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强美企亚太区CFO：百年基业的常青之术与学习型组织打造

公众号新闻

2022-12-28 06:12

核心观点：

投资，并购和尽调并非纯财务性质的工作，相反它们与业务场景有着许多巧妙而隐蔽的贴合；
跟业务同事多沟通、培训后尝试自己讲课、学习低代码数字化工具，都是财务人高效get新技能的好方法；
作为一家百年化工企业，不光要坚持主业，合规诚信，ESG也是21世纪企业永续经营的重要课题。

1882年，哈佛大学毕业生Godfrey Cabot和兄弟Samue Cabot在宾夕法尼亚州沃辛顿附近开设了一家以自己姓氏（卡博特）为名的炭黑工厂。在之后的140年里，卡博特公司就凭炭黑这款产品栖身于美国500强名册。

△位于上海的卡博特亚太地区总部，图源：Charles

Charles说企业的长寿秘诀并不神秘，但很少有公司愿意如此执拗地坚守源自创始人以降的主业。同时，从这位亚太区CFO身上，我们能注意到他谈及内控合规时的正襟危坐，料想这也是植根于每个卡博特人心中的职业操守。

与人们普遍印象一样，Charles身上也透露着外企高管特有的开明和随和。他极力关注每一位员工的成长，千方百计为组织创造学习条件，经常提出各种年轻人在财务领域发展的Tips。

通过这篇访谈，体会一位财务人的勤奋，坚持与职业精神：

在卡博特的“曲线救国”

说起来，我的职业生涯一直在外企度过。1995年我进入当时正风生水起的索尼，是索尼China一号本土员工，并且在这里经历了职业生涯最初的10年。

这段经历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一方面，当时的外企管理已经相对成熟，很注重财务人员对业务的掌握，所以我选择读了MBA和EMBA；另一方面趁那段时间时间我还“攒下”包括澳洲国际会计师和注册会计师等不少证书。

现在如果说有那个时期有特别值得分享的经验，我建议年轻的同行们多考几门证书或多读个学位。当然，MBA虽然对于财务人开阔思维和眼界非常有效，但需要对公司管理和运作体系各方面都熟悉理解之后，把理论和实际相结合学习效果方能最佳。

离开索尼后我又陆续在两家行业翘楚美资公司——金佰利和百事短暂停留，最后选择在现在的卡博特待下来。

这是一家140岁高龄但依然充满活力的美资企业，它有太多吸引我的地方：比如崇尚诚信，追求卓越的价值观，组织文化内部营造的家庭感，同事之间的相互尊重，这种氛围让年轻人特别舒适安心。所以不知不觉我在卡博特一待就是15年。

在中国区财务总监的职位上工作了多年之后，老板跟我说：你财务方面的知识都可以，但你不太懂业务。公司对员工有完整的people development plan（人员职业发展规划），于是我被调任Strategy Business Development（战略业务发展部）工作过一段时间。

这个部门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公司资产方面的增长计划——换而言之就是并购或投资建厂方面的业务。

这当中，我经手的工作内容有一大半需要贴近业务，要是对业务不了解的话，不可能搞得清楚什么是合适的收购对象。于是当时我有很多的机会跟业务同事一起去工作，去了解学习公司的市场计划；反过来做尽调和经营模型测算的时候，业务就需要财务的专业知识支撑。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发展机会，我在这个岗位上汲取了很多业务相关的知识。这也帮助我获得之后亚太区财务总监的职位。

如果让我分享第二点经验，我会说财务人千万不要放过这类能跟业务同事一起工作的机会。

比如产品线或投资线的岗位，会涉及很多与财务的交叉，可以帮助你更好地拓展未来职业的可能性。相比一直停留在财务领域，这种“曲线救国”的机会能更好地把帮助财务人扩大自己的能力圈。

通过学习业务，重新认识收并购&尽调

说起当时做投资和并购，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锻炼财务人商业头脑的工作。

1、投资建厂要考虑“一鱼多吃”

就化工这个行业而言，投资并购很常见且有必要。过去30、40年国内化工产能是严重过剩的，而收并购正是可以推动行业整合，实现共生共赢的最佳利器。收并购很讲求复合型人才的选用，财务、法务、业务和战略规划方面的知识多少都会涉及一点。

2007年我刚进入卡博特，正好赶上公司在中国区的起步阶段。那时候我们刚投资了天津工厂，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个投资很成功，产品和利润各方面回报都非常好。

但其实现在回过头再去审视这个项目会发现，当时对于战略投资决策的方法论和分析是不足够的。

这是因为过去30年是中国大发展黄金年代时期，甚至当时我们公司都不需要市场部，因为那时候业务几乎就是“躺赚”。然而今天，我们和业务部门一起共同发展了一套战略投资分析框架，指引我们能形成长期的竞争力，从而做到基业长青。

举个例子，卡博特生产炭黑需要大量原料油。以往投资建立的工厂，所有原料油都需要到市场去买。原料油用油罐车运输，而且运输安全要求很高，成本不菲。

但今天我们的新设立的工厂，会考虑与当地焦化企业合资。合作方所生产的原料油可以通过管道直接运输以节省成本，合作方生产的煤气也可以取代天然气来进一步降低成本。

而我们生产过程中余热再利用产出蒸汽又可以返回给合作伙伴使用。这其实就是循环经济的“一鱼多吃”。

在化工行业中许多并购行为并非只看经济回报，而是还有许多类似上述的多重考量，所以它的决策模型其实会比较复杂。

2、尽调中形形色色的“坑”

在收并购尽调过程中，财务也是一个重要角色。我一直跟团队说，做尽调我方财务不能光对接对方的财务，而要贯穿到所有尽调环节中去，多去参与其他职能部门的对接。

比如市场部门的同事做尽调的时候，你可以去他们那儿了解信息，从而让财务对尽调企业产生一定认知。当你带着市场那里听来的说法，再去验证那些财报里的数据时，就会看出一些门道了。

过去我们经常会发现尽调对象的非财务人员提供的信息和财务数字表露出的信息有矛盾点。如果两边分开各管各的，没有中间衔接点，则很多问题不会浮现出来。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化工企业有很多油渣之类的危废，你需要从对方公司处了解他们的安全环保解决措施和现状。

这些危废是需要花钱来处置的，而且处置量还受国家给的额度制约。我们就需要进一步确认财务处理上是否将相关危废保留在存货的估值中，相关处置费用有无负债的计提。

当财务发现了这些问题以后，才会有一张真实的财报。换句话说，尽调的各个场景中都应该要出现财务的身影，因为财报反映的信息是非常局限的。

3、学习业务？“无他，唯手熟尔”

如果说投资并购和尽调都如此与业务相关，我想无论作为CFO，还是普通财务人，很大一个挑战就是如何理解业务——进而洞察财务数字背后的业务故事和动因，让业务同事知道财务的作用与影响。

多了解业务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把故事与数字给关联起来。听到一个业务故事，回去再看财报数字，此时这两个东西就串在一起了。否则光是谈论数字上升或下降多少个百分点，背后动因无从说起，这样的分析是完全不够的。

但坦白说，我个人认为熟悉业务并没有什么特殊方法，就靠沟通。正所谓欧阳修的《卖油翁》写道：“无他，唯手熟尔”。走出办公室到不同部门去听他们讲，去多问问题，很管用。

同时我们对待同事要永远带着一份谦卑心，即便是在工厂的维修师傅，也要把他当成老师，请教了解他们平时怎么管理日常开销和维修费用，再把这些信息和财务板块联系起来。

我在卡博特还学到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叫critical thinking（批判性思维）。批判性思维不是“批判”别人，而是“批判”自己的思维，把正反两面都考虑到。

学习型组织的打造与建设

说到学习，这也是组织内部非常重要的工作。我们拥有一个含运营、合规和共享中心在内70人左右的财务组织，负责十多亿美金的营收。

对于CFO这样的管理者，发展团队是一项重要任务。现在很多企业也在说“学习型组织”，我们也有一些相关经验可以分享。

1、“Finance for non-Finance”

拿我自己来说，很久以前在公司试讲过一次“Finance for non-Finance”（财务人的非财课）的课程。这个过程中我真是学到很多。因为这需要用朴实通用的语言——而不是财务术语才能让对方理解。这反而考验我们的专业能力。

财务与非财部门多沟通，对组织是非常有益。因为财务本质上一种通用商业语言，它有助于帮助非财同事更理解企业的运作原理和价值创造，使双方沟通更顺畅。

我们念MBA的时候，老师讲财务完全不会涉及诸如借贷，但同样能把借贷本质讲明白。我讲课其实就借鉴了MBA时期的方法和思路。曾经听过我课的一位HR总监跟我说：“原来我发现我血液里流淌的都是财务DNA”，这个反馈令我很自豪。

2、动员财务“全民presentation”

很多财务都习惯在幕后默默工作，但我在公司很倡导财务人员多做分享——比如谁最近去哪里上了两天的课，可以把你学到的内容提炼出来做15到30分钟的分享。

我们这样的“中老年”的领导就可以给些指导，比如presentation内容本身，版面布局要注意什么？演讲时有哪些表达技巧？等等。

我们希望用这样一些方式去引导我们年轻团队多学习。其实光听课，最多听进去10%-20%；但听完课再自己复述一遍，至少能记牢80%。这些都是大家自发在做的，起到了非常好的积累和巩固。

3、“老少配”擦出火花

还有一点在于，我们这些“中老年领导”应该清楚自己很多东西是不懂的，反而年轻人更在行。

有家我非常欣赏的公司就特有意思，他们给管理层全员都配了一个90后mentor（导师），让年轻人告诉他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好的工具能够帮我们提升效率。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年轻人如果要在职场上进一步发展，register yourself（说出你的意见）很重要，不要让年轻员工以为跟领导开会就光是听，从不表达自己。年轻人让公司看到自己的工作和价值，会更容易获得资源和机会。

像我们这样一代中老年领导，建立财务共享中心的精髓就是把所有的事情，流程标准化，通过Documentation来减少对人的依赖。

然而今天在共享服务中心工作的，就是这些90后，后00年轻人。如果让他们每一天都按照你画好的框框去工作，你觉得他们会找到工作的意义吗？讲到数字化转型，要知道财务流程中有70%是可以实现自动化的。

我非常喜欢市场上一种非常流行的数字化解决方案，叫低代码开发技术。比如Uipath在推的RPA，这种低代码开发技术会让共享服务中心所有的人都参与实现流程自动化，不需要依赖专业码农。

这样会让每个年轻人找到在工作中的意义，公司也能逐步实现全民数字化，实现不断的数字进化。

拿一个由我们年轻的同事采用RPA机器人实现的财务自动过账为例。过去记账通常是一笔交易发生了，要用Excel把它给算好，再把它敲进ERP系统。这里有Excel里操作，然后输入EPR两个动作。

而年轻同事就开发出把Excel的模板发给机器人，然后自动把这凭证记入系统的程序，并且所有文件模板存放得井井有条。效率提高了很多。

我希望日常工作要有continuous improvement，用数字化的方式去改进。并且我告诉年轻人“不要闷着，让领导听到”。利用年轻人的新思维把团队的动力、创造力发挥出来。

140年的坚守与CFO的“长期主义”

作为卡博特（亚太）的CFO，有一个事实常常令我思考：这是一家拥有140多年历史的公司，到底是什么秘方让卡博特做到基业长青的？

1、活得闪耀固然重要，而更重要的是要活得长久

我们波士顿总部每年都会安排当地名校教授给公司管理层做短期MBA培训，我们称之为 Cabot College卡博特大学，我在10多年前有幸参加。

当时教战略课程的教授跟我们说：有这么一家公司，主业很大，核心业务都是现金牛，但是增长很慢，其他业务都规模很小。你们觉得这家公司好不好？所有人都说：根据我们学到的知识，这家公司没前途。教授就说：这就是你们卡博特啊。

当时似乎这只是个玩笑，但当时卡博特的确看到了在产品业务组合方面长期的战略弱项。于是公司就不断围绕公司的核心主业，倾听客户的声音，不断研发出能适应未来满足客户需求的新产品，新应用。这或许也是它为何如此长久不衰的原因，因为卡博特的一切战略都是围绕“推进核心业务”而进行。

举个例子，2021年12月，卡博特出售了旗下净化解决方案业务。此项业务的前景是好的。不过，我们剥离此项业务，意在将资源集中于旗下的核心业务部门，并投资未来有望实现强劲增长和创新潜力的领域，例如电池材料业务。

当前电动汽车的增长引发锂电池的快速发展。导电材料在提高锂离子电池续航能力、缩短电池充电时间、延长电池循环寿命方面起着关键作用。创新的电池材料产品是我们的重点方向。

当然，不同阶段企业会有不同的发展诉求，从而CFO的价值体现会有所不同。如果说要IPO公司更多需要合规功底硬和融资人脉广的CFO，那么卡博特则更加考验CFO如何去理解和践行“长期主义”。

所以我们更多关注如何帮公司本身创造价值，而不是强求它在资本市场上的表现。有些公司最后上市，套现完，管理层就什么都不管了，这样不可能成就百年企业。

我想对待资本的健康心态应该是：永远不要忘记公司的初心。利用资本市场是获得资金把本业做大做强。出于其他目的寻求上市不是我们想要的。

2、如果卡博特有人格，它最珍视的是“诚信”

除了对主营业务的聚焦，我想卡博特的核心价值观也是它永续经营的重要原因之一。

要说卡博特最珍视是什么，“诚信”一定是其中之一。我们公司高管在决策前可以做一个简单的“头条测试”：如果明天有家报纸把你这个决定在头条披露出来，你觉得公众会认同吗？如果认为“会”，那就是对的事情，否则你就不该这么做。

虽然企业会要面对员工、客户、投资者和监管层等利益相关者，但我从不认为在诚信的准则下，这些利益相关者会存在任何冲突。只要企业管理者一切行为都问心无愧，那么这一定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和价值观。

在卡博特，我在财务诚信的问题上从来没有“为难时刻”。高管不可能为了公司的业绩而指使你操纵某些数字。要知道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可以直接一封信寄给公司合规办公室，公司绝对会保护当事人。

3、ESG——“百年老店”的新征程

关于可持续发展，有一个非常热的话题就是ESG（Environmental（环境）、Social（社会）和Governance（公司治理）缩写，是一种关注企业环境、社会、治理绩效而非财务绩效的投资理念和企业评价标准）。

公允而言，卡博特可以算行业ESG的先行者。一直以来，卡博特致力于在长期可持续发展计划的坚实基础上，支持产业向低碳经济转型。2022年初，卡博特宣布了到2050年在全球实现净零碳排放的目标。

作为公司2025年可持续发展目标的一部分，卡博特制定了较2005年将温室气体排放强度降低至少20% 的目标。自卡博特进入中国以来，一直根据全球环保标准给自己设立了更高的要求。卡博特（中国）是国内第一家获得RC14001（Responsible Care，美国化工行业环境和安全管理体系）认证的化工企业。

“谈化色变”一直是大家对化工行业理解的误区。一直以来，卡博特在责任关怀领域的努力从未止步。公司通过“开放日”的活动，我们邀请当地社区和政府到工厂感受化工到底是怎么样子，我们的环保安全是如何落地的。让大家知道烟囱里的“白烟”并不是污染物，而是水蒸汽。

我相信企业在随着社会发展而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会越来越重视除了经济活动以外对社会的贡献。其实也只有这样长期怀揣对自然与人文敬畏，企业才能有底气获得更长足的发展。

以上，是Charles分享的全部内容，欢迎继续分享增益。

特别鸣谢：卡博特（亚太）财务总监Charles接受GCFO专访

本文责任编辑：高尔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