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都去钓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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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单位在三元桥附近,上下班的时候总会路过亮马河,这是位于北京朝阳区的一条坝河支流,几公里长而已。我常在那里驻足观瞧钓鱼的人,几年前,来这里钓鱼的人大多是上年纪的大爷,他们拿着手竿,坐成一排,不言不语,等待着小鱼上钩。他们从早钓到晚,直至月明星稀也不肯离去,仍旧那样坐着,打着灯,照着水里的鱼漂。
这两年,钓鱼的人突然增多了。先是有人在流媒体上分享钓鱼视频,随后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不少钓鱼的年轻人,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因为露营而转玩路亚的。
路亚是一种有别于传统台钓的钓鱼方式,它利用肉食性鱼类的攻击性,通过用假饵来模拟小鱼、小虫在水中游泳的姿态,吸引目标鱼上钩。与路亚一同流行起来的飞蝇钓,是一项更为原始的运动,它的特点就是远投有重量的线,以此带动很轻的毛钩,模拟小飞虫掉落水面的瞬间,来吸引鱼类的注意。
这些拿着路亚竿的钓手也会跟大爷们站在同一片水域钓鱼,护城河、水沟、公园,都会出现他们的身影。他们的穿着十分时髦,大多穿着露营的服装、涉水服,或是专业的速干比赛服,这让他们在一众钓手中显得与众不同。
亚奇的单位在亮马桥河边,他每天早晨 5 点半都会在亮马桥钓鱼,相比被堵在北京的早高峰,他更希望把时间留给自己的兴趣爱好(黄宇 摄)
他们也会潜入城外郊区的溪流,或者山间丛林之中,找到一片理想的水域,天幕幽兰,树木青翠,远山云遮雾障,在这样的地方下竿,别有情趣。他们偏爱急流口,翻腾的水流像是钓鱼人的节拍器,击打在石头与勾缝之间,在湍急的水流下,藏匿着不同的鱼,它们是水下的精灵。
无论路亚还是飞蝇都极具观赏性,两种钓法都强调抛线,这是每个钓手必须熟练掌握的基本功。鱼线,远比你想象的要长得多,鱼竿是手臂的延伸,每一次抛投,都要精准控制,鱼线在空中舒展成一个圈,或是一条线,直到落入水中,扎进水面。
此外,还有大量的人开始在网上围观钓鱼,或参与云钓鱼,从之前的《动物森友会》钓鱼大赛,到PS游戏的《钓鱼行星》,有玩家在虚拟的水边收获满满,也有人在游戏机的手柄震动上找到了中鱼的快感。之后,不计其数的直播、课程也跟着出现了,钓鱼不再是中老年人的专属活动,突然涌现的时髦钓手们让这种休闲运动多了些“潮流”“社交”的属性,在2022年的多个短视频平台中,钓鱼、路亚的搜索次数一度位列前十。
那么究竟为什么年轻人突然对钓鱼这个古老的运动趋之若鹜?
大卫·科金斯(David Coggins)是《乐观主义者:飞钓生活案例》的作者,在他看来,钓鱼的门槛低,即便是平时不参与任何运动的人,拿到鱼竿也不会感到压力。他说,无论你选择哪一种方式钓鱼,其实都是选择了一种快乐,因为钓鱼的地方,其实就是新的痴迷的生活空间。
然而,钓鱼的人也常被误解是在逃避生活,网络上也充斥着因为钓鱼而产生的争论。直到我看到这样一句话:“钓鱼并不是逃避生活,而是为了更深入地沉浸其中。”
这是自然作家哈里·米德尔顿(Harry Middleton)说的,他曾经在《记忆之河》一书中对钓鱼进行了十分细致的描述。他讲,一条逆流而上的鳟鱼,可以把人引到通往深山的路,在那里,你会遇见不同的鱼。这是一种成人游戏,却充满了童年的快乐和不确定性,它不是一次旅行,而是多次的,每次的经历都有所不同,美好且诱人。这不是时间和特权所能带来的感受,就像胡佛说过的,在鱼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关于为什么钓鱼,《大河恋》也给出了答案。在电影中,有这样一位父亲,他是牧师,宣称“宗教与钓鱼是一回事”,布道是在传播人间福音,而钓鱼时,那潺潺的水声,则是自然律法。父子三人悠闲地钓着鱼,仿佛时间凝固了一样。然而,最初的两个男孩,还是长成了大人,在那急流的水中,在石头下,蕴藏着一家人的情感和无法言说的故事。
钓鱼是出于回忆,当然,也有人钓鱼是为了“迷失”。作家约瑟夫·蒙宁格(Joseph Monninger)在《家乡之水》一书中写道:“我钓鱼不是为了找到自己,而是为了迷失自己。”在他看来,专注钓鱼,就会忘了烦恼,是件幸事。蒙宁格常和朋友去钓鱼,但两个人一言不发,他们紧盯着水面,思考着水下的种种可能性,这样的画面,很容易让人想起《小王子》中的一句话:“只有用心灵才能看得清事物本质,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
如果你仔细观察一位钓手,就能在他们抛竿、收线之间,看到一种执着的力量。2020年6月1日,《纽约客》发布了海明威的一篇短文《追求即是幸福》,这是一篇关于追捕马林鱼的文章,写的是海明威在“安妮塔号”上的所见所闻,与水手的对话,以及执着追赶马林鱼的经历。它是《老人与海》的“序言”,如果你认真读完《追求即是幸福》再看《老人与海》的话,就不难发现,老水手圣地亚哥与海明威之间那种关联。
老杜前一阵在大理钓上一条一米多长的鲶鱼(霹雳波波娃 摄)
毫无疑问,海明威是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鱼疯子”,他在上世纪20年代末来到佛罗里达的基韦斯特渔岛定居,每天,他都在海浪声中醒来,在海浪声中睡去,终日与他为伍的,是海鲈鱼、金枪鱼、飞鱼等等,此外,还有一条名为“皮拉尔号”的渔艇,那是他花费7500美元稿费购置的。即便是每天出海,他也不会感到无聊,因为在海上,总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不停地把鱼饵甩到更远的地方,不停地尝试着新的水层,一切都没有定数,似乎也没有任何参考而言。水底下到底有什么,即便是在同一片水域的人,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多数人会讲鱼种,“鲤鱼、白条、虾虎、马口……”,没钓上鱼来的,会抱怨“这里什么都没有”;然而作家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则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许多人一生都在钓鱼,却不知道他们所追求的不是鱼。”
老杜在鱼缸里养的马口鱼(上图)和虾虎鱼(下图)(老杜 摄)
新晋的钓手,总说自己遇见神奇的事,诸如连续中鱼,鱼线突然被咬断,遇见突然来袭的鱼群、巨大的鱼,云云,其实这些在自然界中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只是我们在城市住久了,习惯了循规蹈矩,大惊小怪而已。站在水边,他们寻求的是一种不确定性。与露营的人不同,钓鱼的人,看似在亲近自然,实则是在观察自己,那些资深的钓手,在钓鱼中反复验证着自己的耐力与决心。然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没有什么比钓鱼更简单的事了,他们只需要带一根鱼竿,就能在山水之间,找到自由的感觉。
因为疫情,这次的封面,我们没能按照原计划抵达多个省份和城市,但也尽可能地找到了不同风格的钓手进行采访。艾江涛跟随两位路亚钓手去了陕西,在南沙湖上体验了钓鲈鱼的乐趣,那种速度感与竞技感,几乎是别的鱼种无法带来的;卡生采访了两位北京的城市路亚钓手,他们长期出没在家附近的护城河、小公园这些小型水域,也会去亮马河凑个热闹,在晚高峰的东三环路上,他们是最休闲的人;薛芃在东莞和宁波采访了女钓手,这两年,她们在社交媒体上受到了不少关注,也带动了一种潮流,这似乎也打破了女生不爱钓鱼的刻板印象;陈璐采访了擅长飞蝇钓的爱好者,从绑饵到抛竿,他们对于审美有着极致的要求;我在北京,采访了一位到处钓路亚的爱好者,在寻访不同地貌、解锁各个鱼种的过程中,路亚逐渐变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此外,我们还约了一位资深的钓手,撰写了一篇在湖南五强溪水库夜钓的有趣经历。
《大河恋》中有这样一段话:每一个人的一生就像一条大河,有的河是风平浪静,也有的河水流湍急、沿路布满暗礁,但不管怎样,最终河流入海。生命中的每一步都如挥出的一竿鱼线,有收获抑或没有收获,收获是大或小,不用介意,永远都不要预见什么。每一个人都是一条河,从各自的生命中流过。是的,每一个人也都是一条鱼,从各自的生命中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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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亚的诱惑:为什么都去钓鱼了?(黑麦)
渡河入林,从水里钓到了什么(黑麦)
短视频内外的女钓手(薛芃)
路亚鲈钓:机动的水上运动(艾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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