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面临“期中考试”

澎湃新闻记者 南博一 实习生 林宇轩

当地时间2022年11月4日，美国加州，在洛杉矶选举登记中心，选举工作人员正在为将于11月8日举行的美国中期选举准备邮寄选票。本文图片 人民视觉

随着11月8日的中期选举进入倒计时，一连串社会事件在美国国内上演：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丈夫保罗·佩洛西在家中遇袭，入主推特的马斯克强调平台“言论自由”，与此同时，“特朗普死了”等谣言在推特上不胫而走……政治暴力和虚假信息——两年来一直困扰美国社会的梦魇，为选前的政治气候注入了不安定因素。

当地时间11月2日晚，美国总统拜登在华盛顿发表演讲时称“美国民主面临威胁”。中期选举通常被视为总统及其所在政党的“期中考试”，而当前令朝野内外担忧的是：选举背后的整个美国民主制度，似乎也面临一场艰巨的考验。

当地时间2022年10月28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当地警察和FBI探员在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家附近拉起警戒线。

国会山骚乱的回响？

当地时间10月28日清晨，保罗·佩洛西在旧金山的住处遇袭后入院治疗，嫌疑人表示其目标其实是佩洛西本人。此时距离中期选举不到两周，佩洛西的议长身份引起美国社会对选举期间政治暴力的担忧。路透社援引地区检察官布鲁克·詹金斯的话称，针对保罗的袭击是一次“有政治动机”的事件。

保罗遇袭当天，美国联邦机构发布公告，警告说未来几周暴力极端分子的威胁加剧，候选人、工作人员、选民甚至基础设施都可能受到攻击。

据新加坡《联合早报》11月4日报道，美国多州选举官员警告，恐吓选民和破坏公众对选举程序信心的情况正在扩大。另一方面，美国国会警察局数据显示，国会议员受到“威胁”案件已从2017年的3939起跃升至9625起。

美媒指出，保罗遇袭案现场的细节暗示了这并非偶然事件。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10月30日刊文称，袭击保罗的嫌疑人大卫·德佩普携带了多个可用来捆绑手脚的拉链扣，在与保罗对峙时大喊“南希在哪里”（Where is Nancy?），这一幕与2021年1月国会山骚乱的场景如出一辙。

据报道，当时闯入国会大厦的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支持者中有人也带着拉链扣。他们暴力冲入佩洛西办公室，摘下门牌，打碎了一面镜子，并偷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人喊道：“南希在哪里？”“南希出来玩。”保罗遇袭事件因此被媒体解读为国会山骚乱的“回响”。

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10月30日报道称，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都谴责了此次针对保罗的袭击，并表示暴力在美国政治中没有容身之处。

一名来自拉斯维加斯的共和党籍节目主持人夏普（JD Sharp）在社交平台推特上极力反对一些将袭击者等同于共和党的论调。其他用户则调侃道：“他（德佩普）只差一顶‘特朗普棒球帽’了！”夏普指责CNN故意将这次袭击和国会山骚乱联系在一起。他质疑道：“当公众开始提问，他就突然从‘只穿内裤’变成了‘穿着衣服并带拉链扣’？”

“让狐狸负责鸡舍”

夏普注意到媒体报道中有关袭击者衣着细节的出入确实存在。据《纽约时报》10月31日报道，袭击者“只穿内裤”的说法最初是福克斯新闻网的附属机构发布的，随后在右翼网络社区广泛传播。该机构后续发布更正声明，称其报道“错误地陈述了嫌疑人穿着的衣服”。

然而，引用了这一错误信源的另一篇文章掀起了更大的风波。10月30日，刚完成收购的推特新任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在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的推文下留言，称此事或许有更多内幕，并附上了一个链接。

链接中的文章来自一个名为“圣莫尼卡观察者”的网站，题为《可怕的真相：保罗·佩洛西又喝多了，还与一名男妓在周五早上发生了冲突》。美国主流媒体在进行事实核查后指出该文章使用匿名信源，没有提供证据，可信度极低，可以归类为“错误信息”。马斯克也在几个小时后删除了这一链接。

据彭博社10月29日报道，马斯克自称“言论自由绝对主义者”，而推特近年来一直对平台上的内容严加管控，致力于打击虚假信息和仇恨言论。

《华盛顿邮报》10月31日刊文指出，马斯克删帖事件突显了其在接手推特时的两难处境。在完成收购之前，马斯克曾主张在推特上提供更多的“言论自由”，认为平台不应该对除明显非法的言论之外的内容进行监管。但作为平台的所有者，他不得不履行此前作出的“不让推特成为自由放纵的地狱”这一承诺。

“谈到政治上的虚假信息时，让马斯克掌管推特就像让狐狸负责鸡舍。”肖伦斯坦媒体、政治和公共政策中心主任琼·多诺万（Joan Donovan）说，“当他只是一个用户时远不像现在这样重要：因为如果人们不信任平台所有者的价值观，他们可能就不会信任平台。”

为了测试马斯克对待虚假信息的立场以及推特的内容审核机制，11月初，美国喜剧演员蒂姆·海德克（Tim Heidecker）在推特创建了一个标签“特朗普死了”（#TrumpIsDead）。不出意料，这个标签成为热门趋势，并持续了数个小时。

美国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刊文称，自由派已经开始担忧一个没有把关人的推特平台有可能助长如“选举舞弊”之类的虚假信息。对于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或是2024年的总统大选，美国民主都被笼罩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MAGA卷土重来？

据美联社11月3日报道，许多美国人对美国的民主状况感到悲观。美国公共事务研究中心10月的一项民调发现，只有9%的美国成年人认为民主制度运转得“极好”或“非常好”，有52%的人认为其运行不良。

值得注意的是，当地时间11月2日，拜登在就美国民主状况发表的演讲中说，“极端MAGA共和党人”虽是共和党的少数派，但却是该党的“驱动力”。

9月以来，拜登多次提到“MAGA共和党人”这一群体，指责其不承认大选结果。一时间，“MAGA共和党人”成为美国民主威胁的代名词。

缩写“MAGA”来自特朗普提出的“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口号，2021年1月冲击国会大厦的正是支持这一口号的共和党人和支持者们。保罗·佩洛西遇袭事件的嫌疑人德佩普也因与MAGA共和党人高度相似的行径而被相提并论。

明尼苏达州民主党议员克洛布查尔（Amy Klobuchar）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采访时表示，南希·佩洛西多年来一直被共和党塑造成恶棍形象并广泛传播。她说：“重要的是人们意识到这不仅仅是这次可怕的袭击中的一刻，而是我们看到在整个政治体系中发生着的暴力事件。”

美国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麦克丹尼尔（Ronna McDaniel）则表示，指责共和党创造了一种助长此类袭击的政治气候是不公平的。她认为，共和党人口中的“让我们解雇佩洛西”或“让我们夺回众议院”并不等同于唆使暴力。

NBC此前刊文称，9月的一项民调显示，58%的共和党人拒绝接受“MAGA”标签。然而，在美国社会更加极化、反建制情绪高涨的今天，“MAGA”新星的崛起对中期选举的影响不容小觑。

当地时间2022年10月9日，美国亚利桑那州梅萨，亚利桑那州共和党候选人、州长候选人卡里·莱克参加竞选集会。

据美国新闻网站Axios此前报道，亚利桑那州州长候选人莱克（Kari Lake）是“MAGA”新星中炙手可热的人选。作为曾经的电视主播，她有着比特朗普更受欢迎的荧幕形象，“她说话的方式让MAGA显得主流”。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2008年大选的竞选经理普劳夫（David Plouffe）认为莱克具有在“后特朗普时代”竞选总统的潜力。而莱克也愿意将自己同特朗普比较，甚至大肆宣扬2020年“选举舞弊”之说，并支持使用获得特朗普背书却无医学根据的抗疟疾药物治疗新冠。不久前，她在一次集会上告诉支持者们：“你们可以随时叫我穿着裙子的特朗普。”

英国《卫报》11月3日刊文称莱克为“非常危险的候选人”。文章指出，2008年，她还是一位向奥巴马捐款的民主党人。她还曾抗议小布什政府的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政治学者怀疑她的突然转变背后有投机的考量。

《时代》周刊写道，直到去年，莱克一直是电视主播，她利用共和党最重要的武器——吸引观众的能力——实现了惊人的政治崛起。

根据民调网站FiveThirtyEight的统计，今年中期选举中，有六成美国人所在的选区都有否定2020年选举结果的“MAGA共和党人”参选，这次选举几乎是“特朗普路线”的一项大规模测试。除了“美国优先”的口号和旗帜鲜明的“文化战争”之外（涉及包括种族、性别、教育、气候、控枪、堕胎权等在内的所有社会性和文化性的议题），对于通胀等种种现实问题包裹下的美国社会，特朗普、莱克以及一众MAGA共和党人是否能拿出务实的解决方案仍然存疑。中期选举本应探讨的话题，也在政治环境的混乱中逐渐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