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爆剧启示录① | 李光洁，一个演员在戏里的自然生长

记者 | 邱峻峰

在疫情大考中坚守了三年的国剧，在2022年无疑迎来了一个小高光。

《人世间》是年代剧与家庭剧最纯正的味道；《开端》则“端”出了全新口味的无限流；再来有把职业剧做出了新东西的《警察荣誉》以及很对年轻观众胃口的《三悦有了新工作》；在古装剧领域，《梦华录》用今天的眼光讲了“救风尘”，《天下长河》是古装正剧的高度回归，《苍兰诀》《星汉灿烂》《卿卿日常》等古偶也玩出了各自的花活儿；《猎罪图鉴》在罪案剧里找到了不一样角度；还有从女性角度讲改革开放的新年代剧《风吹半夏》………

这些被观众称为“电子榨菜”的下饭神剧，他们既具有一部优秀的电视剧必然具备的优秀品质，更有独特的出圈之道——技术的进步、故事的出新、人物形象的强烈魅力、情感上的极致共情等等。这些作品传达出一种信号，或许我们可以期待下一个国剧精品时代？

《风吹半夏》×李光洁 

很多观众有这样一种追剧习惯——看剧之前先去看非一番非主角的演员名单，要是出现了某些名字就会感到心安，他们的名字好像给剧上了质保证书。今年很多观众的安心追剧名单多了一个名字——李光洁。

爱奇艺站内热度值破万，江苏卫视取得电视台端黄金时段电视剧回看用户规模第一，微博抖音快手等平台呈现热搜霸榜势头，一向挑剔的豆瓣上更是有近30万人给该剧打下了8.2的高分……随着《风吹半夏》在年末刮起的一股剧风，李光洁扮演的赵垒被奉为男性角色天花板，感性的观众心动于这个海归硕士的霸总而不油腻，步步为营但不鸡贼算计，讲义气又不盲目，懂爱人更懂尊重人；理性的观众评价李光洁的表演有质感，表情层次丰富，台词准确耐听。李光洁的打磨，令赵垒这个角色充满人物弧光——赵垒不是帮助女主的工具人，他为了观众而生，有自己的生命力，自洽地活在这个故事中。

李光洁前脚刚在《风吹半夏》中与许半夏一起披荆斩棘，后脚就到《县委大院》投身九原县经济建设。还有《开端》的锅姨刘丹、《警察荣誉》的师父宁理、《人世间》的竹马王阳、《县委大院》的县长吴越、还有梅婷、王砚辉、李乃文……2022年的荧屏上，众多像李光洁这样凭借一个一个角色走过来的中生代好演员为观众带来熠熠生辉的表演。这些演员是国剧之光观众之幸，在演技层面代表了国剧的产业水准。红星新闻文化频道、谈资创意传媒独家对话李光洁，倾听一个演员深耕行业的心声——如何选择剧本、如何塑造角色以及如何完成演员的自我成长，在他身上我们感受到了这些演员自然而然的力量。

1.  赵垒，比想象的要难演

筷子一扔，站起身来的赵垒对着裘毕正破口大骂，边说边要上手。转头，他一个电话打给独自在异乡的许半夏，一句“我不是占便宜不扛事儿的人”一下就给许半夏吃了定心丸……《风吹半夏》中的这一幕，绝对是李光洁扮演的赵垒的高光时刻，从儒雅精明的商人到有担当的重情之人，李光洁切换自如：霸总，原来也可以不油腻。

刚刚收官的《风吹半夏》，李光洁扮演的赵垒可能是近年来荧幕上最有魅力的中年男性角色之一，这个角色的独特魅力也是吸引李光洁接下这部剧的重要原因，“他的魅力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的性格，冷静果断，有前瞻性，审时度势，有自己的眼界。”剧中，赵垒的设定是高学历，有留学背景，见过世面。算是国内改革开放后最早一批出国留学的人。“他有商人的精明，但又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人，头脑很清醒，目标非常明确。总结来说就是在商言商，但又不是奸商，有人情味的一个商人。”

看到剧本后，李光洁感觉赵垒和自己有一点类似，都相对是比较冷静的人，有了目标之后，也一定会有执行力，付出行动去完成目标。“这部剧其实讲的是奋斗精神，这在今天依然有价值和意义。你看像赵垒、许半夏都有这种很旺盛的生命力。大家都非常清楚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国家正在经历改革开放，口子一下子被拉开了，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文化上，给了大家一个出口去奋斗拼搏，有很多像赵垒、许半夏这样的人，有旺盛的生命力去向阳而生。”

李光洁是80后，《风吹半夏》中描绘的那个时代，正值他的青少年时期。为了更好地把握住年代感，他在开机前从网络搜索了大量有类似赵垒经历的人的一些照片、影像资料。“首先对于他这个人的经历有一个探索，这样的人大概会是什么样的，说话语气会是什么样，大概做了这些准备。”

尽管有了这些准备，但真正演起来，李光洁才发现，赵垒这个角色比想象中要难演。“他不是大开大合的性格，这部剧也不像家国情怀的剧那样有情绪，有大起大落的情节，我一开始觉得驾驭起来是蛮轻松的。”但光洁在拍摄中逐渐发现，赵垒在事业上的输出很自由、奔放，“你看他和许半夏的合作，非常清楚地提出要求，什么定价权等等。可是一旦到了他情感表达的时候，他反倒很克制，不像他在商业上那么奔放、自由、果断，反而很内敛。”

这种内敛，在表演上需要用很细节很细腻的方式去处理，“我觉得这是难度所在，这也是拍摄当中，越来越觉得演这个人物有意思的地方。”

2.  好的作品，需要整个团队支撑

《风吹半夏》获得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年代质感的精细打磨和氛围感的扎实营造。导演毛溦曾回忆，《风吹半夏》是发生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一直到2002年这十二年之间的一段故事，离现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因此剧组在诸如手机、汽车、自行车、手表、首饰、穿着打扮，甚至发型、皮鞋等服化道上面，做了大量功课。

又比如，整个故事是建立在钢铁行业发展史之上的。在开拍之前，导演组、责编组做了大量的功课，研究当年中国钢铁业的政策变化、结构变化，比如钢铁产能、价格机制、工人规模、薪资水平……

团队的专业和认真，也让演员感同身受。李光洁从服化道部门的专业和认真上，就看到了一部优秀影视剧应该有的样子。“影视真的是一个团队的力量。大家如果看到一个很好的作品，一定不是某一个人的力量，从编剧、导演以及所有幕后的工作人员，都功不可没，演员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而已。最后作品呈现在观众面前，才完成了最后的闭环。”

李光洁回忆，一开始定妆的时候就很惊讶，当穿上剧组提供的西装时，就觉得“感觉有了”。后来他才知道，剧中主要演员穿着的服装，都是真的来自90年代。造型师、服装老师从全球各地的网站上寻找，也从很多藏家处购买了很多老的款式，剧中的衣服几乎没有新做的，全都是“古着”。“你看我有很多西装，都是肩很宽，垫高的，包括领带的感觉，比较宽大，大衣也是比较宽。当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首先我自己就相信了，那这事其实就成了。”

李光洁说，到了现场，美术、置景又把90年代的陈设复原，道具又把车辆、手机、办公室所有的一切都回到那个时代。演员就在那个时代的氛围里，自然就会相信——你就是他。“这就是代入感。首先是服化道让演员沉浸进去，然后形成影像之后再带着观众一起进去。我非常感谢幕后工作人员，如果没有他们，一定不是现在我们看到的样子。演员信念感再好，也没法沉浸进去。比如你让他站在现在的外滩，要演出一个90年代的感觉，其实很难。”李光洁感叹，表演一定是需要环境的，需要相互去支撑、给予。包括演员与演员之间，对手与对手之间的信任，和导演之间，包括最后的呈现，和观众之间完成这种彼此的信任。作为观众，相信了剧中的一切，那可以称之为这是一部优秀的作品。

3.  入行21年，表演成为生命的支撑

《风吹半夏》热播期间，李光洁一直在湖南衡阳拍戏，当时他已经进组著名编剧刘和平老师创作的抗战题材电影《援军明日到达》，“一直在拍摄，比较忙，都没有时间追剧。但我听到很多朋友的好评，都说这部剧挺好的。作为演员，你呈现的东西让大家很满意，这当然是最开心的事，也是很有成就感的。”而在即将过去的2022年，李光洁已经有《县委大院》《风起陇西》《庭外·落水者》多部作品播出，扮演的角色有像赵垒一样的商界精英，也有心思缜密的基层干部曹立新，还有“鞠躬尽瘁”的诸葛亮。

这几乎是这些演员共同的生存状态，他们不停地进组，不断地扮演着各式人物，保持着连绵不绝的创作力。再往前拉，李光洁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还包括《走向共和》中的光绪、《特殊使命》里忍辱负重的巩向光、《立春》中颓废的黄四宝、《杜拉拉升职记》中幽默风趣的销售总监王伟、《流浪地球》中的救援队长王磊……“那天我同事总结了一下，说算了一下我演的影视剧豆瓣评分的平均分数，还蛮高的。我倒不是说非要怎么样，但就是还很欣慰或者说是自豪。这些年我也不是刻意去坚持什么，只是不希望把时间荒废掉。尽管有人说时间就是用来荒废的。”

李光洁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2001年大二就参演了电视剧《走向共和》，入行21年接拍的戏也取得了不错的评分，但李光洁很难说明白自己接戏的标准，这仿佛出自于一个演员天生的嗅觉：“其实没有刻意的标准。就是从剧本文本阶段来看，好的剧本和一般的剧本其实一看就知道，这个东西藏不住。就像人的才华，其实是藏不住的。”

《风起陇西》播出后，李光洁也看到了不少人的评价，对于他扮演的诸葛亮有喜欢也有争议，“我特别能理解，就是平常心去面对，我去做了，去尝试了。这个诸葛亮在我的履历表里，是我很尊重的角色。”李光洁回忆，最早是陆阳找到他，说“诸葛亮，你敢演吗？”这句话，让李光洁听到了话外之音。《风起陇西》中的诸葛亮，已到暮年，他不再是年轻时期的意气风发，这种疲惫感和孤独感始终萦绕着他。“国家已经这样了，他鞠躬尽瘁竭尽全力了，理想当然是特别美好的，但现实是骨感的。他还必须要硬撑着，凭一己之力推着帝国往前走，还有各种绊脚石。我们不是刻意去追求一个不一样的诸葛亮，只是我们想呈现诸葛亮的另外一面，一个可能被大家忽视的一面。”

李光洁感谢演员这个职业给予自己的一切，“我过去就是一个懵懂少年，什么也不知道。15岁从一个煤矿家庭进入到艺术领域，去学习戏剧影视表演，完全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就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学这个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懵懵懂懂学了三年，也挺快乐的，那种快乐是不自知的，是无知的快乐。直到1999年上了大学，进入2000年，慢慢在工作当中才开始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快乐，表演上的快乐。然后你开始喜欢这件事情到离不开它，能把它变成你生命的支撑。”

（李光洁罗晋片场逼真打架戏吓坏导演）

深度进入任何一个行当，都会发现华美的袍上面爬的虱子。对于演员而言，如何与资本涌入、追求流量这些现象相处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李光洁用萨特的“存在即合理”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你可以接受，可以不接受，但你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我不会因为这些我不习惯的或者行业上的变化，而不接受它。当我接受它存在的时候，其实有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李光洁说，就像《风吹半夏》里这些人一样，他们在那样一个时代洪流当中，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断拓宽边界，点燃生命力，“你要做的不是跟这个时代对抗，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中立足并能坚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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