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那位中年男人，他蹲在医院走廊的尽头，憋着哭声泪流满面

那天，接到一个电话咨询，话没说到3分钟，电话那边已经是泣不成声。

如果说，女人哭泣会让人心疼，那么，一个中年男人的哭声，更有可能让人心撕裂肺。

3年了，工厂倒闭，外面欠债。但这些他都能承受。“钱没了可以再赚。”让他难受的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的家人一个一个在他身边倒下，崩溃。

那一天，他父亲中风。堵心的是，因为各种不能说的管控措施，拖延了去急诊的时间，错过了脑梗死的静脉溶栓时间窗。

父亲最终还是瘫痪了。然后又因为同样的原因，无法去医院给父亲做早期康复训练，又错过了最好的康复时机。“我只好自己去网上找资料，对着视频给我爸按摩”。

慢慢地，他也开始接受了。“父亲年纪大了，中风也难免吧。”然而，就在他内心刚平复后的一个月，他听到了一句差点让他晕死过去的话。

那天晚上，他去房间叫女儿吃晚饭。他抬手正要敲虚掩着的房门，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女儿的一声叹息：跳楼吧，这样最快。

“我的心一下子缩紧，赶紧推开门，发现女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这该是一个怎样的画面啊。16岁花一样的脸庞，还没等到开放，难道就要枯萎了吗？

不出所料，女儿被诊断抑郁症。由于有自杀倾向，医生建议住院治疗。

在女儿住院的那一天，在医院的走廊尽头，这位50多岁的男人，蹲在地上，靠着墙，双手捂着脸，牙齿咬着下嘴唇，憋着哭声，泪流满面。

3年了，无数人早已崩溃，无数人即将崩溃。那根白色的棉签，插着十几亿人的喉咙，它像一把枷锁，困住十几亿人的自由；它像一根杵，捣烂搅拌十几亿人的尊严。

挂完电话后的10分钟，朋友发信息问我，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看球。是啊，4年一次的世界杯来了。

在卡塔尔，数万，数十万的人在狂欢，他们奔跑，他们拥抱，他们亲吻。而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无数人在安静地低着头，排着队，等那一根白色的棉签插进自己的咽喉。

突然想起朱自清曾经写的那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朋友问我，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我摇摇头：不知道。

我想起一件事。话说，在被英国殖民时期的印度，有一段时间眼镜蛇泛滥，经常咬伤咬死老百姓。英国政府为了减少眼镜蛇的数量，颁布了一条法令：每打死一条眼镜蛇，都可以去政府那领取赏金。

果然，大家都开始积极地去捕蛇。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眼镜蛇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杀越多。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野生的蛇的确是越杀越少，但是人们为了把“捕蛇生意”继续做下去，转头想了一个办法：人工养殖眼镜蛇。这样就可以把“赏金”继续领下去。

后来，英国政府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决定取消赏金政策。人们看到无利可图了，养蛇人就把蛇干脆全放了，放出去的蛇又接着大量繁殖，于是就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结果：眼镜蛇越杀越多。

这就是著名的“眼镜蛇效应（Cobra effect）”。之后，人们常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悖论”：解决问题的决策和行为反而让问题变得更严重。

类似的案例在法国殖民越南时也有发生。当时，河内有严重的鼠患，这些无处不在的老鼠不仅到处啃咬东西，还传播疾病。

法国政府为了鼓励大家来灭鼠，提出了政策：只要将老鼠杀死，把老鼠尾巴交给政府部门，就可以拿到“捕鼠奖金”。

结果和之前印度捕蛇一样：老鼠越来越多。原因也一样，很多人看到抓老鼠已经变成了一门生意，内心里根本就不想让老鼠死，反而希望老鼠多起来。

于是，人们抓到老鼠后，只是把老鼠尾巴斩下来，再把老鼠放走。毕竟，没有尾巴的老鼠仍然可以繁殖后代。与此同时，销售捕鼠器的生意也蒸蒸日上，放在今天估计也是准备上市的节奏。

问题很明显：不是鼠患需要捕鼠，而是捕鼠需要鼠患。

回到家，推开门。我的“软肋”蹦蹦跳跳跑过来，喊着“爸爸回来啦”。我蹲下去，抱着她。

我在想，在当今这个世道中，也许也只有孩子那天真纯洁的笑容，才能成为无数成年人撑下去的首位甚至是唯一理由吧。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这句歌词不应该由孩子来唱，我不配听。而是应该反过来：我唱给孩子听。

雨滴飘进书房，我起身关窗。

我在想，如果世上真有传说中的龙王，这几年他一定做起了卖伞的生意吧？不然，为什么3年了，却从来没有出过一天太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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