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图 |《春光灿烂猪八戒》剧照
文｜风马牛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11月初，2022胡润百富榜和《福布斯》中国内地富豪榜接连发布，与今年「跌跌不休」的股市行情一致，富豪们的身家都有不同程度的缩水，《福布斯》总结道，这是「调查中国内地富豪20多年以来的最大跌幅」，胡润解读榜单变化时还说了一句，「今年传统行业上升明显……养猪的秦英林首次超过马云。」
其实不止秦英林，今年十大富豪里还有一位著名的养猪企业家：丁磊。2009年，丁磊在广东省两会期间公开说，网易要开始养猪。此后，网易便在坊间有了「猪厂」的绰号。算算时间，丁磊也算深耕养猪行业十来年了。
这几年，新能源汽车是真正的风口，企业扎堆跨界造车，很少有人还记得十来年前养猪也曾如此火热，房企、互联网企业、煤炭企业、钢铁企业、化工巨头甚至跨国投行都说要养猪，「一头猪的利润顶两瓶茅台」的说法不绝于耳。
曾经的跨界养猪，如今的跨界造车，大风刮过，产业仍在蓬勃发展，但能留下的企业十不存一。
2009年9月14日，湖南《三湘都市报》专门留了一块版面解释当时的热门词汇：「丁磊养猪」。按照这个解释，「丁磊养猪」意义非凡，既能用于形容个人性格，又能生动描述人们对食品安全和经济形势的担忧，堪称万能词汇，在这篇短文下面，作者还贴心地给出两个例句，帮助大家更好地使用「丁磊养猪」——例句2：你们公司经营范围这么大，简直就是丁磊养猪。2009年，丁磊在广东省两会上透露，自己和几个公司高管聊起养猪，一拍即合，前期准备拿出几千万元来尝试这件「大家都喜欢做的事」。网易高管是如何一起爱上养猪的，现已不可考，但公开跨界养猪的企业家，丁磊是第一个。在养猪事业还没正式开始前，他定下基调：「我只养1万头猪，这不是网易的一项投资，而是公益事业。」「猪茅」牧原股份创始于1992年，1997年才出栏生猪1万头，1998年断崖式下跌至3916头，2002年才重新突破1万头。 不管是作为投资还是公益，养猪就是养猪，从零到一，很难。这种难度丁磊肯定深有体会。从放话要养猪开始，每次公开露面，他都会被问到养猪的事。2010年两会，记者问他找什么人养猪；2011年两会，记者又问，养猪幸福不？2012年，有记者还没问就写下了四字判语：「纸上养猪」。事实上那几年，网易确实在为了养猪忙活。团队去到世界养猪强国，调研优秀猪种，拜访专家、整合技术信息，终于在2011年确定项目落地于浙江省湖州市安吉县。外行养猪，该走的弯路网易也没绕过：养猪团队读过文献，文中说猪场要建在坡度为15°的缓坡地带，便于猪粪缓缓流下，为此养猪场迟迟不能定址。但现实中根本没人这么做，猪场都建在平地上，只要调整建筑设计，就能达到这种效果。摸索着摸索着，连最初因喜欢养猪聚在一起的团队都快散了，丁磊养猪终于有了实体结果。2016年11月25日，黑色星期五，网易举行拍卖活动，「味央」猪肉1kg拍卖价2161元，首猪拍卖价高达27.7万元，成为「中国身价最高互联网黑猪」。2017年3月，网易直播安吉养猪厂，超过500万人在线围观「味央猪」如何享受放着音乐、安装着写字楼标准的空气过滤系统、猪均面积超过2平米的环境，这场直播最终众筹金额达1919万元。也是这一年，网易味央完成1.6亿元A轮融资，美团、创新工场领投，京东战略投资，看上养猪的大佬，又多了几位。从开口说养猪，到正式卖出第一头猪，丁磊花了7年时间。这7年间，生猪市场上的金融猪、地产猪、钢铁猪、粮油猪、化工猪、煤炭猪层出不穷。要看懂2010年代的千军万马养猪热，还得从「丁磊养猪」这个词入手。除了调侃之外，这个词至少有三个涵义可以展开讲讲：第一，指企业跨行业、多元化经营；第二，指客观上迫于某种压力（比如投资人的盈利压力）而采取的不得已举动；第三，指某种特定情况下（比如经济危机），所出现的超乎常理的奇怪现象。
高盛、复星、联想可以算作第一类，不缺钱却主动积极地跨行业养猪。高盛是美国投行大鳄，逐利是本能。2007~2008年，高盛投资两亿多美元在福建、湖南等地收购十余家养猪企业，养猪规模瞬间增至150万头，随后又投资双汇、雨润两家肉食品加工龙头企业，将养猪事业往下游拓展。高盛不缺钱，这一手笔原本深埋在纷繁的投资新闻里，丁磊公开说养猪后才被人挖出来，视作养猪热的国际资本先驱。复星郭广昌是第二个「踏入」猪场的跨界富豪。丁磊的话音刚落，郭广昌就在南昌签下一份1.1亿元的合同，正式投资养猪业，因为直接和江西国鸿集团合作，「味央猪」还没取好品牌名，「复星猪」就已经上市了。联想想得更巧妙。2011年年末，联想控股高级副总裁陈绍鹏前往广州，和「壹号土猪」创始人陈生见面，两人谈了6个小时。联想的意思很简单，买下「壹号土猪」——这是当时全国为数不多有特色、叫得上号的终端猪肉品牌，主打的还是吃粗粮、慢生长的黑猪，和「味央猪」非常相似。但由于陈生的规划和联想不同，联想最后并未买下「壹号土猪」。煤炭猪、钢铁猪的诞生都能归于第二类，这些企业爱不爱猪不好说，但养猪可以帮它们转移压力。2012年，山西焦煤集团和双汇签订协议，双方共建一家生猪养殖屠宰基地，从萌生意向到立项，该项目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山西焦煤集团是当时国内规模最大的优质炼焦煤生产企业，早在2010年销售收入就已突破1000亿元。而在这一年，「不务正业」的山西大企业还很多：全球不锈钢产量最大的公司山西太钢搞起了物业管理公司，承接了市政府的公共卫生项目；山西煤炭运销集团看上了「卖菜」生意，投资农产品商贸物流园。这三家企业都是世界500强。武汉钢铁也是在2012年宣布养猪，这年两会上，武钢集团总经理邓崎琳称，准备在武汉周边丘陵荒地上修建养猪场，养猪养鸡种菜，度过钢铁业寒冬。按照当时的物价，一吨螺纹钢价格4300元，平均每公斤4.3元，而当时最便宜的猪肉每公斤约26元，一公斤钢材价格比不过四两猪肉。巨亏之下，钢铁企业拼命搞多元化，钢铁猪应运而生。以万达、恒大、碧桂园、万科为代表的房地产企业养猪，几乎都可归于第三类。变幻莫测的市场下，猪周期和房地产周期一样，数据清晰却难以把握。养猪，某种程度上是房企们的定心丸，大多都是吃给外界看。2014年，万达宣布在贵州投资10亿元，建设总规模30万头的土猪养殖场和屠宰加工厂。国内生猪养殖20强企业没有一家在贵州，万达却选在这里，为的是扶贫，带动当地经济。当时有人问王健林如何看待养猪业，他回答道，「养猪还是容易的嘛，总比盖五星级酒店容易多了。」然而，养猪业的难度还是超出了王健林的预料，如今万达在贵州的扶贫事业仍在继续，养猪大计却已在「媒体误读」的公关宣传下悄然放弃。恒大、碧桂园都说过要养猪。许家印曾表示，恒大要投资3亿，援建200个农牧业产业化基地，其中包括110个养殖基地，碧桂园也曾大张旗鼓地招募养猪人才，但到后来，恒大造起了电动车，恒大汽车一度成为中国市值第三高的汽车企业，碧桂园研究起了智能机器人，机器人盖房搞得有声有色。万科是房企龙头中最早喊出「活下去」，最晚入局养猪的企业。2020年3月，万科正式成立食品事业部，开始布局生猪养殖。为了把房地产和养猪两项如此不搭的事业揉在一起，万科给自己安了一个「美好生活场景师」的角色，仔细一想也没错，美好生活，有房住也得有肉吃。四大房企中，万科是唯一一家成规模养出了地产猪的企业。据年报显示，2021年，万科出栏生猪113万头，距其宣布养猪仅过了1年。金融猪、煤炭猪、钢铁猪、地产猪……有的猪是「概念猪」，有的猪真正被端上了餐桌。猪的命运背后，折射的又何尝不是企业的命运呢。从2009年到2022年，十余年时间，风口从猪吹到了光伏，再到新能源汽车，跨界养猪热已经过去了吗？那些捞快钱的或许已经失望而归，但有些企业却将其当成了增长的第二曲线。湖北鄂州市鄂城区碧石渡镇有两栋高26层的大楼，非常气派，是中国最高的养猪大楼，归属于中新开维公司。该公司董事长叫诸葛文达，他还有一家公司叫做世纪新峰水泥厂，全国水泥行业50强企业。诸葛文达是2020年从水泥行业跨界养猪的，水泥生产是高污染行业，近年来行情下滑明显，他考虑后认为，「多元追风救不了水泥业……现代化养猪正迎来发展良机。」楼房养猪就是他的现代化养猪思路。事实上，楼房养猪并非一个新想法，早在养猪热开始前就有企业尝试过，但因为难度太高，并未得到大规模推广。诸葛文达花了十几亿建养猪大楼，按他的说法，水泥施工全是自家的，钱花在了安装环保处理系统和能源回收设施上。养猪大楼里还安装了DCS中央控制系统，仅这套设备就价值2000多万元，诸葛文达要求每个员工都要懂这套DCS系统。除了设备，诸葛文达还把钱花在了人才上。养猪大楼里有许多00后大学生，涵盖兽医学、动物医学、机械、自动化等专业，中专毕业进场工资就能基本过万，生产一线能有1.2万~1.5万元，负责人级别能达到2万元左右。作为对比，诸葛文达的水泥公司也曾在网上公开招聘，给出工资最高的是生产部门设备技术员/实习生、电气技术员/实习生，薪资待遇在4000~1万元每月。2021年，鄂州市职工平均月工资为5155元。楼房养猪的收益如何，诸葛文达并未对外透露，他只是满怀信心地说：「养殖不需要考虑销售，市场永远需要你的产品……今天明天不赚钱没事，迟早要赚钱，任何行业只有不算这笔账才能坚持下去。」诸葛文达只是房地产产业上游转型养猪的其中一例，按照新希望创始人刘永好的说法，2020年全国房地产转型养猪的超过1000家。养猪真的比房地产更有前景吗？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10月份猪肉价格同比上涨51.8%，涨幅比9月份扩大了15.8个百分点。在猪肉价格上涨的带动下，鸡蛋、禽肉价格分别同比上涨12.7%和8.3%。但是二师兄的肉再贵，也阻挡不了中国人爱吃的天性。今年前三季度，全国生猪出栏量总计5亿2030万头，不知不觉中，大家又比去年同期多吃了2837万头猪。以牧原股份为例，其创始人秦英林、钱瑛夫妇登上2022胡润百富榜，排名第8，财富额为1850亿元，这背后是牧原股份生猪出栏量的大幅度提升：2020年，牧原年出栏生猪1811.5万头，2021年4026万头，稳居全国第一。短短一年间出栏量增加了122.24%，比前三年的总和还多。即便如此，2021年，牧原股份的市场占有率仅为5.99%，就算把全国前五的企业加在一起，市占率也不到10%，相比而言，美国的这一比例高得多，在30%以上。市场庞大却分散造就了中国特有的「猪周期」，不管是「牧温正双」这样的龙头企业，还是普通散户，都被困在「赚一年、赔一年、不赚不赔又一年」的价格波动中。要解决这种周期性波动，只有提高市场集中度，结果将是龙头企业获得更大的定价权——而这，就是养猪企业们哪怕亏钱也要扩大养殖规模的根本原因。罗杰斯曾说过：「全球最牛的市场将是农产品市场，中国的农产品将是最有吸引力的投资领域。」有人把他这句话继续细化，认为生猪养殖是中国农产品行业最大的一块「肥肉」，这个理念也被生猪行业内外广泛认可。从2009年丁磊宣称公益养猪开始，一直到2022年诸葛文达楼房养猪，跨界养猪的企业从未停歇，金融、煤炭、钢铁、地产等行业都曾尝试过，但能像正经养猪企业这样潜下心钻研，最终吃到这块「肥肉」的寥寥无几。当这些跨界养猪的企业发现，养猪是一项投入如此大、难度如此高、收益却如此慢的事业时，他们毫不犹豫地转向了下一个风口。[1] 吕雅萱：实探26层国内最高养猪大楼：一家水泥公司能不能把猪养好？，界面新闻[2] 王晓斌：卖房不如卖猪赚钱？数据显示超1000家房企转行养猪，凤凰网科技[3] 田进：10月CPI同比上涨2.1% 猪肉价格连续7月环比上涨，经济观察网[4] Russell Flannery: 福布斯发布2022中国内地富豪榜，上榜者总财富下跌近四成，福布斯中国[5] 胡润研究院：2022衡昌烧坊·胡润百富榜，胡润百富官网[6] 曹凯云：多家大企业欲跨行业养猪，分析称扩张空间巨大，北方牧业[7] 陈湘婷：造车脱贫、养猪致富，房企多元化路子有多野？，城市开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