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版封不尽

2022-11-06 02:11

过去48小时全球网络上最火爆的头条新闻是Z-library被封。如果你上网足够久，那么迟早会遇见Z-library。当初我在网上搜索一本极小众的电子书，在浏览了无数个网页之后，最终抵达的终点就是Z-library。那里收录了1000多万本图书，8000多万篇论文，如果你是一名读书人，又或者是一位需要写论文的学生，那么迟早你一定会发现Z-library。因为那里有你要的东西，因为那里的东西免费。

这样的网站被封禁是个时间问题，因为它是盗版网站。历史上类似的事情也不止一次，比如说最早的海盗湾是全世界网民的免费音乐天堂，为了避免一次次被查封，他们要把服务器搬到公海上的轮船里，甚至筹划把服务器放在热气球上。还有当年我最喜欢的VeryCD，中国网民的电影音乐电子书免费天堂，无论多么小众的资源都能找到，但是在新法令颁布之后站方主动选择移除了所有下载资源和节点，等于是变成了一个目录索引网站。

这一次轮到Z-library，我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感慨它居然能撑了那么多年。对于这样的网站，我的态度也很矛盾。作为一名作者，如果谁把我的书上传到Z-library免费供人下载，你问我愿意不愿意，那我当然不愿意。但作为一名读者，如果可以在Z-library上找到我急需的电子书资源，你问我愿意不愿意，那我当然愿意。

如果我是一名学生在写论文，需要参考引述很多份论文，但是这些论文都要付费下载，而且价格很高，那我当然支持Z-library，我甚至希望Z-library能够收录所有的论文，随时都能让人免费查询。但以此为生的出版社，学术期刊，论文网站当然不愿意，事实上，这一次就是他们联合起来，终于让美国的政府机构查封了Z-library，而且是连锅端。

类似的问题不止电子书和论文。比如说我是Netflix用户，每月大约要交10美金的月费。现在我每天打开Netflix，需要花半小时找片子，因为大部分电影和电视剧我并不想看。我不想看但是Netflix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荐给我，于是我只能不断去翻。但是每一年的每一个月，其实都有很好的剧集和电影，周围的朋友都在讨论，比如说上个月就是《万神殿》，《龙之家族》和《链锯人》。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它们不在同一家平台下。

如果我想要每个月都能看到好片，并且完全尊重版权，这就意味着我需要交一堆月费，同时订阅Amazon、迪士尼、Apple TV、AMC、HBO---这是一笔天价。我身边最尊重版权的死硬分子，这几年下来最后也颓然放弃，去找影视资源网站，看起了盗版。为了平衡内心，看完之后觉得不错再去买一张蓝光碟搜藏。

实际上人们需要一项服务，那就是交一份月费，或者缴纳一笔租赁费，但是可以跨过Netflix、Amazon、迪士尼、Apple TV、AMC、HBO、腾讯视频、优酷视频、爱奇艺视频、芒果视频的付费墙，只看它们各家的精品，而不是分别缴纳会员费，一年就为了看一部剧。这样的需求始终都在，但没有一家平台会主动满足，于是盗版就永远有市场。

其实在海盗湾之后，数字音乐兴起，带来了两大变化。一种是Spotify这样的音乐网站，努力实现无延迟在线播放，帮助用户解除下载的麻烦。一种是Apple这样的巨头，购买音乐版权之后放在自己的平台上，以一种较为低廉的价格租赁给用户。总体上来说，用户因此而得到了实惠和方便，总比之前买CD和唱片便宜。

如果没有海盗湾的存在，这种变化肯定不会到来。音乐公司没有任何理由去动自己的蛋糕，更没有任何理由去推动音乐产业数字化。每年发唱片就可以赚得盘满钵满，为什么要去做那么麻烦的事呢？海盗湾出现，意味着要么变革，要么饿死，这是变革的动力。

如今书价很高，论文查询费很高，各家也都没有意愿做任何改变，那么Z-library就总是有它的价值。今天Z-library被封禁，未来还会有A-library，B-library们出现。封禁Z-library是为了保护利益，但是从长远看，这部分保住的利润，最终还是会被转化为封禁Z-library之类网站所需要的代价。而且，Z-library倒下了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有一家巨大的免费图书馆，那只需要封禁一家就可以。一家巨大的图书馆倒下，出现1000家、10000家小型图书馆，届时应该封谁都不知道。连可以谈判的对象都找不到。

是的，Z-library倒下了。但是多如牛毛的视频资源网站都倒下了吗？这次是700多家企业联合向美国邮政告状，成功封杀Z-library。然而，所有这700家企业的市值加起来能和腾讯、优酷、爱奇艺相比么？那么，巨头们怎么没能成功杀灭那些个影视资源网站？我看不到这种战争有赢的希望。

这世界上有10%的人，无论如何都要看盗版。也有10%的人，无论如何都要买正版。剩下80%的人，如果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价格，给他们一个舒适的服务，那么他们愿意选择正版。如果不能，那么他们也会成为三心二意的盗版用户，因为盗版对于他们来说也意味着麻烦。现在的问题是，对于这80%的人，根本就没有给出任何选择。要么当冤种，要么做盗贼，那我看当盗贼的机会可能要更大一些。

对于未来我反而比较乐观。因为互联网始终是个技术世界，版权的鉴定、转移、租赁、销售会有另外一套技术来加以实现。出版社、论文网站现在寄生在网络技术上，本身对此毫无贡献，毫无话语权。那么技术发生变革的时候，他们要么不得不跟上，要么就会迎接末日。现在封禁Z-library是个小高潮，但在我看来也是版权旧时代的落日余晖。

同样的，我也相信，总有一天我只需要一个App，交一份钱，我想看什么剧就看什么剧。现在的状况才是匪夷所思，相当于Sony、新线、梦工厂这样的电影公司自己拍完电影，然后各自修了电影院，最后卖给观众月票，只能买了月票去他们各家的电影院里看电影，而且看的只能是这家拍的电影。这不是服务，这是圈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