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当“大白”

3周前，就在全国人民都在为上海疫情揪心的时候，新冠病毒再次悄然突破层层防线，向首都北京发起了新一轮的突袭。

以社区为规模的全员核酸采样，需要多个团队多个群体密切合作，需要社区提供场地物资，需要医护人员负责采样，需要志愿者登记和维持秩序，需要全社区群众自觉配合采样工作。

这几个群体，事先互不了解互不认识。尤其是医护人员，都是被从医院临时征调后派往各社区采样点。几个陌生的团队临时组织到一起，想短期内就粘合的很好并不容易。要想做到无缝对接完美配合，社区干部的组织管理和协调沟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社区提前做好物资场地准备，工作才能井然有序；社区提前做好志愿者培训程序演练，工作才能忙而不乱；社区提前通知好群众做好宣传解释工作，工作才能高效流畅。

说白了，中国各项防疫措施能不能得到有效落实，关键在于社区干部。其中，自然也包括全员社区核酸采样检测。

一个难以回避的客观现实就是：哪怕在同一个城市，不同社区干部的工作能力，差别也非常之大。

有的社区组织工作做的非常好，采样工作非常顺利。但有的社区组织工作就不算特别好。在极个别的社区，甚至出现了工作人员因为瞎指挥和采样医护发生冲突的事情。

阿宝前几天和同事去某个社区采样的时候，碰到阴雨天，天气特别冷。我们凌晨六点多赶到社区采样点，发现采样点竟然没有准备任何帐篷之类的防护装置，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采样桌子竟然就摆放在雨中，连个大的固定伞都没有。

我当时实在有些无语了，我问社区工作人员：你们就不看天气预报吗？昨天天气预报早就预报今天有雨了，你们咋就连个固定伞都没准备啊？

社区工作人员赶紧去设法联系帐篷和雨伞，但哪来的及呀？一群等着检查的大爷大妈已经拄着拐棍打着雨伞排好队了。

没办法，我们只能冒雨开始工作，我找了一把大点的手持雨伞，自己给采样护士打在头上，大家顶着冷风细雨冻的哆哆嗦嗦的给群众采样。过了两三个小时以后，社区同志才终于弄来了帐篷和固定伞，那时候雨已经基本停了。

阿宝把这些写出来，没有任何抱怨指责社区同志的意思。事实上，社区的同志和我们一样辛苦，他们一样在冷风细雨中陪我们忙活，也都很不容易。

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想主要还是因为经验缺乏所致，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采样前大概他们就记得看一下天气预报，并为各种不良天气提前做好准备了。

说到这儿，阿宝说几句题外话。

通过这些天当“大白”的经历，阿宝最大的感触就是：要想真正把防疫政策落实好，基层是关键，基层干部是关键。

就比如核酸检测这种事情，医务人员虽然辛苦，但基层社区干部的组织动员能力，才是能否顺利完成检测任务的关键。

问题是，中国的城市社区管理部门，包括基层社区干部，多年来干的主要是一些婆婆妈妈鸡零狗碎的生活琐事，突然让社区承担巨大的防疫责任，无论经验还是能力，都存在很多不足。

指望原有的社区干部把封控采样物资保障等诸多事务都处理的妥妥的，这不现实，这远远超出了社区干部的能力。

所以，干部下沉社区，是保障防疫政策得到良好执行的关键。

只有大量有能力有权力，实际工作经验丰富的干部下沉到社区，带领和指导社区干部工作，并妥善沟通协调好方方面面关系，社区干部才能发挥熟悉基层情况的优势，大家一起把抗疫工作做好。

某地防疫工作的一些乱像，应该与干部未能及时足量下沉社区有很大关系。而北京这次抗疫工作能做到总体上有条不紊，大量及时下沉社区的干部发挥了巨大作用。

说完了社区，再说说群众。

群众素质差别很大，但绝大部分首都群众都是非常配合采样工作的，对采样人员和志愿者也都非常尊重。

有一件事情我印象非常深刻：

一对父母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来采样，采样结束后小姑娘想离开的时候，被后面的父母叫住了，对她说：你还没谢谢叔叔呢。

小姑娘乖乖回过身来，给我认真鞠了一躬，甜甜的说：谢谢叔叔！

听到这声谢谢，真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

北京群众的素质，还是非常高的，根据我亲身经历，至少有一半左右的群众采样结束后，会向采样医务人员表示谢意，这种谢意是真诚的和发自内心的。至于那种在大白面前跳舞唱歌录视频的作秀式致谢，目前为止我还没碰到。

基本上，绝大多数的群众都能做到尊重医务人员并主动配合采样工作，但一两千万人里面，也难免出现几个奇葩。在不少采样点，都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有些人，对于国家的防疫政策内心不以为然，甚至极端抵触。这种抵触乃至敌视在采样期间难免表现出来，导致各种冲突。

比如在某个采样点，有人在登记拍照的时候，故意将身份证放的特别远，负责登记的志愿者要求她拿近一些，她就大发雷霆，骂志愿者“态度不好”。

还有的人，在采样的时候对“大白”的操作各种挑剔，指责“大白”不专业，甚至骂骂咧咧。

阿宝也碰到一个奇葩，取样棉签还没进嘴，距离嘴唇还有几厘米距离的时候，就极其夸张的做出恶心呕吐的样子，又是捂嘴又是干呕，令我实在无语。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哄了半天，才完成采样。

还好，无论是社区同志还是志愿者们，都表现出了极强的专业素养，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克制，避免了矛盾的激化，保证了采样工作顺利完成。

在这里，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如果有人在采样点和“大白”们发生冲突，那这个人肯定就不能算个人。为了完成繁重的采样任务，除非忍无可忍，“大白”是绝不会和采样群众发生冲突的。如果在“大白”们都已经保持了最大程度克制的情况下还有冲突发生，那肯定是对方欺人太甚了。

今天看新闻，在北京市房山区某核酸采集点，一位56岁的女性因对核酸采集人员不满，竟然将已采集10人样本的核酸试管摔到地上，这也算是奇葩中的奇葩了。

最后，说一说医护。

说句实在话，虽然在本轮疫情北京市也经常抽调医护人员参加抗疫工作，但这次抽调医护人员的力度之大，还是非常令人意外。

前些天朋友得知我被抽调去才核酸，都有点吃惊：连你这样专家级的医生也要出去穿上“大白”采核酸吗？

其实，被抽调的医护人员中，比我更高年资的医学专家有的是。

别的不说，我们科全科50岁以下（含50岁）的医生，全部在抽调之列，其中很多专家级的医生。任务繁重的时候，三四天就轮一遍。

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

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阿宝也说不好，但我们琢磨着，大概和长三角一带疫情过于严重有关。长三角一带本是中国医疗资源最丰富的地方，但这次疫情规模空前严重，需要全国各地的全力支援。在这种情况下，疫情相对轻很多的北京，只能让自己的医务人员多辛苦一下了。

没关系，全国一盘棋，我们能理解，也衷心祝愿长三角早日云开雾散。

昨天某媒体报道，北京有的医生晚上做好几台手术，下班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当大白测核酸。其实，这是相当一部分北京医务人员现在的工作状态。

北京的社区核酸检测一般分两拨，上午的是凌晨七点开始，为了能及时赶到检测点，很多医务人员凌晨五点多就得起床。下午的是晚上九点或十点结束，很多医务人员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采样工作技术难度不大，但戴上N95再穿上大白之后，那感觉确实是非常憋闷。天热的时候捂一身汗，天冷的时候冻的浑身哆嗦，工作几个小时反复抬胳膊千百次之后，有时候手都有点发抖。

年轻人可能还好，阿宝这样奔五的油腻中年，每次采样完都得头疼好久，可能是长时间缺氧导致的吧。

至于留守医院的同行，他们一点不比出去采样的同事轻松。在科室严重减员的情况下，他们要替被抽调的同事完成全部医疗护理工作，压力也非常之大。

至于待遇，我没听说有啥待遇。

前不久有个朋友神秘兮兮的问我：听说你们出去采样每天补助一千五？

我当时想把手机砸他脸上，差点没忍住。

最后，希望大家多多体谅我们这些“大白”，希望大家积极配合防疫工作，希望大家众志成城共克时艰，希望疫情早点过去。

愿山河无恙，愿国泰民安。

（封面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