,并且写下了这篇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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