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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贝小戎
10月6日，马斯克引用了句中文： “手整体插在口袋里的人过分自信。”有人找到了马斯克引用的英文原文，“Man with hand in pocket feel cocky all day ”。这句被认为是孔子说的。孔子会反对人们过分自信，但不会提到口袋，古代人的衣服就没有口袋，东西都是装在袖子里。孔子会对马斯克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希望人家传言说你说过什么，就不要栽赃于我。
现在好像马斯克已经把这一条删掉了，他又发了一条“林肯语录”自我解嘲，图片上林肯说：“网络上找到的语录的问题是，它们往往是假的。”马斯克说，这句话说得太对了。林肯当然不知道什么网络。西方人经常会来一句“孔子曰”，但往往都是硬按在孔子头上的。比如，美国流传这样一句子曰：“在黑暗的房间里寻找一只黑色的猫是难的事情，尤其在房间里并没有黑猫的情况下。”美国学者Peimin Ni说，相关文本里没有出现这句话，“网上大部分归给孔子的引言都是编出来的。”这句话的另一个版本是，“有一天，孔子召集他的弟子，问他们能想到的最不可能的事情是什么。没人回答得出来。接着他说，是一个盲人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寻找一个不存在的黑帽子。”这句话被用来描述一件徒劳的事情：在很困难的情况下，寻找一个并不在那里的东西。
林语堂曾经在美国成功地推广过中国传统文化，他写过《老子的智慧》《孔子的智慧》。《孔子的智慧》中专门写到孔子的格言，如“朽木不可雕也”，“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林语堂说：“《论语》一书，一般认为是儒家至高无上的经典，就犹如西洋基督教的《圣经》一样……读《论语》，犹如读巴特莱之《引用名句集》，令读者觉得那些警语名句津津有味，引起无限沉思想象，而对那些才子的文句，不禁讶异探索，窥求其真义之所在。”
《孔子》剧照
而美国人放着真《论语》不用，自己编鸡汤，当然是因为孔子的话不那么鸡汤，是需要思考、吸收的，鸡汤更一目了然、更巧妙。《纽约时报》上美国作家布莱恩·莫顿说，杜撰的名人名言东西大量存在。“很多精炼、爽快的句子被归到梭罗、甘地、曼德拉头上，但他们从来没说过。一些励志的口水被冒充为他们的名言，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些激发人奋发向上、有理想的人。但从这些虚假的名人名言看不出他们也是清醒、顽强的人。他们都知道，不管是个人还是社会的彻底改变，都需要谦卑和牺牲。但我们这个时代相信，我们只要一做出选择，就能改变自己。所以我们使伟人的智慧来符合我们的幻想，删减掉他们的复杂性、他们的政治、他们对变革之艰巨的理解。”有时西方人借孔子的名义传播心灵鸡汤，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西方人仍然把中国视为一个古老、神秘的国度，既然神秘，就是他们的大部分同胞并不了解孔子的观点、他可能说什么样的话。2014年，就有一位美国博主写了一篇文章说，虽然她不是汉语专家或者中国通，但她也不傻，该纠正一下了。之所以有人敢乱编，首先是因为美国人不太了解孔子。如果有人乱编，说是耶稣说的，很容易就会被人戳穿。美国人不仅熟悉耶稣的话，也能判断出耶稣会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而且很多人知道如何去证实那到底是不是耶稣的话。对于孔子，大部分人不知该如何去证实。其次，美国人看古代中国，还是东方主义的，总是把中国和东方看作有异国风情的，艺术作品中的中国人都是温柔、顺从。最后，美国人确实比较呆。比如，特朗普的女儿伊万卡引用过一句“孔子的话”，“选择一个你喜欢的工作，这样你就一辈子就不用被迫工作了。”为什么可以肯定孔子不会这样说呢？“在古代，没人能挑选他们的工作。90%以上的人都是农民。其中大部分都是穷人，没有自己的土地。在孔子的时代，即使少数有技能的工人，甚至少数精英，也不会选择他们的工作。男性都是继承家业，无论他们喜欢与否。”
《孔子》剧照
孔子说五伦（五大人际关系）分别是父子、兄弟、夫妻、老幼、君臣，人的身份只有在跟他人的关系之下才有意义，跟他的职业无关。职业决定身份是20世纪的事情。最后，幸福需要个人实现，也不是中国古代的观念。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在孔子看来，活着要追求道德品质的提升，而不是享福，所以哪怕只有一竹器的饭、一瓢水，也可以不改其乐。
范存忠先生说，在赛珍珠的小说里，有不少中国话。如“a family of seven mouths”是七口之家。林语堂的文章里就更多了。如buy empty，sell empty，“买空卖空”；Everyone was holding in her palm a handful of perspiration，“人人都捏着一把汗”。这样写是为了加重小说里的地方色彩，让英美人看了，也许会觉得新鲜别致。中文向英语输入了mahjong（麻将）、feng shui（风水）、chenongsam（长衫），筷子“chopsticks”中，chop是洋泾浜英语的“快”，dim sum（点心），来自粤语，ketchup（番茄酱）来自厦门方言。英语中的高岭土（kaolin）就是源自中文的高岭。相信会有更多现代中国的事物进入英语。本文为原创内容，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文末分享、点赞、在看三连！转载请联系后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