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2023新年献词丨总有奋不顾身的相信，总要坚韧恒久的勇气

▲ 2022年8月4日，市民在长沙市湘江畔观看无人机光影秀。（新华社记者 陈振海 / 图）

“大疫不过三”？此刻的我们正站在世纪疫情的关口，听百年变局的呼啸。

这一年，时间有过保质期。棉签落入试管，明天在小程序里摆荡。全民长队的雨夜，困在算法里的骑手，南腔北调的喇叭……光阴曾在试剂中显现。

这一年，空间有过封冻期。无数个远方，从“想去”止于“能去”。划定边界的水马，困住脚步的封条，安置陌生人的台球厅……箭头可以下线，历史无法留白。

每刻，我们被不确定的经纬牵动，而时空的交错也创造着重新连结的可能，让不可见成为可见。

我们看见冬奥赛场的谷爱凌，也看见超高温夏天的户外劳动者；我们看见空间站的航天员，也看见风雪中的牧羊人；我们看见外滩两岸的天际线，也看见小蛮腰下康乐村的握手楼；我们看见返乡路上的富士康人，也看见重庆山火中的消防员；我们看见朋友圈里的“两道杠”，也看见业主间传递的布洛芬……身前的影，背后的光，看见是共情的起点，那些火与冰、笑与泪，让世界如此参差与真实。

世界，也在新的坐标系下裂变。

中共二十大筹划未来，中国式现代化提速；G20峰会求同存异，世界杯首次在年尾开球；第80亿个婴儿呱呱坠地，COP27为全人类构建气候预警；俄乌鏖兵令核危机信号闪现，北溪二号爆炸加速能源紧张，美联储加息催动滞胀预期，东航客机没能按时抵达，梨泰院的夜晚凝固于巷道……谁在推倒牵动格局的多米诺骨牌？谁在演进新旧交叠的周期？历史不会浓缩在一个晚上，历史又常在一夜间被改写。

▲ 2022年12月18日，浙江淳安县安阳乡白象湾水面上出现十几米高的水雾，一叶小舟在湖中静静行驶。（视觉中国 / 图）

这一年，这三年，变局加速。应然变成竟然，当然变成居然，一切都在打破，一切又在重建，一蔬一饭，寒来暑往，“新的历史特点”浮现日常生活的基本面。我们随波逐流，我们跌宕起伏，我们被重新定义，我们被不断提醒：疫情前的世界正在加速远遁，从田园牧歌快进到沧海桑田仿佛一日百年。

这是2022年的深冬，我们在回望中走向未来。每个人的生活都被深度重构，却也令一些坚守在打破中愈发牢固。它让我们在离别与挣扎中仍憧憬美好，在无奈与辛酸中仍绝地求生，它希声无形，却化作直播间的吆喝、摄像头前的网课、后备厢里的烟火……像穿过一条时光隧道，一边踉跄前行，一边重振旗鼓。

直面人生少有之困境，总有一些东西不可被击败、无法被战胜、不能被征服。三年疫情，冷凝百年变局的凛冽，我们困缚于巨变与惶惑之际，是勇气驱动我们不甘于麻木与注定。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人类的悲欢如此相通。是彼此的相信，让原子化生存的陌生人，开始相识、鼓励与接力，在那些静默的日子里，有多少社群和楼宇曾经化身方舟！

裂土重建，谁让人间值得？凛冬守夜，谁在点燃篝火？深陷险地，为陌生人的不幸悲伤；经受不公，为更弱者的折辱奔走。是根植内心的勇气，是对抗宿命的相信。

勇气，是生命在艰难时间奋不顾身的相信。相信，是时间赋予生命坚韧恒久的勇气。

人或者存在，或者不存在，没有中间项。世界与世界观从未完全一致，我们所做的不过是用勇气追问合理，用相信破解无序。熵增定律固然揭示了万物演化的普遍法则，某个区域内依然能够实现小范围的熵减。这是勇气的价值，也是相信的意义。这是义无反顾的壮怀，也是人间悲喜。

一沙一天地，极微即无穷。人是世界的量器，世界是人的容器。没有无数肉眼难见的微尘，这个世界才会真正荒芜。相信，是相信每个人都是完整的世界，每个人都是意义和目的。坚守勇气，选择相信，软肋亦是脊骨，撑起那些与失望的周旋、对希望的执念。坚守勇气，选择相信，当你我眼神相会，那光芒是地上的一星火，地球是天上的一颗星。

▲ 2022年7月14日，松花江哈尔滨段江畔。 （新华社记者 谢剑飞 / 图）

相信并非虚妄，确信不可见的真理，才能守护历历在目的当下；眺望尚未定型的将来，才能聚拢掌心跃动的火光。选择相信，是80亿人同在，14亿人共赴；选择相信，是相信命运从来是一条线，不是一个点，你我命运的曲线相交，便是世界的经纬。

相信有深刻的旨归，尊重常识。常识里有我们作为人的尊严与品格，有我们微观生活的价值和边界。相信常识才能保卫常识，才能消弭悖逆科学、违背人性的谬误。疫情终会消散，巨变终归平静，常识更显珍贵，每一滴暗夜凝结的露珠，终将折射晨光。

相信有笃定的指向，尊崇法治。法治是全社会的最大公约数，是守护民族复兴和改革开放的基本共识。法治超越地域、阶层、年龄，法治不分阴性和阳性。以法治为准绳，才能永固确定性、安全感，把权力关进笼子，让权利得以伸张。

相信是外向的，走近他人。你我是不同的，也是相同的。他人是桥，也是岸，是单数，也是复数，是倾听者，也是诉说者。他人是一种境遇，也是一个镜像。他人是我的延长线，也是我们撬动共同命运的支点。

相信是内向的，重拾自我。无论正陷于沮丧，还是历劫重生，无论拥有幸福的恩赐，还是踯躅前路漫漫，自己，都应努力去成为那最小单位的常识和正义。

▲ 2月15日，北京2022年冬奥会北欧两项个人赛跳台滑雪大跳台/越野滑雪10公里比赛在国家跳台滑雪中心举行。 （新华社记者 戴天放 / 图）

未来终将到来，相信让未来与我们有关。从现代化的百年追寻，到大疫后的秩序重建，我们相信，他们相信，不是因为未来值得相信，而是因为未来必须相信；不是美好已在前方等待，而是相信撬动了向往。春天终将回馈每一个在冬天里的抱薪者、坚守者、发光者，在现在与未来间，是跳动、更新、寓瞬息于无穷的光焰。

亲爱的读者，多年之后，当你回望这一年，当你回忆那三年，当你回想这一切，你会如何定义这一场辞旧迎新？当你在未来的某个黎明或午后，当你与至爱亲朋诉说起那些曾经跨越瘟疫与巨变的勇气，我们就会知道，你的相信从未改变，一如从大地遥望的那些光年之外的繁星，光芒温暖，坚韧永恒。在这个特别的岁末年初，让我们告别昨天，以今天和明天之名，祝你新年快乐！