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为什么跳反美国？

2022-10-20 08:10

很多人都不大理解——沙特境内还有美国驻军，沙特为什么还敢于跳反美国？

今天就给大家捋一捋沙美大半个世纪的恩怨情仇。

1 石油美元的由来

要说美国和沙特的关系，最早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

二战是一场改变人类厮杀模式的战争，海量的钢铁和油料取代了堑壕的对射，也让油料第一次到了决定一个国家国运的地步。

某种意义上说，日本和德国就是因为缺油，才最终战败的。

这场战争也让美国充分认识到了石油作为战略资源的重要性，开始把中东作为战略重心。1943年1月18日，美国与沙特正式建立外交关系，1945年，美国总统罗斯福在苏伊士运河的美国军舰上，会见了沙特开国君主阿卜杜勒·阿齐兹，阿齐兹答应美国在沙特建立空军基地和输油管道，两国关系开始变得紧密。

冷战开始后，美国出于防止苏联在波斯湾地区扩张的需要，对沙特进行了一系列军事援助，并签订了《联防互助协定》，两国事实上建立了一个以沙特石油为基础的“契约”，以换取美国对沙特阿拉伯的安全保护，这就是所谓的“石油换安全”，这让沙特成为了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略支撑以及重要盟友。

但是随着世界经济对石油需求增加和沙特陆续开发出大油田，沙特在美国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也直接促成了“石油美元”的诞生。

我们都知道，石油美元体系建立之前，国际货币体系是所谓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但是随着美国陷入越战泥潭，开始疯狂印钞解决财政问题，引发了各国的警觉，觉得美元要崩，赶紧把存在美国的美元兑换黄金运回来，特别是法国，甚至从别国借美元来找美国兑换黄金，一船一船往法国运，导致美国黄金储备从全球73%直接跌到了20%多。

美国扛不住了，在1971年8月宣布拒绝同外国政府和央行用美元兑换黄金，结果布雷顿森林体系就崩盘了。

但这样一来，也让美元失去了国际信用，各国交易都不愿意用美元了，而美元作为世界货币其实是可以薅全世界羊毛的，自然不愿意失去这个地位，必须来找到新的锚点。

然后美国就想到了沙特。

刚好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美国总统尼克松下令空军，“把所有能飞的玩意都飞往以色列”。结果各种美国战斗机降落到以色列机场上，重新喷一个以色列机徽就直接起飞轰炸阿拉伯联军。

阿拉伯国家大怒，美国太不是东西了！

为了打击以色列及支持以色列的国家，阿拉伯国家以自己的石油为武器，宣布石油禁运，造成世界油价上涨，从每桶不到3美元涨到超过13美元，引发了全世界的石油危机。一时间，西方国家工厂倒闭，失业率飙升，交通、生活几乎陷入瘫痪状态，民众上街游行示威，整个社会一片混乱。

这让石油消费第一大国美国非常难受，美国社会差点因为离开了石油几乎停滞不前，与此同时，美国也意识到了石油的威力：要是能把美元和石油捆在一起，不仅能解决美国的用油问题，而且美元不就又能制霸天下了吗。

于是美国就想起自己在中东还有个盟友沙特呢，沙特的石油储量占中东的三分之一，占欧佩克国家的五分之一，话语权很厉害，如果能把沙特搞定，事情就成了。

于是，基辛格在美国和波斯湾沿岸搞起了穿梭外交，协调产油国增产，并且与沙特达成著名的“不可动摇的协议”。

协议到现在也没公开，但从表现来看，重点是两点：

1.美国对沙特提供安全保障，以防止犹太人和波斯人的威胁；同时，美国逐步让渡阿美公司的股权；美国修改国内反垄断法，对石油输出国操纵油价进行司法豁免。

2.沙特境内让美国驻军，国防全面美械化；打开油门全力产油，原油出口以美元结算，获得的美元结余优先用于对美国投资（购买国债）。

这个“不可动摇协议”彻底奠定了石油美元基础，同时也让沙特成为美国在石油输出国家关系最为密切的盟友。

2 四大变化

50年斗转星移，情况发生四大变化。

其一，首先是沙特面临的安全威胁出现重大变化。

首先是安全保障层面。

“不可动摇协议”签订的时候，以色列刚刚在美国支持下，把阿拉伯联军暴打一通，联军主力叙利亚节节败退，不仅占领的地方全部失守，连首都大马士革也处在以军的兵锋之下，而埃及也被以色列突破了苏伊士运河防线，埃及有被灭国的危险，虽然沙特没直接出兵，但作为幕后金主，沙特很清楚以色列下一个收拾的就是自己。

而一直和沙特有教派冲突的伊朗，在70年代宗教力量也崛起得非常迅速，甚至还在1979年爆发了伊斯兰革命，成为一个什叶派国家，然后在1980年迅速爆发了两伊战争，看样子，伊朗对外攻略的兴趣很浓，这就让沙特很不安。

沙特想想自己那些虽然操纵先进武器却战五渣的军队，想抵抗的话还是算了吧，还不如找个靠山，这才有了美国提供安全保证的机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伊朗被长期制裁，经济奄奄一息，军事装备更是已经几十年没怎么更新，空军的主力还是50年前的F14，虽然在新版《壮志凌云》中这种飞机被阿汤哥偷走还反杀苏57，但这毕竟是电影，现实中根本不可能，所以伊朗的军力已经对沙特形不成威胁。

而宿敌以色列呢？最近几十年以色列还是比较消停的，在巨大的国际压力下已经停止大规模对外扩张步伐，主要精力是在巴勒斯坦搞一些居民区和定居点，想彻底把实控的巴勒斯坦消化掉，所以对沙特的威胁已经不大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沙特在80年代已经从中国获得了大杀器东风-3弹道导弹，别看这种导弹落后，但在中东那片地界可是独一份，特别是1吨重的常规弹头更是让其成为了不是核威慑的“常规威慑”，曾经拉出来秀了一圈，就把伊拉克的十万大军吓得不敢进攻沙特。

进入21世纪后，东风-3导弹逐渐不能满足沙特的战略需求。2007年，有外媒报道沙特又从中国引进了使用固体燃料、精度更高的东风-21弹道导弹，尽管射程只有1700公里，但是东风-21导弹的末端速度达到超高音速，反导系统基本无法拦截。此外，沙特还拥有乌克兰的“雷霆-2”战术导弹、巴基斯坦提供的“哈塔夫-6”弹道导弹等等。

最关键的是，作为沙特的小弟，巴基斯坦是有核武器的，也就是说沙特只要搞定了巴基斯坦，就有可能给沙特的弹道导弹装上核弹头。

事实上，美国已经仔细研究过沙特改装核导弹的可能，最终蒙特雷国际研究所詹姆斯•马丁不扩散研究中心主任杰弗里•刘易斯提出，沙特的弹道导弹的结构具备携带核弹头的能力。

这意味着沙特手里的家伙事已经足以对周边国家构成核威慑，不论是以色列还是伊朗，他们可能会搞点小动作，但是沙特灭国之危是不存在的。

现在对沙特的安全威胁最大的反而是那些没有正规军，只穿拖鞋的胡赛武装。

胡赛武装信奉伊斯兰教什叶派分支——栽德教派，和沙特先天水火不容，沙特联合了阿拉伯半岛各国，甚至于埃及、苏丹、摩洛哥等国共同攻击胡塞武装。但表面上占据压倒优势的沙特等国联军对着胡塞武装攻打多年，也没占到好处，反而经常是损兵折将，甚至胡塞武装在2019年9月的一次“大捷”中，直接把沙特的三个旅打崩，俘虏超过2000人。

当然，沙特吸取教训后开始严防死守，只派空军轰炸，地面部队已经很少作战了。而胡赛武装也基本没啥能力把战火烧到沙特心腹之地，只能搞一些抽冷子的袭击来报复沙特的空袭。

比如2018年，胡塞武装的反舰导弹击中一艘停靠在沙特阿拉伯南部吉赞省水域的沙特军舰，军舰被烧得只剩了个壳子。

2020年，胡塞武装派出蛙人前往沙特红海港口吉赞，沙特的两艘护卫舰被炸毁，三艘军舰受重创。

2022年，胡塞武装使用无人机和导弹对沙特境内西部、东部、中部和南部的多个输油管、储油罐以及海水淡化设备发动袭击，沙特损失惨重。

按道理说，作为沙特的保护国，美国应该出手打击胡塞武装吧？

然而并没有，美国和胡塞武装的关系还非常暧昧，拜登上台一个月，美国居然把胡塞武装从恐怖组织名单中摘出去了。这意味着胡塞武装从国际上获得资金、购买武器将不再受到限制。

胡塞武装穿着拖鞋的时候都能把沙特打崩，袭击沙特的多个重要目标，如果以后可以不受限制获得资金、购买武器了，那以后还得了？

考虑到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战略重心正在向亚洲转移，中东美军力量在逐步削减，美国对沙特的安全保障不管从当下（胡赛武装），还是从长远（中东地缘政治冲突）来看，都无法依靠美国。

也就是说，沙特必须另找出路。

这个出路就是东方某大国，因为有买东风的关系在，沙特和中国的安全联系非常紧密，这些年没少从东方某大国这里购买军火，比如PLZ-45型自行火炮、彩虹系列无人机、A300远程火箭炮等等，甚至连没没来得及装备的车载激光防空拦截系统，沙特都花了7.2个亿买走了，显然是拿去对付胡塞武装的无人机了。

军火这个东西是有政治因素在里面的，买军火，其实也是一种投名状，毕竟相比美国来说，某大国从来不掺乎中东的教派纷争，只管谈生意大家一起发财，相比美国的霸道，东方大国更值得信任，而且东方大国这几十年一直兢兢业业帮沙特维护东风导弹，足以可见靠谱。

所以我们看到这些年沙特在很多事情上都非常配合中国，2017年老萨勒曼访华，签订了600亿美元大单，后来又陆续在新疆问题和疫情问题上支持中国，今年更是明确提出要求加入上合组织，这可是个非常明确的导向，沙特是阿拉伯世界的老大，而一旦沙特加入了，其他阿拉伯国家跟随的意愿也将大大增加，这对上合组织和一带一路拓展到中东和西亚是非常有利的。

而沙特想要的也很简单，就是想在美国之外，重新找一颗大树庇护。

上合不是有反恐主题吗？你看看胡塞武装，就是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一旦加入上合，沙特就可以邀请上合组织出兵进入沙特打击胡赛武装，有他们下场，胡塞武装还会是问题吗？

其二，2014年美国页岩油革命带来的利益变革，改变了美国与沙特关系。

我们都知道，美沙两国在意识形态、宗教信仰、社会制度等方面根本就是格格不入，之所以两国还能维持关系，无非就是因为石油。但是这一切在2014年之后，情况发生根本性变化。

这一年，美国水平钻井和水力压裂技术有了革命性突破，页岩油产量出现井喷，一年时间就达到了日均870万桶，占沙特的八成左右，而美国也一跃从石油进口国变成了石油出口国。

而美国页岩油出口则是通过压迫欧佩克减产实现的。

OPEC国家原油出口逐渐下滑，美国原油出口量大幅度增加

美国原油出口增量大体弥补OPEC国家原油出口下滑

美国从欧佩克口袋里抢钱自然让沙特很不爽。

2020年3月，趁着世界经济受疫情影响调低需求的机会，沙特和俄罗斯唱了个双簧，宣布将大规模增产石油，再次引发全球油价崩盘，让美国活跃钻井数量从疫情前高峰的800口暴降至267口，跌幅高达66.7%，很多企业更是血本无归，重创了美国页岩油产业。

其三，卡舒吉事件让拜登政府与沙特王储关系恶化。

2019年卡舒吉被害事件是沙特王储一个巨大心病，偏偏拜登政府咬死这个事件不肯松口，口口声声要小萨勒曼为卡舒吉被害事件负责。

怎么负责？

只能辞职以谢天下。

小萨勒曼花了很大力气才顺利接班成为沙特的实际统治者，怎么可能愿意放弃到手的权位？

一旦失去权力，石油利益再大又与小萨勒曼有何关系？

权力永远都是放在利益的前面。

所以，拜登政府咬着卡舒吉事件不松口对于小萨勒曼就是巨大的隐忧，自己的执政没有得到美国当局的认可，随时可能因为一场变故而黯然下台——

要知道过去沙特权力传承的惯例是兄终弟及，而小萨勒曼强行上位（接老爸的班）本来就是坏了规矩的行为。

所以，对于小萨勒曼而言最希望的就是与拜登做一场交易——拜登政府松口，宣布认同沙特在卡舒吉事件的处理结果（找了几个替罪羊处理），王储不对卡舒吉被害负责。

如果拜登当局能做到这一点，沙特别说是增产石油，就算是再掏一大笔钱来交保护费（购买军火）也是完全可以的。

但是拜登也有自己的苦恼。

目前拜登支持率已经跌到30%，也就是说至少有20%的基本盘已经放弃支持拜登。眼看中期选举临近，如果基本盘进一步流失，那么未来中期选举搞不好民主党就会出现史无前例的惨败，国会两院彻底被共和党控制。

民主与人权是民主党最为核心的意识形态，如果这一块也丢了，为了石油利益拿着卡舒吉事件与沙特王储做交易，那么必然带来基本盘进一步的大幅度流失，拜登根本不敢冒这个险——

在拜登出访中东之前，美国国内的人权组织就直接质问拜登，你会为了石油价格拿人权价值观做交易吗？拜登只能无奈的否定。

其四，美国和沙特对沙特阿美公司的争夺。

如果说沙特和美国的博弈，不能不提沙特阿美公司，这家公司成立于1933年，原名“加利福尼亚阿拉伯标准石油公司”，主要是美国出人出技术出钱出设备，在沙特土地上钻探石油，后来改名“阿拉伯美国石油公司”，即“阿美”。

后来随着一系列大油田的发现，这家公司越来越有钱，而沙特也跟着获取了巨额利益，但是沙特也越来越觉得这个公司里的美国人碍眼。

比如，阿美公司对沙特王室的大手大脚一直指手画脚，认为如果因为乱花钱造成国家财政吃紧而影响王权稳定，那么自己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这让沙特王室很不爽，你就是我找来的一个打工仔，有啥资格对老板指手画脚？

同时，沙特也发现，阿美公司居然隐瞒收入！收入隐瞒了，分给沙特的利润不就少了么？美国人太坏了！

而在70年代的石油危机中，因为沙特不掌握阿美公司的控股权，面对石油禁令，阿美公司仍然违规向美国出口了大量石油，让阿拉伯兄弟非常不满，让阿拉伯世界差点分裂。

沙特意识到，自己的命根子，不能再握在美国人手里了。

所以，在基辛格找沙特谈石油美元协议的时候，沙特就提出了“资产净值收购”阿美公司的股份，在石油禁运的威胁下，最终美国同意沙特政府可以在1981年前买下最多不超过51%的公司股份。

后来，沙特又用了二十几年的时间，一点点从美国石油投资者那里回购股份，最终在2016年3月，沙特阿美的所有权被转让给了沙特主权财富基金PIF，沙特终于将阿美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名为“沙特阿拉伯石油公司”。

掌握了国家的经济命脉，沙特就有了跳反美国的底气。

以上四方面因素叠加，当初基辛格与沙特达成的合作协议已经全面动摇，对于沙特而言，美国从可以信赖的伙伴（安全保障，买油金主）变成面目可憎不负责任的竞争对手，所以，沙特就成为推动欧佩克组织跳反美国的急先锋。

3 沙特为什么不怕美国报复？

那么，沙特这么跳反，为啥不怕美国报复呢？有三个因素。

其一，小萨勒曼的地位已经基本巩固。

在当今世界上，有两位80后的国家领导人，一位是金正恩，一位就是小萨勒曼，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开始几乎没人看好他们，但事实证明，他们干的居然还真不错。

小萨勒曼的认识很清楚，石油给沙特带来了巨大利益，但沙特不能永远只靠石油活着，沙特应该利用沙特现在的富裕资金投资于实体经济，以使有一天石油资源枯竭后，沙特的子孙后代能够生存。

不得不说，光有这个认识，小萨勒曼就甩了那些混吃混喝等死的王子们三条街，但是，沙特是一个思想观念保守的国家，要想触动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利益集团何其容易？不搞点狠活是震不住那些“王孙公子”的。

很快，老萨勒曼任命小萨勒曼担任了国防部长和皇家法院秘书长，牢牢地控制了军队和司法力量，为小萨勒曼的宏伟蓝图打下了安全基础。

2017年，小萨勒曼被任命为沙特最高反腐委员会主席，当天夜里就“请”了11名王子，38名现任或前任沙特大臣被叫过来“问话”，交代自己的贪腐事实。

从此开始，短短两年间，小萨勒曼逮捕了大约500多人。他们当中，不仅有40多个王子，还有宗教上层、公务系统的官员、军官和一众商界领袖。最终大多数王子向萨勒曼父子宣誓效忠，并缴纳了罚金或者免职才得以离开。

所以我们会发现，小萨勒曼不仅有理想，还有手段，处事果断、心狠手辣，是个沙特王室中少见的有手腕的政治家，目前小萨勒曼已经基本消灭国内反对派，王储地位稳固，不大担心美国扶持反对派夺权了。

其二，沙特有美国共和党作为内应。

我们知道，在几十年的石油联系中，沙特与美国石油集团关系密切，同时作为美国海外第一大军购国家，沙特和美国军工集团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巧了，石油集团和军工集团都是共和党的金主。

这里有一个关键细节，在欧佩克宣布减产200万桶石油前夕，拜登政府派出财政部长耶伦去游说沙特，希望沙特与欧佩克在中期选举之后再宣布减产决定，但是这个要求却被沙特断然拒绝。

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被沙特否认，很难说背后没有共和党的意志在推动。

所以，如果拜登政府动员国家力量打击沙特，大概率会受到共和党与军工集团的联手狙击。

其三，美国在沙特虽然有驻军，但是不可能直接动用驻军去搞沙特。

目前美军在沙特的基地主要是朱拜勒海军基地和宰赫兰空军基地，还有导弹防御系统等等，总人数只有3000人左右，说不好听点，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这点兵力，是不够直接去推翻沙特政权的，因为沙特境内还有人数高达1.5万并且拥有坦克和装甲车辆的巴基斯坦驻军。

此外，如果动用驻军去搞沙特，还会面临巨大的政治风险，因为美国在全球有200多个海外基地，如果驻军直接去颠覆所在国政府，这个恶劣的先例一开，那么在民粹主义盛行的今天，有几个国家敢让美国驻军？即使领导人不表态，民众也会掀起驱逐美军运动。

况且，美国海外驻军已经有军阀趋势，并且与当地国已经结成了一个紧密的利益集团，比如驻阿美军指挥官在阿富汗修建了一座“指挥所”，出手就是1.5亿美元，报销程序中一个咖啡杯得数百美元，运送9只山羊要花费900万美元，华盛顿派出审计人员去审计，结果飞机莫名其妙就被塔利班给“打下来”了，审计人员全部死亡。

美国驻沙特军队也经常搞一些二道贩子的勾当，把美国高层绕过国会并根据快速程序向沙特出售的一些装备私下卖给他国，总金额超过80亿美元。

对于这种行径，美国国务院督察长史蒂夫利尼克曾进行过调查，但这事水太深，利尼克还没调查出个所以然，就很快被解职了。

所以，以拜登对美国军队的控制力，拜登政府未必能使唤当地驻军干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动。

以上这几个因素迭加起来，才让沙特敢于跳反美国政策，在宣布石油减产之后，还专门发声明强调，沙特不接受美国“发号施令”。

对于沙特的油盐不进，布林肯威胁声称正在审查“与沙特的关系”，但拜登政府其实手里并没有多少牌可以制衡沙特，目前民主党议员正在计划提出一项提案，要求撤回在沙特、阿联酋部署的军队和反导系统。

这实在是无知至极了，你信不信美国前脚撤军，后脚其他组织就能进驻进去？

从目前来看，拜登的反制措施，主要集中一个法案上，这就是“反石油生产和出口卡特尔”法案（NOPEC）。

这个法案说是为了保护美国消费者和企业免受人为操纵的油价飙升的影响，但其实就是个流氓法案，谁要是卖贵了，就可以起诉谁。

这个法案在美国折腾了20多年一直没通过，主要内容就是撤销美国的反垄断法给予欧佩克及其国有石油企业免受诉讼的主权豁免权，也就是说，在过去，俄罗斯卖高价油，会被美国起诉，而沙特等欧佩克国家卖高价油，并不会，而法案被通过后，沙特也面临被起诉乃至制裁的局面。

对于这个法案沙特也非常敏感，2019年沙特就公开宣布，美国一旦通过这个法案，沙特将放弃石油美元协议。但是美国为了施压沙特降低油价，仍然在2022年5月5日，由美国参议院委员会通过这个法案，只要两会通过，并经过拜登签署，就能生效了。

可以这么说，如果这个法案通过，那么基本意味着石油美元协议的彻底终结，但是从各方面情况来看，美国与沙特目前暂时还没走到这一步。

4 未来

国与国之间的外交有的时候看起来很复杂，可归根到底，还是以自身的利益为出发点。

沙特阿拉伯虽然一直是美国维护自身在中东利益的工具，可是人家沙特毕竟是有当伊斯兰世界老大的野心，哪里愿意一直受制于美国？

站在沙特立场上，沙特可以因为利益和美国成为盟友，但美国无法给沙特带来足够利益的时候，自然也能放弃这个盟友选择别人，沙特不是日本韩国，而美国也不是沙特的爸爸。

沙特在世界上看了一圈，似乎只有中国符合条件了。

从石油贸易上来看，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制造业基地，对能源需求很大，而中国资源禀赋决定了大部分石油只能通过进口来实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沙特与中国经济结构互补性特点不会改变。

从产业多元化来看，中国也是小萨勒曼2030愿景的主要提供者，沙特希望投资于数字化基础设施，助力石油产业的转型发展，而这一切恰恰和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高度契合，有广阔的合作空间，在小萨勒曼访华期后，沙特阿美与中国石化达成了一揽子合作备忘录，合作范围覆盖氢能、石油石化项目投资、石油和炼化工程服务、物资供应、装备制造、碳捕集等领域，这对于想要进一步实现经济多元化的沙特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从安全合作来看，中国显然是比美国更好的伙伴。因为美国是不大可靠的，比如2011年，埃及发生动乱，总统穆巴拉克可以说是美国的铁杆盟友，但美国说抛弃就抛弃了；还有去年，美国不管不顾就抛弃了阿富汗盟友。

那么未来有一天，美国为什么就不能抛弃沙特？

BBC曾说：“沙特不再信任华盛顿。他们推断，如果美国人能对一个忠诚的朋友这样做，他们也能对任何人做出这种事。”

那么，既然美国的安全保证靠不住，沙特自然要找一个PlanB了，这时候，沙特发现自己的铁杆小弟巴基斯坦还有一个铁杆老大：中国。

中国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源源不断为巴基斯坦提供安全支持，不管国际局势如何变化，中国都对巴基斯坦不离不弃，与美国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当然，最重要的，是中国身上有沙特的未来。

当前的世界，正在爆发能源革命，水电、风电、光电，热电的发电成本越来越低，化石能源被绿色能源的替代速度正在加快，燃油车很可能在二三十年的时间里被新能源汽车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