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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暑假,我在农场里度过

那年暑假,我在农场里度过

博客

农场里的暑假                         

                               

1977年的春天,是大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最后一个年头,那年表姐和小表哥高中毕业,插队是唯一出路。表姐和三表哥是姨姨家的孩子,是双胞胎,按当时政策家里只可以留一个孩子。但是二表哥已经工作,所以他们别无选择。表姐和小表哥一出生便遭遇饥荒,按表姐的话说就是先天不足(双胞胎),后天也不足(60年代初期的三年困难时期)。小表哥下乡铁板钉钉毋庸置疑,但表姐从小多病,弱不禁风,下乡会要了半条命。姨夫想尽办法,表姐去了市农业科学研究所下属的农场,名曰插场,与插队类似,只是在农科所的试验田干活,相对轻松。记得那天,全市开大会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敲锣打鼓,甚是热闹。姨姨、姨夫、妈妈,和我,站在马路边看着载满知识青年的汽车离开。

然后姨夫骑着自行车带着我,那时我还坐在自行车的前面横梁上。我们先去了小表哥插队的西曲村,不远,出了东城门大概十里地的地方。好像在那里的知青点吃了午饭,乱哄哄的。本来计划下午带我去表姐所在的农场,农场在北郊,离城很远,往返需要三个小时。冬天天短,从小表哥的知青点回到城里已是下午,所以那一天没有成行。

表姐是姥姥带大的,出生时妈妈还在省城读书,寒暑假回家就帮着姥姥照顾表姐,所以妈妈特别亲表姐。表姐一直在姥姥家长大直到读书。我出生后,表姐已上学,但很多时候依旧跟着姥姥。据妈妈说,我出生后,姥姥住在我们家伺候妈妈坐月子,也带着表姐。所以表姐和我爸爸的感情也极好,如同我和姨夫一样。记得那年姨夫肺癌晚期在北京中日友好医院住院,我去看望,姨夫单位的同事以为我是有血缘关系的侄女或者外甥女,否则不会那么伤心悲痛。

我也经常住在姨姨家。那时热闹,表姐和小表哥都在家。他们待我如同嫡亲妹妹,好吃的让着我,哄着我玩。一天的功夫,小表哥插队,表姐插场,姨姨家顿然冷清许多。他们走后,我大哭一场,尤其想念表姐。姨夫答应我一定带我去农场看表姐。那年春天,我总是缠着姨夫不停地追问什么时候去看表姐。姨夫一推再推,最后终于答应等我放假了可以去农场住一段时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于是,我盼了整整一个春天,计划要在农场住一个暑假。

盼啊盼啊,终于盼到了暑假。一放假,我就央求姨夫带我去看表姐。记得姨姨和姨夫还挪瑜地说,妞妞以为农场是天堂呢。妈妈为我准备了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应该是周日的上午,姨夫骑车带我去了小唐村农场。那一天,我特别兴奋,越往北走,离城越远。商店、住家、红绿灯,甩在身后。绿幽幽的玉米田高粱地从身旁闪过。柏油马路变成了土路,颠簸的越来越厉害。终于到了农场,见到了表姐。高兴的又跳又笑。吃过午饭,姨夫便离开了。我住了下来。开始了我的暑假生活。

女知青宿舍很大,后墙是一个大通铺,前面是一溜玻璃窗,窗下有几张桌子,每人有一个抽屉,应该都是私人物品,都上了锁。桌子下面和房间两侧的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大小不等的箱子,也都上了锁。大通铺上挂满五颜六色的蚊帐。到了晚上,6、7个女孩子挤在一张大木板床上。表姐在最左边的位置。紧挨着表姐的是她最好的闺蜜芳素姐姐。晚上我就睡在表姐和芳素姐姐中间。我和表姐挤在一顶蚊帐里。我睡觉不老实,踢来踢去,总是让蚊子钻进来。每天清晨一睁眼,就被表姐训斥一番。

第二日清晨去食堂吃饭,迷迷瞪瞪的,也没有什么胃口,喝一碗小米粥草草了事。然后跟着表姐她们出工。农科所的试验田就在宿舍旁边,种的什么忘了,只记得绿幽幽的一片,旁边还有小树林。表姐他们干活时,我兴奋的到处跑,在庄稼地里钻来钻去,看着沟渠里的水缓缓地流淌。农场的空气清新甜润,一种与城市全然不同的环境,甚至天空都变比城里的蓝。农科所的试验田不大,只用一天,就跑遍了整个农场。到了第二天,跑累了,看厌了,就老老实实坐在树荫下,看表姐他们劳动。

那天,表姐她们负责锄地,一锄下去,再往后一拉,深深浅浅的沟沟坎坎,一行行整整齐齐,动作优美且轻松。便争着帮表姐锄地。锄了几垄,歪歪斜斜,胳膊酸了。嚷嚷着太累了!芳素姐姐笑着说,“听你姐说你吵吵嚷嚷着要来过暑假,怎么样好玩吗?”我回答“好玩,就是锄地太累。”后来她们又让我去拔草,递个箩筐、拿条毛巾什么的小活计。记得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用一块薄铁片,插进沟渠,堵塞流动的水。让水流到旁边的地里。一会儿又拿走,让水畅流。我兴奋的一会儿堵一会儿疏,看着每一块地里都被水浇灌。无事可做时,走在沟渠旁边的垄上,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在上面一遍遍地走。有时也会脚一滑掉进沟渠里,弄得满身泥巴。引来哈哈大笑,表姐笑着训斥几句。

最初几天特别开心,兴趣满满,一会儿锄地,一会儿拔草,一会儿开渠,一会儿堵水,忙的不亦乐乎!慢慢的,便觉索然无味了。表姐她们干活时,我就在树荫下或读书或看天。大哥哥大姐姐们故意逗我,“妞,要不要来锄地?”我摇头。她们便吓唬我长大后,也得下乡劳动,任谁也逃不掉。我便开始伤心担忧起来。

一个星期过了一半,便开始想家了。

农场的伙食菜肴单一,难以下咽。不是炖的太软似粥,看起来难看毁灭食欲,就是硬的咀嚼困难索然无味。我喜欢喝汤,家里几乎每吨都有汤,蛋花汤、疙瘩汤、拌汤,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喝汤。三天后我就开始想念爸爸的饭菜了。到了第四天就懒得跟着表姐她们到试验田,直接躺在宿舍的大通铺上睡大觉,数算着、盼望着回家的日子。整日躺着活动少,加上不喜欢食堂的饭菜,几乎感觉不到饥饿,每天以蔬菜度日。一个星期回家后,整整瘦了五斤。究其半生,那是我唯一一次短时间内迅速减重的唯一经历。

说起农场的饭菜来,主要是单调,农场的实验田里种什么做什么收什么吃什么。可以连着两天吃炒豆角,也可以一连三餐顿顿西葫芦。而且一大锅的大烩菜,稀里哗啦,乱七八糟,看不清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记得一天对表姐抱怨农场一点也不好。表姐笑着反驳你以为呢?唯有一次饱餐一顿的经历,便是吃一种钢丝面。应该是山西特产高粱面做的,颜色深深的,压得细细的,吃起来特别筋道,有嚼头,犹如钢丝,故起名 “钢丝面“。配上新鲜的素炒四季豆,拌起来那叫一个香!

农场里还养着一头奶牛,养牛的人称小木匠,不是知青,应该是农科所的工作人员。小木匠个子很矮,驼背,头发乱蓬蓬,衣服脏兮兮,看不出年龄。不怎么说话,有一点智障,看人的眼睛直愣愣的,总之我有点怕他。据姐姐说小木匠每天的任务是挤牛奶,小木匠黑黑脏脏的手一下一下地把牛奶挤在一只水桶里,桶也很脏,旁边沾满杂草,甚至粪便。每天农场会派两个知青去帮助小木匠挤牛奶。表姐自从看到小木匠挤牛奶后,再未喝过牛奶。我自从听表姐讲过小木匠挤牛奶的故事后,也是很多年未曾喝过牛奶。

一个星期后,农场有车返回市农科所,我急不可耐地与表姐一同返回城里。从此再未光顾过小唐村农场。

后来,每逢暑假,表姐、小表哥、姨姨、姨夫不止一次地问我是否还要去农场过暑假,我摇头如拨浪鼓。那年冬天,恢复了高考,我也不再为长大后要当知青而焦虑苦恼。以后的很多年里,一直生活在城市,灯红酒绿,高楼大厦。那年在农场里度过的暑假,竟成为此生的唯一,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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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了,祝福大家周末快乐!

立秋了,气温降了下来,每晚可以出去散步,天却明显了短了,八点一到,灰色的暮帐笼罩,再过一段时间,天会更短。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大半年已经过去。疫情依旧,人们已然躺平,先生一同事感染新冠,休息几天,便来上班。问曰:阴性了?答曰:没有测,管他呢,我已经好了。没有任何感觉了。你说,这叫啥事呢?

那天散步的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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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杜鹃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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