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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了,红了,走了

废了,红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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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在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商都县大库伦乡,有一位盲眼江湖艺人,艺名二后生,擅唱二人台。

二人台,俗称“双玩意儿”,起源于山西,成长于内蒙,本是农民余暇时娱乐哼唱的小曲,之后又发展为红白喜事里必备的表演节目。

以内蒙古呼和浩特为界,二人台分为东西两路,二后生唱的是东路,重戏剧,一副快板握手中,戏好戏坏全凭嘴上功夫,不像西路,还有歌舞做陪衬。

二后生有一成名曲,叫做《挖眼睛》,里面写的就是其早年亲身经历。好些人不信,以为他扯谎,嬉闹着摘掉他的墨镜,结果一看了不得——两个“黑洞洞”直愣愣地挂在眉毛下面——曲儿里唱的全是真的。

二人台,二人唱,唯独《挖眼睛》是二后生的“独活”。都是本人真实故事,换谁也演不出最纯正的味儿。

所以早些年在内蒙,二后生也算是“知名艺人”,由他演唱的小曲被刻成光盘四处售卖,渐渐地,《挖眼睛》就成了当地传奇故事:

“二后生,苦命人,好心领个女人回家,结果眼睛还被剜去了……”



二后生,本姓苏,1962年9月11日出生在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商都县大库伦乡大拉公社吉生沟村。

二后生在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苏禄,天生“二离眼”,光能瞅见白天黑夜,其他详细的一概看不清楚。

苏家老娘眼睛盲,老爹觉得是媳妇的“奶水有毒”,所以才喂坏了儿子,于是待老二出生后,说什么也不肯让小儿子喝老娘的乳汁,找了头母牛养在家里,二后生便喝着牛奶长大了。

二后生母亲旧照


也许是碰巧,二后生的眼睛竟真的健康起来,而且愈发明亮,村里人见了都说,就冲这双机灵眼,苏家老二长大肯定有出息。

二后生3岁那年,老爹得病死了,老娘带着两兄弟求助三舅舅,经其介绍又嫁给了隔壁村一个姓赵的光棍,两个儿子也随了继父的姓,苏家老二就这样变成了“赵金生”——金玉满堂,生生不息,老娘也希望儿子是个吉祥人。

二后生的继父有软骨病,生下的弟弟也遗传了老娘的眼疾,天生“看不真”,于是一家五口,唯有二后生是个健全人,全家也都指望他。

大哥苏禄和继父性格不合,隔三差五就要打一架,如此吵闹了几个月,有一年九月份的一天,忍无可忍的大哥问四婶婶要了一件破棉袄,挑了一个没人的清晨,自个儿跑出家门,从此杳无音讯。

那一年大哥9岁,年纪小,眼又瞎,打不了工,做不了活,幸得一位唱小曲的老人收留了他,还教他学会了二人台。此后二人一起沿街卖唱,虽然辛苦,好在也能讨到吃饭钱。

老赵家穷,除了有瓦遮头,其余一无所有。苏禄离家后,二后生日日期盼着大哥何时归家,也能拽自己离开这一穷二白的鬼地方,此后一等就是整整9年。

因为念不起学,二后生一天书都没读过,稍长大一点后,便到公社找了一份赶羊的工作。白日里他在山上与羊为伴,夜里回了家还要伺候盲眼的老娘、残疾的后爹,以及年幼的弟弟,辛苦不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二后生家乡景色


二后生13岁那年,“失踪”多年的大哥终于露了面,不仅带着唱曲的手艺,还拿回300元钱,都是这些年演二人台攒下的积蓄。

二后生见了又惊喜又羡慕,问大哥,这次再走能不能把自己也带上。在公社放羊时,他也和同村老人学了几段小曲,大哥再教教,兴许自己也能挣钱。

大哥起先不愿意。二人台早年也叫“讨吃调”,说白了就是靠卖唱要饭的营生,不体面。自己眼瞎没办法,弟弟可是家里唯一的健全人,咋能干这个?以后说出去怎么讨老婆?

听了大哥的顾虑,二后生反倒不介意,赵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活命都困难了,还要体面做什么?

看着弟弟面黄肌瘦的样子,再想想一大家子的老弱病残,苏禄也心软了,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大年三十的夜,他把弟弟也带出了村。

这一年,二后生刚刚13岁,苏禄也只有18岁。

顶着凛冽的风,兄弟二人,一盲一小,就这样投入江湖了。

后来生活在村里的兄弟

多年前二后生和哥哥也是这样互相依偎着长大的


二后生一直说自己是机灵人,此话不假。

虽然一天书都没念过,但他天生口才好、记性好,同样是学小曲,别人几天都背不下来的词,他听几遍就能学个大概。

二后生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平日里演出可以根据现场环境、观众的反应现挂、甩包袱,总能把人逗得哈哈大笑。听曲就为图个乐呵,大家都笑了,打赏自然也不会少。

一年四季到处流浪,二后生单靠着一声唱,也在内蒙古闯出了名堂。

1980年之后,万物走向新生,过往被定义为“黑戏”的二人台,也从田间走向了舞台。

最早时二人台在地里唱,后来又进了赌场和饭馆,到了二后生出名的时候,除非穷到衣不蔽体,任谁家出了红白喜事都要请人演一段二人台,演出的机会多了,钱也从四面八方揣进口袋。

从前二人台演出景象


收入稳定后,二后生将大哥劝回了老家,还帮忙讨了媳妇

年岁渐长,苏禄的眼睛越发看不清了,得有个人照顾,总不能一直在外头飘荡讨吃;而后又拿出一笔钱给老娘置办了新屋,所说还是简陋,但总比过去的破土屋强。

安顿好家里,二后生却始终没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商都、后旗、兴和……他围着老家四处卖唱演出,东跑西颠看着自由浪荡,实则内心也寂寞。

眼见着快30岁了,“业”有了,“家”又在哪儿?二人台的演出形式一般都是男女搭档,所以那几年二后生也认识了几位漂亮姑娘,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唱曲的哪有不爱玩的?要讲真感情,那才是假的。

说实在的,二后生原本也没指望什么。讨吃多年,什么人自己都见过了。好的看不上他,嫌丢人;孬的他看不上,怨薄情;所以就只能飘着、荡着——真情这东西,能碰到算缘,碰不到也正常。

日子若能一直这样平静地过下去倒也算幸运。但是命运不安分,偏偏让二后生遇上了三女子。

二后生27岁那年,去某村子里演出时,第一次看见了三女子。也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窍,他往后很久,时不时便能想起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女人。

二后生回忆三女子


与二后生相识时,三女子刚刚20岁,一头齐耳的短发乌黑锃亮,一对弯弯的眉毛配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皮肤白皙得根本不像被风吹日晒过的农村妇女。

三女子也是个可怜人,一成年就被父亲半嫁半卖地送进了夫家门。男人比她大了整整9岁,看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勤勤恳恳地干了半辈子农活,却始终没能过上富裕日子,到最后还要三女子抛头露面唱曲贴补家用。

一次演出结束后,三女子主动找上了当时已经成“腕儿”的二后生,说自己想跟着他学唱戏,一是为了长本事,二也为了赚钱养活家里人。

怕二后生不答应,三女子又将人请回家吃了顿饭。

二后生清楚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二人一起进屋时才发现,三女子的男人竟然不在家。家里没什么像样的食材,三女子只囫囵炒了几个菜将就端上桌。

太阳就要落山,她又点起了灯,借着昏黄的光,二后生看不清饭菜,也看不清对面三女子脸上的表情。屋外的一切都被黑暗慢慢吞噬,只剩心底莫名的躁动愈发强烈。

当天夜里分别时,二后生答应了三女子学戏的请求,并约定这次演出结束后,就带着她一起离开。

几天后,三女子果然出现了,还告诉二后生,自家男人也同意她学戏,唯一的条件是,之后每个月都要往三女子丈夫家里送500元钱。

内心的悸动让二后生顾不上多想,他应允了对方的要求,而后便带着三女子离开了村子。

年轻时的二后生


这一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暧昧来得突然且猛烈,以至于二后生甚至来不及细想,三女子主动提出吃的那顿饭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早有预谋。

若是前者,二后生反倒会感觉意外和虚假。只见过一次面的两个人何来感情一说,不过是一个见色起意,一个另有所图。

但无论如何,他心甘情愿地赴约了,也满心真诚地接受了三女子的盘算。

哪怕很多年过去了,再讲起那个与三女子共处一室的午后,二后生的语调仍会上扬,有点骄傲,有点喜悦,但说留恋却感觉不出。

“想领个女人回家。”

二后生始终以此定义自己与三女子的关系。不是喜欢,不是爱情,好像那种情愫只是一场寂寞与寂寞的碰撞,天雷勾地火,全都是刹那的热烈与欢喜罢了。

江湖情爱,一言难尽。

饮食男女,大可不必将欲望讲得高尚脱俗。

二后生(画面左侧戴墨镜)


与三女子搭档合唱后一年,二人正式从师徒,变为了情侣。

三女子有家室,剧团里的人都知道;二后生喜欢三女子,大家也知道。但男男女女的事情外人说不清楚,也不愿多说,在这个圈子里,看热闹有劲,讲道德才无聊。

那年春节,二后生带着三女子回家,回她的家。孩子还小,离不开娘,而且说实在的,二人远还没到海誓山盟,要共同浪迹天涯的程度。

三女子男人见二后生来了也不客气,寒暄了几句便问他,这两个月欠下的“工钱”什么时候补上。

年前演出少,二后生和三女子一共才分得500元,二后生从兜里摸出几张钱递到男人手里,告诉他:“这300你先拿着,我留下200给家里的老娘办年货。”

不想原本还算客气的男人,忽然来了脾气,骂骂咧咧地指责二后生说话不算话,并说如果拿不出钱,年后就不允许三女子再和他学戏。

三女子旧屋


三女子男人说话凶狠,二后生也不敢多言。悻悻地回了家,好几天没有三女子的音讯。5天后,三女子哭着跑来说,丈夫知道了自己和别的男人“乱刮擦”,不仅动手打人,还扬言要给二人一个教训。

三女子又伤心又害怕,只得乞求二后生带她远走高飞。当天夜里,二人摸黑离开了村子,开始为情亡命天涯。

可离开了家还能去哪里呢?周围都是熟人容易暴露,那就往远了跑。此后几个月,二后生带着三女子东躲西藏,一路从内蒙古跑到了山西大同,之后又去了河北张家口。

期间,二后生卖过唱,但因为东、西二人台表演风格截然不同,他始终也没挣到钱。他也下煤窑做苦力,但只干了18天就累倒了,因为工期不足一个月,他连工钱都没能拿到。

赚钱太难了,偏偏三女子也不是能吃苦的人,整天抱怨在外地语言不通,二后生明白,她这是想回家了。

那就回吧。

卖掉了下煤窑时的装备,二后生勉强凑够了二人回内蒙古的路费。从前熟悉的地界不敢回,他们只能窝在商都县东北边。打着快板,二后生又唱起了二人台,虽不如过去风光,但日子总归是有了点光亮。

二人台演出舞台


又是一年隆冬,二后生惦记三女子怕冷,攥着辛苦挣下的200元钱,他带三女子去了集市,买了几身暖和的新衣和棉鞋,回来的路上还买了熏鸡和猪肉,因为舍不得,二人只吃了半只鸡。

远方的天空又阴了下来,似乎即将迎来一场大雪,二后生坐在角落里静静地抽着烟,一边看着三女子将剩下的半只熏鸡放进碗柜,一边听她嘱咐第二天卖唱结束,一定要回家吃饭。

太阳落山了,平静的夜让人昏昏欲睡,二后生就这样吃完了与三女子的最后一顿饭。

二后生


第二天中午,二后生按照约定回家吃午饭。院里的大门虚掩着,桌上的熏鸡还冒着热气,可屋里却没有三女子的身影。

人呢?二后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她的男人找上门了?

之后几天,二后生四处打听三女子的去处,某天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主动凑上来说,自己是三女子的娘,自家闺女正在丈夫家遭罪,日日念叨着二后生,希望他能赶紧将人解救出来。

二后生一听急了,第二天就赶到了三女子男人家。原本以为情敌见面会大打一架,不想男人却意外和气,笑脸相迎。

男人告诉二后生,自己不计较了,否则留得住三女子的人,也留不住心。他同意放手,往后二后生要愿意,自己也想拜师学戏。

听到这里,二后生很是意外,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见对方说得诚恳,又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不等他细琢磨,男人便提议要去隔壁哥哥家吃饭,二后生没多想,也跟着去了。

那是一个极为燥热的晌午,按理说,还没开春的太阳不该如此毒辣。走出院子,二后生眯缝着眼睛看了看日头,灼热、刺眼,可不敢继续盯着了。

跟着男人走出家门,二后生不会想到,这竟是自己最后一次瞧见太阳。

三女子旧屋


此后,三女子的男人联合自家两个哥哥,先是将二后生痛打一顿,而后又用手生生将他的左眼球剜出。男人大哥怕二后生日后报复,又提着剪刀刺进了他的右眼。

双眼成了“血窟窿”,二后生疼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眼见事情闹大,男人也慌了神,几个人连拖带拽地将二后生扔到了街上,便急匆匆逃走。

二后生回忆受伤经过


喧闹街头躺了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每个路过的人会议论、会张望。

于是那个晌午,二后生连着看见了两次不该直视的东西,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失去眼睛的二后生


从下午2点哭喊到了晚上7点,二后生终于等来了一位好心人将他送进医院。从县医院到市医院,几次转院抢救,命保住了,而那双“机灵眼”,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为一段情,搭上一双眼,这事儿值得吗?要让现在的二后生说,肯定不值。

但情是自己种的,路是自己选的,这世间什么都能改变,唯独因果,不想认也得认。

这是1991年,刚刚29岁的二后生,彻底瞎了。

在病房前后躺了40天,因为交不起医药费,二后生出院了,眼盲的大哥从老家赶到城里,接上弟弟回了老家。

家里唯一的机灵人也残了,村里人议论纷纷。二后生听着,但也不愿反驳,人生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半路没眼愁死人,待在家里5个月,二后生天天想着寻死。但转念一想,死了也不痛快。以后瞎眼的老娘怎么办?为给自己看病欠了一屁股债的大哥怎么办?

眼睛没了,也不能把别的都舍下了,日子还得过下去。

身上的伤痊愈后,二后生又拿起了快板。他把自己的事儿写成了二人台小曲《挖眼睛》,沿街继续唱。从前的风光不减,加之后来的经历可怜,凭借着《挖眼睛》,二后生很快又迎来了事业的另一个高峰。

到了2000年之后,二后生已经是内蒙古一带的名人,请他唱曲演出的人能从年初排到年尾,演出费也从一小时几十涨到了每小时600~1000元。

VCD特别流行那会儿,他的成名曲《挖眼睛》也被刻录成光盘,摆在地摊、面包车后备箱里叫卖,一天也能卖出大几十张。

街边《挖眼睛》碟片


人人都说二后生命苦,但再看看他本人,反倒能笑着把戏演完。“唱着唱着也就放下了,不想了。”再有人问起往事,二后生总这样说。

可真能放下吗?

夜里没人的时候他还是会想:“哪间庙里都有冤死的鬼,我就是那个冤死鬼”。

只是恨又能怎样?“我那双眼睛再也回不来了,永远回不来了。”

对于二后生来说,笑对一切不是乐观,是妥协。

人在江湖,只讲过往苦难太矫情,变成戏文,娱乐大家,若这样还能把人唱哭,那活在戏里的人得多难过。


闯出名堂后,二后生成立了自己的小剧团。

东一程,西一程,只要人家给钱,他什么活都能演。红事喜庆,白事也不晦气,人间几十年,有生就有死,欢笑和眼泪都是演给活人看的,像他这种看不见的,只觉得什么都一样。

“啥都没有,没有一点亮气。阳光晒着头顶暖呼呼,就知道天亮了;碰到阴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后生演出照


有几次去丧礼演出,前头有人哭得声嘶力竭,后头就有人支起棚子开设赌局。几十、几百的扔在赌桌上,赢了笑,输了骂,哪还管死人。二后生坐在一旁听着,心想:

都说唱二人台的最没有道德,可这不唱的也不见得多深情。人走如灯灭,到了这一天,恩怨是非都不作数了。

葬礼上的赌局


没了眼睛之后,二后生便再也没见过三女子,不是他不想,是人家没再来:

“没必要再见,不想见。她也不敢见我了,她怕我捏死她。”

这一次,连回忆都掉了色。

2007年前后,二后生在演出时认识了一位卖油糕的离异女子,二人相谈甚欢,不久便有了成家的打算。怕女人扯谎,二后生特意问她要来了离婚证,找了一个识字的人确认了好几遍,才放心和对方又领了结婚证。

结婚后不久,二后生当了爹,他很想见见孩子,奈何没了双眼,再怎么渴望也只能遗憾。

尽管成了家,但他还是不安分,同剧团的人说他“到哪里都有干姐妹”。也碰到过死心塌地要跟着他的人,但二后生却再没应允过任何人。

“露水夫妻不长久,那女人爱你的钱,不爱你的人。”吃一堑长一智,“不然谁知道哪个男人又来取我点什么”。


那一年,二后生45岁,成了家,有了业,唯一的牵挂就剩下了家里的盲眼老娘。

老娘已近耄耋,不仅眼睛瞎了,耳朵也成了半聋。听说二儿子回来了,扶着墙叫了半天的“亲肝儿”才颤颤巍巍地坐上炕。

二后生与老娘


二后生问娘,钱够花吗?娘听不见。又问钱是不是都被三儿媳妇拿走了?老娘听见了,却不敢答,只自顾自地说:

“好亲肝儿,妈妈也不行了。昨晚做梦过大年,我死了,(反正)我也不想活它了,也不知道灵不灵。”

二后生笑笑不搭腔。瞎了一辈子的人能有什么念想?到了这个岁数,除了生,也就只剩下等死,他和老娘都看得开。


“钱是不是都叫三儿媳妇拿走了?”二后生继续追问。

“不给她钱,人家不伺候你。”老娘也承认。

“照顾你的钱我都给她了,一个月3000,怎么还问你拿钱?”二后生讲得大声,好像故意敲打一旁的三弟妹。

出生时他是家里唯一的“机灵人”,人到中年没了眼,他还是家里唯一的本事人。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不知道,说来也蹊跷,眼盲了,他看不见太阳,却更能看清楚人心。


临近春节,剧团的活又多了起来,嘱咐了老娘几句话,二后生连饭都没吃就走了。老娘听不清、看不见,待人走出老远还在喊:

“亲肝儿,亲肝儿,勤着来,亲肝儿。”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了回应。

草莽江湖,不看眼泪。不是没情,而是忙着生,就没有时间讲情。

二后生母亲


2015年之后,二后生忽然没了踪影。《挖眼睛》还存在碟片里,可他的人已很少上台了。

内蒙古当地的媒体曾登门采访过他,那时他说,自己患上了尿毒症,不是不想唱,而是唱不动了。

“我的讨吃人生,也算到了尽头。”

短视频时代来临后,二后生注册了平台账号,还是唱二人台,几年光景也收获了100多万粉丝,传闻后期通过网络直播,每月也收入不菲。

成为网红的二后生(右)


流浪半生,二后生也算求得圆满,但混迹江湖的人哪能安稳,动荡总不放过演故事的人。

2021年10月,二后生与徒弟在直播间大吵一架。当天下午,二后生在家中突发脑溢血,被紧急送往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终年59岁。


故事戛然而止,二后生走得干脆利落。他不想告别,也没必要告别,因为不是所有人的一生都有深厚且高远的意义。

一生活在江湖,风雨飘摇,二后生不体面、不高尚,甚至算不上有道德。

然而有人“好死”,就一定有人“赖活”。

总有一种人生是惨不忍睹的、一团混乱的、荒诞吊诡的;就像总有一种人,除了生命一无所有。

来人间一趟,他仿佛只为唱一首疯狂的《挖眼睛》,而后大骂一场,匆忙离去。

“白天、黑夜都一样,永远是黑洞洞的。”

如今,也不必再寻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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