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上映、拿不到奖?徐浩峰说电影创作者的成功不止一种!
温文尔雅里,带着锐利和锋芒。
在采访之前,只想到徐浩峰导演会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却从未想到,他讲起话来是那么得直接又锐利,丝毫不会掖着藏着。
最大的感触,就是请他为年轻电影人分享一些成功经验时,他的回答,让人完全出乎预料。
至于他具体说了些什么,还是在这篇采访里找答案吧。
后浪电影:这次您为什么没有谈武侠片,而是分享了特吕弗和法国新浪潮电影?
徐浩峰:因为这次主要是谈编剧的技巧,而特吕弗一直是自己写电影剧本,另外法国电影的传统叙事,又跟中国电影有血缘关系。
弗朗索瓦·特吕弗
中国电影叙事的批判现实主义就是从法国开始,成熟于前苏联的批判现实主义,后来又以导演工作室的方式传到中国电影界。
但这并不是说批判现实主义就是纯外来的,它不是一个纯粹的舶来品,我们也有自己的批判现实主义。晚清时候盛行的社会问题小说,就是批判现实主义。
新中国成立之初第一批有中国特色的电影,它都是社会问题电影。这就让外来的和我们本来就有的批判现实主义几乎是无缝衔接。
后浪电影:您之前在《刀与星辰》里提到过,类型电影是解决焦虑问题的,比如我们东方文化传统的核心焦虑就是对礼崩乐坏的焦虑。在您的创作中,您是怎样把这个思考带入自己的武侠片创作的?
徐浩峰:礼和乐不是等级的产物,而是在追求平等。在孔子前,平民没有行礼的权利;等于是孔子以后,平民才有行礼的权利,贵族行一个礼,平民就还礼、双方就平等,所以礼是用来超越社会地位的。
就是说,你行礼、我还礼大家就平等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乐的要点就是和睦,就是一首音乐可以让大家变得平等。
然后还有一个就是乐把生活、社交和竞争艺术化,不允许人与人之间只是纯粹的利益和竞争关系,乐能够让人与人在竞争的时候,把血腥和耻辱感降到最低,就是输的人有面子,赢的人很漂亮。
《孔子》(2010)
这就是礼和乐的作用,有了它我们才能构建起一个文质彬彬的礼仪之邦,它就消解了我们通常所说的势力——什么是势力?我比你有钱,我就是爷爷你就是孙子,这就是势力——通过礼乐,最起码能把它在表面上给融化掉。
后浪电影:这也是您写《光幻中的论语——十七年电影的导演逻辑》这本书的动力吗?或者说,您最初写这本书的想法是什么?
徐浩峰:是认同的,因为这个认同有好处,认同的人越多,就越能保护自己和别人,别人也没办法伤害你。
所以孔子创建这个东西的时候,就是在保护我们每一个人,是孔子在为“我不伤害你、你也别伤害我”提供一个语言依据。
这就是《论语》的好处,等于是为大家指出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大家互相不伤害、同时避免残酷竞争。
徐浩峰:其实我没有什么建议,因为搞艺术是一个个体工作,它不是一个批量生产。
找到这个风格和方向,我自己也用了20年的时间,在这20年里我也是各种试错,虽然可能没有成功,但是我在别的地方的修养又在提高.
比如我学会了下围棋,跟更多人接触学到了礼仪,或者研究一部小说,头脑里又多了一些东西——这是一个主动的追求。
《倭寇的踪迹》(2011)
艺术的成因一定是复杂的,它不是罗列清楚的一二三四。你生长于什么家庭、碰到什么老师,甚至于是你的恶趣味,都可能对你的艺术品形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也就是说,艺术家的人格成长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它不是一个简单的经验总结、提供建议、照搬执行就能完成的的事情。
《箭士柳白猿》(2012)
后浪电影:那在您试错的经历中,肯定也总结了不少经验,那您是否可以把这方面的经验总结分享一下,避免年轻创作人少走一些弯路?
徐浩峰:弯路必须走的呀,不走弯路成长不了的。走弯路,其实就是积累经验的过程,没有这些经验积累,你就没办法获得成长。弯路本身不是错路。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弯路,你才能获得充实的人生积累,然后这个审美啊、个人风格啊才能养成。它不是一个个位数的事儿,它可能是一个千位数、万位数的事儿。
《师父》(2015)
后浪电影:您是怎样平衡艺术和商业的?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
徐浩峰:到现在为止,整个电影界大家其实都还在探索,这个真的轮不到我分享经验。这不是谦虚或回避,而是我们都需要去学习。
可能20年前,中国电影人从艺术片转向商业片的时候,大家都在努力地去揣摩这个事儿,可是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找出一条出路来。的确是有不少成功的案例,但那都是个案,个案就意味着对年轻人或者说其他人并不完全适用。
打比方说,有几个沈腾呀?沈腾的电影那么成功,你就能做到吗?人家之前那个话剧积累的经验你有吗?对吧,这都是不能复制的成功经验。
《刀背藏身》(2017)
后浪电影:那在创作上,您是否有创作心得和经验,可以分享给年轻的创作人?就是给他们一些鼓励和启发。
徐浩峰:我的经验就是:如果你冒然进入这个行业,那你一定会对这个行当非常失望。
换句话说吧,此时此刻,学电影的人都是大比例的没有前途,就是大部分人入了行之后,成就不了一个电影,反而会遇到很多很多的挫折。
如果遇到挫折、灰心丧气地想要离开,那对你的人生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免得等到五六十岁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就是说,你完全可以有一个别的人生,因为电影这个行当,它就是一个失败率很高的行当,就是等于你学了这个以后,只有很小比例的人才会成功。
《门前宝地》(未上映)
这个成功,并不单单是指作品的成功——你能够提升自己,哪怕是没有作品、排不进院线也拿不到奖,只要你在这个过程里,真正地提升了自己,起码你知道电影这门艺术的门道了,个人修为与专业程度提升了,这也算是成功。
但是大比例的是大多数人进了这个行当一辈子,都对电影这门艺术是茫然的、抓不着的,这个比例是非常大的。
所以你看国内外的电影史都是这样的,甚至是一些顶级的大导演,他可能这辈子拍电影的时间也就那五六年,除了这五六年这辈子其他的什么事儿也干不了。
等于说是说如果人生有70年的话,那他这辈子都是在为这五六年在做准备的,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付出和代价。
另外,有的时候不单单是没机会,好多时候也确实是没才华。
就是有一些拍出杰作的导演,他可能就是一两部电影的导演,到了第三部他的才气就好像天气一样过去了,这种比例是非常高的。
采访 | 珊妮 编辑丨 毛头 排版丨石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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